第35節
卻不料得來祝明奕輕飄飄一記眼刀。 眼前的小哥兒,身量頎長,別在腰間的長劍銀光閃閃。他嘴角微翹,三分譏嘲,墨眸盛著寒冰。陰鷙的眼神掃來。 祝崔氏只覺腿肚子發軟,所有的胡攪蠻纏悉數吞回肚里。 周圍的人全程圍觀二人的談話,對著撒潑的祝崔氏也沒個好臉色。 “您多大臉吶,她姨夫。想學別人獨家秘方,逼迫未免太難看?!?/br> “年輕夫郎,妻主不在身邊,也不能平白被您拿捏,您這一大把歲數了也太……” “您牽著的這位是您家小哥兒吧,在孩子面前也不知道做個表率,盯著別人的秘方,可不是好事兒?!?/br> …… 之前買雞蛋被祝明奕免去零頭的農戶紛紛上前,為他撐腰。 祝崔氏被人罵的黑臉通紅,他跺了跺腳,也不敢再待,抓了一大把祝明奕放在海碗里的雞蛋碎,牽著兒子沖出人群。 人群后傳來更大的“噓”聲。 祝明奕盯著兩人漸行漸遠的背影,墨眸瞇了瞇。這茶葉蛋的買賣看來做不長久。 他不動聲色看向前方,東大街最出名的酒樓,來往貴人絡繹不絕。一個注意在腦海里成性。 原本每日來鎮子上賣茶葉蛋,倒也不無不可,但是他天擦亮就要到鎮子上,家里的妻主便沒人管了。帶著她一起早起,他又不忍心。再加之村內如祝崔氏那樣的紅眼病……左右以后麻煩不斷,倒不如把方子賣入酒樓…… 祝明奕望著東大街最有名的富貴樓,心里千思百轉。 正午十分,木桶內的茶葉蛋早已經被一搶而光,祝明奕刻意留下十顆。提著空木桶,向東大街走去。 ―― 春熙路,七彎巷,駱府,書房。 鳳楚生坐在紅漆木椅上,他手上把玩著玳瑁珠串,唇角勾著抹似笑非笑的弧度。 “太傅,子誠是您從小教導長大,性子如何,您最是清楚不過。今次嵐山一行,您去也得去,不去也得去。學生最是尊師重道,您可別逼我?!?/br> 駱云嵐臉上倒不見生氣,她掀開塌下來的眼皮,對著上首的帝王看了一眼:“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帝上既然說去,老婦自是會跟隨。只不過……” 駱云嵐抬起頭,一雙睿智的眸子直視年輕帝王的眼:“發生了什么事情,您看起來似乎很是心急,此番迫切不像您往常的性子?!?/br> 鳳楚生把玩珠串的手指微微一頓,他身體坐直向前傾了些,將珠串放在方桌上,伸出兩指輕輕敲了敲桌面,兩道厲色的眸光射來:“太傅要揣度圣心?!?/br> “不敢!臣謹遵圣命?!瘪樤茘垢┥泶故?,整個人卻沒有半分膽怵。 鳳楚生鷹眸微瞇:“既如此,太傅,即刻啟程吧!” 屋外兩輛青棚烏蓋馬車,車門大敞,幾位身著華貴、氣度不凡的人,攜著一老婦人走出駱府,登上了馬車。 馬車疾馳而去,卷起塵埃滾滾。 駱府內。 “你家主子被接走了?” “回女君的話,主子走了,這是昨夜主子讓屬下交給您的錦囊?!?/br> 駱府的門房侍衛躬身遞上一個繡著金絲銀線的荷包。 范寒苑眼睛微瞇,一把接了過來。她一邊把荷包揣入懷里,一邊問:“駱大人還說了什么?” 主子讓屬下對您傳話兒:“有緣千里來相會,只緣身在此山中。交待您在府上多待上一待,賞景尋人,許能遇見心中所找之人。若是一月后仍未碰上,不妨打開錦囊看上一看。切記一月之后放可一覽……” 范寒苑:…… 那老匹婦,咬文嚼字,不知心底做何盤算? 她一粗人素來不喜歡與這種老家伙說話,累! 只是想來,駱太傅走前反復交代,她素來睿智,怕是已經知道太子去處。