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2章 遇神殺神,遇佛殺佛
“荀川,我若說,我從未想過那個位置,你可相信?” 這些年,作為朋友,他們很少會提起這樣的話題,雖然也曾插科打諢,討論天下事兒,卻從不曾提起奪嫡之事,可大伙兒其實心里都明白,有些事情,根本不用挑破。 楚荀川沒說話,他安靜地看著寧王。 管輕寒抿了抿嘴,斜飛入鬢的雙眉皺出一個好看的褶子,“可如今,我心愛的女人和孩子都在,便是龍潭虎xue我也得闖一闖,護他們一世周全!遇神殺神,遇佛殺佛!” 話音一落,只覺得黑暗中周遭的空氣似乎都凝滯了,一株常青樹發出沙沙的聲響,那原本好端端長在樹上的葉子竟然無風自動,一下子打著卷兒的盤在空中,最后被絞殺得破碎不堪,紛紛掉落下來。 黑夜中,寧王的眼睛里似乎蒙上了一層薄薄的紅霧,他說完話,便嗖的一聲先行離開,徒留楚荀川一人站在地上。 四周早已沒了他的影子,楚荀川看著地上那絞碎的葉子,樹上只剩下光禿禿的枝干,他微微苦笑了一下,傳聞寧王的功夫早已經達到了出神入化的地步,至于有多厲害,這個他也不知道??山駜嚎磥?,恐怕不止如此吧。tqr1 他很少動怒,這些年跟在他身邊,他都是這樣一幅冷淡疏離拒人于千里之外的表情,寧王南征北戰這么多年,為大燕立下汗馬功勞,若是攤在別人身上,恐怕早就封了親王,可寧王還是寧王,如今只在軍中駐守,圣上甚至連朝中的職位都不曾給予他。輕視得如此徹底,楚荀川私下都覺得皇帝行事兒太過分,對自己厭惡的皇子就厭惡徹底,偏偏寧王對這些似乎根本就不在意,他從來沒有聽見他埋怨過一句,這些年,他的堅韌便是自己父親承恩侯都不得不豎起大拇指,寧王,實在是很能隱忍。 嘴角微微牽扯出一抹笑,可現在,他怒了,竟然是為了一個女人,這話說出去,只怕是全燕京的人都不相信吧,堂堂的戰神寧王,大家都以為他某些方面有問題的寧王,竟然有一天會為了一個女人動怒! 楚荀川看著地上一片狼藉,他抬頭仰望天空,輕輕說道:“顧玲瓏,你究竟是一個什么樣的女子,竟然值得他如此!” 那個女人被他放在心尖上,別人說不得,更動不得。如今更是為了那個女人,他竟然起了爭斗之心,這些年,寧王為人太過冷硬,對朝中的爭斗冷眼旁觀,太子視他為眼中釘rou中刺,他便遠遠躲開。誰都明白,奪嫡之事只會越來越激烈,可偏偏他從未透出一點意思,他們這些跟隨他的人,私底下都有些摸不著頭腦。 從選擇了他的那一天開始,他們幾家算是將身家性命都托付在他身上。太子性情狡詐陰狠,又剛愎自用,愛記仇,只喜歡聽奉承,又好大喜功,喜歡講大話吹牛,這樣的人他日若是真的登位,百姓的苦難,就要開始了。 四周漆黑一片,周邊只有零星的幾個燈籠掛著,更顯得寂靜,楚荀川長長的嘆了口氣,看著無盡的黑夜,他抿了抿嘴,回京之后,這天,恐怕是要漸漸變了。 —— 管輕寒回到了顧府,府里的人已經歇下,回廊上的燈籠在風中微微晃動,管輕寒輕輕步入顧玲瓏的院子,發現她房間里還亮著燈。 那燈光柔和,照得他的心也跟著軟了下來,他臉上掛起一抹笑,連帶著腳步都輕快了不少。有她的地方,才是家啊。 顧玲瓏坐在書桌旁,面前攤著一本畫冊,小石頭在她旁邊睡著了,她抿了抿嘴,看著蠟燭的火焰出神。天色已經很晚了,那個男人,今天應該不會來了吧。 她如此想著,手里的蒲扇有一搭沒一搭的輕揮著,小石頭已經打起了小呼嚕,睡得正香甜。沙漏提示著時間,已經到亥時了,她微微動了動,將先前披在肩上的衣裳拿下來,嘆了口氣,準備吹滅蠟燭睡覺。 突然吱呀一聲,顧玲瓏抬起頭,看見門已經被打開,那個人正在門口站著。 “還沒睡?”他問道。 顧玲瓏抿了抿嘴,“就要睡了。這么晚了,你怎么過來了?” 她原以為他今天是要歇在衙門里了,畢竟,今天京中那位負責判案的欽差來了,他應該挺忙的。 管輕寒微微一笑,他關上房門,朝她走過來,走到她面前站定。 橘黃色的燈光中,他穿著一身玄色暗紋的斜領衣裳,腰間圍了一條同色系鑲嵌著幾顆羊脂白玉和紅寶石的腰帶,頭頂上帶著金冠,腳下穿著一雙用金絲線勾勒的緞面鞋子,她從未看見過他穿得如此正式的樣子,她的記憶,還停留在那個穿著粗布葛衣,笑得一臉憨傻的傻子身上。 