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六十三章 協同提刑檢查后窗
杜庶也是如何都沒想到,眼前這個年輕人,竟然便是兩淮路巡檢觀察使,目今朝堂上炙手可熱的官場新貴楊璟! 父親杜杲去世之后,杜庶丁憂三年,服闕之后便調到建康府,做了一陣子閑散官職,而后才回到安豐軍,也算是繼承了父親的遺愿,繼續守護安豐的百姓。 建康府早先乃是行在,主戰派們曾經力爭將都城設置在建康府,因為天子守國門,將士們勢必士氣大振。 可主和派和投降派卻認為,都城就在淮河邊上,對岸就是蒙古人,官家萬金之軀不可輕易涉險,最終還是移駕臨安。 其實終其一朝,南宋的真正都城仍舊是汴梁,臨安雖然是實際上的都城,但名義上只是陪都,可惜南宋直到滅亡,都沒有任何一個皇帝,能夠回到東京汴梁。 而有鑒于建康府的特殊之處,杜庶在建康府任職之時,能夠及時得到朝廷的相關信息,那些官方邸報,使得他對朝廷上的風吹草動,都有了足夠的了解。 他是聽說過楊璟名號的,尤其是楊璟接連破獲大案要案之后,杜庶也默默將楊璟的名字記在了心里。 當他成為淮西提刑官之后,對楊璟的官場消息更是關注,今番聽說楊璟要來安豐軍,杜庶歡喜之余,也備感壓力。 他早已聽說過楊璟是個年輕人,只是如何都沒想到楊璟竟然如此的年輕! 可偏偏就是這么一個年輕人,卻集合了諸多要職在身,雖然平易近人,一舉一動使人如沐春風,有種和風細雨的親切感,可當楊璟認真起來,卻又有種積威甚重的穩重與威嚴。 杜庶也是心急,主動朝楊璟問起丁丁殺手的案子,此時楊璟問起,他才醒悟過來,楊璟作為兩淮路巡檢觀察,又是折獄郎,他這個提刑官,該當先向楊璟敘述案情才對! 杜庶畢竟比楊璟大,卻被楊璟壓了一頭,心里頭始終有些不自然,只是想了想楊璟的履歷,人家雖然沒有正經進士出身,但靠著實力一步步晉升,絕非那些王公貴族的紈绔二代所能相比,心中也就釋然了。 “楊大人,本官跟蹤這案子也有一段時間的,抓了幾個蠻子,這些蠻子的作案手法兇殘,似乎遵循著同一種手段,受害人大多青壯,全部是男人,死狀也都大同小異...” “抓了這些蠻子之后,地方上卻仍舊不得安寧,仍舊有人繼續犯案,所以本官認為,必須釜底抽薪,揪出那個幕后黑手,也就是訓練這些蠻子的源頭,如此才能徹底解決這個案子!” 照著杜庶的敘述,這些案子與江寧縣的兇案倒是有著同樣的模式,想必該是同一個人指使和教導的。 但楊璟在江寧縣之時,丁丁殺手應該是在江寧縣的,而后一路跟著楊璟北上,到了安豐軍這里,才對洞真下手,用以挑釁楊璟。 可杜庶調查的案子,卻又同時再發生,也只能說明,這丁丁殺手同時指揮著安豐軍和江寧縣的殺人蠻子! “杜提刑,可否派人到周遭府縣去詢問一番,本官覺著這股邪惡勢力不僅僅只是在安豐軍和江寧縣,而他們的動機,也絕非只是為了練習閹割,方便進入蒙古皇宮這么簡單!” “大人高見!”杜庶聽得楊璟如此一說,不由雙眸一亮,朝楊璟道:“實不相瞞,下官早已覺著這案子不同尋常,是故已經派人到廬州等地調取地方刑偵的相關卷宗,誠如楊大人所言,類似的兇案,幾乎覆蓋了整個淮南地區!” “以下官愚見,這些蠻子已經形成了嚴謹的組織,至于他們為何要這么做,下官一時也沒太多的頭緒...” 楊璟聽得杜庶如此一說,不由贊賞地點了點頭,相較于梁書成,杜庶身為提刑官,權柄更大,調查的力度也大,掌握到的情況自然也比梁書成要更全面一些。 “不知杜提刑可否讓人將卷宗送過來,本官倒想親自走一趟,只是這洞真道長還未脫離生命危險,本官也是分身乏術...” 杜庶見得沒有任何架子,心里也好感倍增,朝楊璟道:“大人受領欽命,巡檢淮南,配合協同大人的工作,乃是下官的職責所在,卻是萬萬不敢推辭,下官這就讓人將卷宗取了過來!” 楊璟本以為杜庶會倚仗自己是杜杲之子的身份,故意擺出地頭蛇的架子來,沒想到杜庶卻如此雷厲風行,果真是將門虎子的氣度,有了不由朝他笑著點頭道。 “那便有勞杜提刑了?!?/br> “楊大人太客氣了,這洞真道長乃是唯一一個生還者,若大人從他口中得了什么消息,可即刻支會下官,為了抓住這個殘害我大宋百姓的惡鬼,下官必定不遺余心,全力以赴!” 楊璟見得杜庶如此,便朝杜庶道:“洞真還需要些許時間才能恢復元氣,目今不適合問話,既然杜提刑來了,不如咱們一道去勘查現場吧,待得洞真醒來,咱們再驗證一番?!?/br> 杜庶早聽說過楊璟破案的本事,如今能夠與楊璟一道勘查現場,正是求之不得,趕忙朝楊璟道:“這是下官的榮幸!” 