卻不立刻告訴她,想必心中仍有隱憂。那亂臣賊子疑心病重,可沒這么快撤走松花鎮的眼線。 罷了,左右為了太子安全,她在等上一等。 第43章 祝眀奕與富貴樓的李掌柜相識已久, 往日他獵的野味兒多半是富貴樓里的掌柜買了去。 是以這會兒見他上門, 李掌柜的臉上帶著抹和藹的笑容:“奕哥兒, 今日可是又獵了珍貴的野味兒?” 祝眀奕禮貌的充她拱拱手,沒有立馬接話兒, 他把手中裝著茶葉蛋的油紙袋,遞給李掌柜。 不急不緩的道:“李姨,眀奕今日雖沒有獵物賣給您, 卻有另一樣吃食兒讓您掌掌眼, 想要與您做筆吃食兒生意?!?/br> “哦?” 李掌柜好奇的接過他手中的紙袋,老態的眸子里精光畢露。 她低頭覷了眼紙袋里的吃食兒, 煮熟的雞蛋? 雞蛋并不稀罕, 可是紙袋里的卻有些特別,雞蛋外殼上了層顏色,隔的近了,濃香撲鼻,李掌柜好奇的拿出一顆, 問道:“奕哥兒想要與我做的生意莫非是這煮熟的雞蛋?” 祝眀奕點點頭, 他神態自如, 如松如竹的站著, 墨眸里甚是篤定。 “李姨不妨先嘗嘗,這是按照我家妻主給出的方子煮熟的雞蛋,取名茶葉蛋。您先嘗嘗味道,若您覺得好,我再與您說說, 咱們接下來的生意?!?/br> 李掌柜在富貴樓待人接物許多年,見多識廣。她很欣賞祝眀奕爽朗大方的性子。 這小哥兒別看是個哥兒,卻極懂得生意之道,賣獵物一向是買多送多。他們店大,原本也不缺幾個銅板,但每次在他手中買來的野味能抹去零頭,卻讓人心里格外的熨帖。與實誠又重義輕利的人做生意,李掌柜如何會不喜歡? 她也沒多問,把手中叫做茶葉蛋的小食兒剝開,上了色的茶葉蛋送入口中。 李掌柜原本平靜無波的眼眸里顯出幾分驚艷,入口的雞蛋,咸味兒偏甜,入口雞蛋軟滑,內里蛋黃竟然也著了咸香味道。若不是親眼所見,這是枚雞蛋,這入口的口感像極了紅rou烹飪后的口感。 雞蛋便宜,價格不貴,若能以此為原料做出比rou還好吃的吃食兒,不愁無人來買。 各中商機,當了富貴樓多年掌柜的李生財自然明白。 她眸子里滑過一抹精光,收斂起臉上的散漫,引著祝明奕在酒樓的雅間內坐定,混濁的眸子里盛著抹亮光,輕聲問道:“這個生意,你想如何做?” 祝眀奕薄唇微勾,慢條斯理的緩聲道:“我若是把這茶葉蛋的配方賣給掌柜的,由您全權售賣這種吃食兒,您看可行?” 李掌柜聽完,臉上的笑容愈發盛了些。正和她意,能拿到廚方最好不過。 “行,當然行?!?/br> 祝眀奕在富貴樓磨蹭了兩個時辰才從里面走出來,懷里揣著幾張賣茶葉蛋方子得來的銀票并一紙憑據。 他與李掌柜商定,定下的一紙契約,茶葉蛋這種小食兒的方子往后他們家再不能向他人售賣,除了自己家吃,不能拿到集市上買賣。否則便算違約,受官府管束。 祝眀奕眉目帶笑,他原本要的就是這張紙契,若是往后有那不懷好意的村里人,要求他們家共享這方子,此紙契便起了大作用。 祝眀奕這廂把所有的后續麻煩解決,卻不料比他早回去的祝崔氏,攪亂了一灘渾水。 卻說祝崔氏被祝明奕好一通氣后,回家便找上自己當家妻主,添油加醋說了今日集市上的事兒。 祝大牛本就是個耳根子軟的女人,往日沒有什么主見,聽自家夫郎說,那叫做茶葉蛋的小食兒,能賺取大價錢,心頭一動。 她自己雖沒有多大本事,逼迫嶗山那妻夫二人交出廚方,但是百盛姐可以。 祝百盛作為一村之長,隨意找個由頭,拿到廚方手到擒來。 