燈光下,將他原本就冷硬的五官勾勒出了一絲暖意,他呼吸之間,帶出一股酒味兒,顧玲瓏瞳孔微縮,輕輕撇開頭。 “想過來看看你,就來了?!彼f著,坐在旁邊,兩人中間只隔了一張小機,他看著桌上擺著一本畫冊,上面的名字就是《孫悟空三打白骨精》,不由得嘴角上揚,他伸手拿過來,“這就是孫悟空?小石頭說這故事是你編的?” 他抬頭看她,眼睛里帶著一抹調侃的笑,她當初可是連字兒都認不全,能認識的,寫出來的字兒也是沒法見人。他眼里像是帶著一股灼熱,讓人心慌,顧玲瓏越發低垂下眼眸,看著睡在她旁邊的孩子。 “不過是哄孩子玩兒的小把戲罷了?!彼吐暤?。 管輕寒修長的手指熟稔的翻著畫冊,這上頭的故事,小石頭已經跟他講過了,這孩子很喜歡這個故事,每日里孫悟空不離口,那日還問他,有沒有孫悟空厲害?孫悟空一個筋斗云可以翻十萬八千里,他被孩子的童言童語給逗笑了。 沒聽見他說話,她輕輕抬起頭來看他,管輕寒端坐著,手里的畫冊瞧得津津有味,嘴腳邊隱含著一抹淺淡的笑意。 他的手指翻動著,橘色的燭光中襯得那只手越發的修長如白玉般。他的雙眼依舊漆黑如墨,鼻梁高挺,他的顏色生得極好,若是他愿意,眼眸轉動間,也能生出絲絲風情,當他專注的盯著你看得時候,會讓你無端的紅了臉。 她在悄悄的打量他,管輕寒心下了然,卻巋然不動。她愿意看他,那他便大大方方由著她看,他還怕她看得少了呢。 顧玲瓏微微張了張嘴,斂下眼眸,道:“不過是小人書,你看這些,也不怕人家笑話?!?/br> 管輕寒輕啟薄唇,“我也來學學,以后好講給孩子們聽?!?/br> 他說的是孩子們,而不是孩子。這字眼,也不知是他有意還是無意,卻讓顧玲瓏面孔微微熱了起來。即便這個男人曾經傷害過她,但在她的內心深處,這個給予過她愛和痛苦的男人,卻一直都在心里,并沒有因為時間的流逝而淡忘。反而小石頭越發長得像他,越是勾起她心里的那份執念。 是的,執念。不管她如何暗示自己,也沒法將他徹底忘懷。 薄薄的一本畫冊,不過幾下子便翻完了,他卻細細的將每一個句話,每一個場景都記著,這是她給孩子繪制的睡前讀物,是一位母親對孩子nongnong的母愛情懷。他翻著,想著,心里越發的柔軟。 他從小沒得到過丁點母親的關愛,這會兒在這個女人身上,他卻發現,自己似乎感受到了那么一絲絲母愛。 過了約莫一盞茶的功夫,顧玲瓏開口道:“夜深了,你也早些回去休息。我要睡了?!?/br> 她說著從榻上下來,彎著腰便要去抱孩子。 “玲瓏……我來吧?!彼f著放下書本,整個身子往前方一探,越過小機,雙臂一攬,便將孩子抱在了懷里。 顧玲瓏抿著嘴看著他,管輕寒又道:“孩子跟你睡?還是回他自己院子里?!?/br> 他的眼神很亮,讓她心里有些緊張,顧玲瓏下意識的道:“放我這兒吧?!?/br> 管輕寒瞧著她的面孔,她呼吸略微有些急促,“好?!彼?。 其實他知道,這是顧玲瓏故意這么說的,就是想讓他離開。小石頭三歲起便自己一個人睡覺,外間反正有值夜的丫頭,他晚上要尿尿,自己會喊人。 他說著,將孩子抱著進了內室,放在她床上,顧玲瓏咬著唇,跟著他進屋,看著他將一塊薄薄的夏被蓋在孩子肚腹處。 管輕寒安頓好孩子,又抬頭看她,現在這屋子里就他們兩個人,他道:“你傷口還未好,今天藥上了嗎?” 顧玲瓏點頭,“已經換過了?!?/br> 說著又看他,那眼神很明顯,想要他離開。 也不知是不是今天多喝了兩杯,他卻當做沒看見,一屁股坐在床尾,看著她道:“怎還站在那兒,快過來睡覺?!?/br> 顧玲瓏忍不住渾身一抖,她磨著牙道:“我還不困?!?/br> 管輕寒笑道:“不困也不能干站在那兒,快點過來?!?/br> 他坐在床尾,一副理所當然的樣子,顧玲瓏氣得咬牙,心里微微有些著惱,又道:“王爺,時辰不早了,王爺明兒還要早起,也該回去休息了?!?/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