楊璟也不多說,叮囑陳錫賢和易姬守著洞真,若洞真醒了,便及時通知楊璟,而后才與杜庶一道,前往事發地點。 杜庶早已將整個驛館包圍了起來,而楊璟早早讓陳密等人出去聯絡李庭芝,掃蕩安豐軍城之中的紅旗墰殺手和蒙古細作,是故,第一現場應該是沒有被人污染過的。 因為楊璟今番北上帶著衛隊,人數眾多,無法全部安頓在驛館之中,所以衛隊便在驛館外頭安營扎寨,只有楊璟等人入住了驛館。 洞真與七八個龍山觀弟子,住在驛館后頭的平房之中,洞真乃是大弟子,所以他分得了一個單獨的房間,雖然房間很狹窄,但畢竟是私人空間,待遇也不算太差。 這些一排平房只是經過了簡單的粉刷,里頭的擺設也很是簡單,楊璟和杜庶來到平房前面,也沒有急著進去,而是看著平房前面的腳印,輕嘆了一聲。 “這些龍山觀的弟子最早發現洞真,雖然第一時間通知了監院陳錫賢,陳錫賢倒是個懂事的老人,沒讓人進房間,以免破壞現場,可惜這些圍觀的弟子,卻將房門前頭踩成了爛地,想要獲取那惡徒的腳印,已經不可能了...” 杜庶雖然也是這個朝代的官員,但他并沒有像其他提刑官或者推官那般,秉持口供為王的辦案原則,用嫌犯的口供來作為辦案的依據,而是同樣明白足跡對刑偵的意義。 從這一點來說,杜庶在刑名方面的覺悟,已經比其他官吏要高出一個水準了。 “大人,這也是未必,那些個龍山觀的道長們,穿的都是道家麻鞋,這些麻鞋都是道觀里頭發放的,腳印的紋路應該差不多,而兇徒的腳印如果留下來,就會很顯眼,也不一定全是壞事...” 楊璟聽得杜庶如此分析,也不由眼前一亮,不過很快就輕輕搖了搖頭。 即便提取到丁丁殺手的腳印,也只能在抓住他之后,才能依靠對比鞋印來確定是否是真兇,而此時楊璟的用意是通過腳印,來確定兇徒的進出路線。 如今腳印被道士們踩得凌亂不堪,根本無法分辨和確定,鞋印的意義也就變得不是那么重要了。 再者,洞真的功夫并不低,但他的身上卻沒有防御傷,也就是說并沒有與丁丁殺手產生搏斗,所以楊璟敢肯定,兇手絕不是從正門闖入,即便搜檢這些腳印,也是徒勞而已。 他之所以主動提出腳印的話題,只不過是為了試探杜庶的成色罷了,如今看來,杜庶倒是比梁書成之流要精明不少。 杜庶身為一路提刑,雖然對楊璟有著敬意,但畢竟是主官,當即便讓手底下的人開始從外圍開始拓印那些腳印。 楊璟也沒有阻攔他,只是繞到了平房的后頭,小心地搜尋地上的足跡,然而讓他失望的是,后面卻仍舊沒有腳印。 杜庶不會錯過這樣的機會,自然要跟著楊璟,平房后頭乃是草地,想要留下腳印也不是不可能,因為這些天都下雨,泥土松軟,而驛館周圍的地面又有很多泥濘,所以草地上留下泥印的可能性非常大。 只是杜庶搜尋了一會兒,便與楊璟一樣,有些失望起來。 “難道此人真的從正門進入?不太可能啊...”楊璟心里尋思著,又如獵犬一般蹲在地上,一寸寸地搜尋著窗戶后頭的草地。 而當他檢查窗戶之時,發現窗戶是從里頭鎖起來的,窗格上的紗紙已經很老舊,并沒有破損的跡象,兩扇對開窗格已經用木條釘死,痕跡很久,可見窗戶被封死好長一段時間了。 外面的“窗臺”只有半個手掌寬,是窗框的延展部分,根本就無法站人。 這窗戶也不知為何被封了起來,許是太久沒有人住,也懶得修理,倒是屋檐下方留有一個小孩人頭大小的洞,應該是老房梁被換了地方,留下了這么個洞口。 這窗框上倒是殘留著一些水印,楊璟摸了摸,在手指上捻了捻,發現這水漬黏糊糊的,有些像口涎,也有些像鼻涕,旁邊是兩個梅花模樣的印跡,倒像是什么動物的爪??! “大人,這是什么?”杜庶跟著走上前來,朝楊璟問道。 楊璟將手指伸到杜庶的面前,笑著道:“要不要自己聞一聞?” 杜庶微微一愕,而后還是嗅聞了一下,那氣味有股熟悉的臭味,可杜庶一時半會兒也沒想起來,楊璟也不催促。 楊璟盯著那小小的梅花印跡看了許久,杜庶才恍然大悟道:“是口水?” 楊璟不由笑著點了點頭,口水里頭有各種蛋白酶以及細菌等,所以口水揉搓之后,會散發出一股臭味來。 只是杜庶越發不解了,若這口水是丁丁殺手的,那此人該是多么扭曲的一種心態,再者,這窗戶封閉起來,根本就看不到房中的洞真,他一個人躲在窗戶后頭流口水作甚? 再說了,草地上并沒有留下足跡,而且過了這么久,口水早就干了! 楊璟在窗戶上檢查了一番,又用手推了推窗戶,眸光掃過窗框之時,不由眼前一亮,似乎有所發現,又在草地上搜索了一番,不多時便在草地上找到了一個雞蛋大小的坑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