更遑論,據自家夫郎所說,會武功的祝眀奕至今仍舊留在鎮子上,此時上門討要廚方,定只有嶗山懶女在家。量那人細細弱弱的身子,她與百盛姐并幾個相熟的大婦往她門口一站,定是能令那軟飯女乖乖的交出方子。 祝大牛臉上露出一抹狡猾的笑,匆匆踏出家門,連祝三郎在身后喚她,她也沒空搭理。 一路小跑去了祝百盛家,說明來意。 祝百盛二話沒說,與她一并找人上山,好事兒送上門,哪有不去的道理。 謝瓊暖此時正在家里晾曬衣服,祝眀奕今日不在家,為了給他減輕點兒負擔,她特意把他換下來的臟衣服,放到院子里漿洗干凈。 她空間有水,也便免去了到小清河下游洗衣服的麻煩。謝瓊暖本質上是個懶人,往日她自己一個人的時候,能躺著絕對不坐,能坐著一定不會站著。 末世危機四伏,為了還秦老大人情,她才四處搜尋物資,跟著異能小隊的人玩命。 她冥冥之中便覺得,自己生下來似乎少了個很重要的東西,即使親人在側,夜深人靜無端空虛,自她懂事兒起,這種空虛便存在,往后很多年如蛆附骨。所以她對什么事兒都升不起興趣,除了美食能讓她多看兩眼,便只想懶洋洋的活完余生。 末世前,有顧暖與她報團取暖,有父母在眼前需要她照應,她厭世的情緒并不嚴重。 可是末世到了,顧暖無故失蹤,父母異變喪尸,她的牽掛便從此斬斷。 后來若不是秦老大,拉她出血海,她甚至懷疑,自己在末世活不過五年。 往后疲于奔命的五年,也只是償還秦老大當年血海拉扯之恩。 否則以她的個性,絕不可能為了個基地累死累活,這不符合她的性格。 生命如此多嬌,為何要為基地折腰,死了一了百了。 謝瓊暖笑笑,回憶起往事,眸子沒了往日的空茫,無端滑過一抹釋然。 她瞧了瞧自己晾曬衣物的手,陽光透過指縫,溢出一縷縷光線,折射在她白皙的皓腕上。 這可是她此生第一次心甘情愿的為個男人漿洗衣服。 此事兒若是能傳入顧暖那女人耳朵里,她估摸著那女人能指著她笑上很多天。 謝瓊暖盯著自己指縫漏出來的一米陽光,想起好友,兀自笑了起來。 清脆的低笑聲回蕩在這個空無一人的農家小院,連門前一畝三分地的幼芽也愉悅的隨風擺動。 只可惜謝瓊暖的好心情并沒有維持下去,祝百盛帶著她的一眾跟班,敲開了她家的院門。 謝瓊暖倚在自家院門前,抬眼便見門口站著五個大婦,五人以祝百盛為首,俱是身形粗壯。鄉下女人比不得城里的讀書人,雖身量不高,雙臂卻都是遒勁有力,常年干農活,身上的肌rou甚是發達。 女金剛?謝瓊暖在心內暗自吐槽。 眼內卻并沒有分毫懼怕,瞧這五個人的架勢,不是尋仇便是找茬。 “百盛姨,您帶著眾位大姨來我家,有事兒?”謝瓊暖覷了祝百盛一眼,不急不緩的問。 祝百盛臉上并沒有笑,她應聲看過來,一本正經的道:“謝家的,你在家便好,我找你有點兒事情詢問,不若我們幾人進去談?!?/br> 祝百盛抬腳便要反客為主,謝瓊暖擋在門口的身形卻并沒有挪開的意思。 “你這是何意?”祝百盛混濁的雙眸有絲怒意,呼出的氣兒不覺顯粗重了些。 謝瓊暖瞇著眼,白皙的俏臉掛著抹慣常的懶笑。她掃了眼身前氣勢洶洶的五個大婦,勾唇,臉上似笑非笑:“百盛姨這是何意?您雖是落水村村正,往日我尊敬您,叫您一聲村長,但大鳳朝從沒有條例規定,村正有權利,擅闖民宅?!?/br> 她的聲音極緩,字正腔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