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一十二章 情蠱深種真相浮出
楊璟也曾經考慮過,若沒有玉妃被嚇死這件事,段興智平白無故將楊璟召入宮中,只怕引來有心之人的遐想,雖然召見大宋使節,對于大理王而言,并不是什么值得奇怪的事。 可使節團以趙京尹為正使,既然要召見大宋使節,便該召見趙京尹才對,沒有這個事情做由頭,還真不好單獨召見楊璟。 楊璟在調查了現場,將嫌疑指向了段興智之后,也考慮到這個層面的問題,甚至想著,或許段興智根本就沒想過要嚇死玉妃,甚至連嚇傻她的動機想法都不曾有過,他只是想制造鬧鬼的謠言,這樣就能夠將楊璟獨自召進宮里來。 而如今段興智掀開中衣,展示自己腹部的黑線之時,楊璟不由心頭驚訝,因為段興智分明也是受害者,這玉妃被嚇死的背后,說不得還有隱情! 鹿白魚和孫二娘等人跟在楊璟身邊這么久,楊璟也并非整日跟她們胡亂笑鬧,畢竟楊璟是個善于學習的人,而且對蠱術也有著極大的興趣。 自打鹿白魚給自己說蠱之后,楊璟的興趣越發的濃烈,無論鹿白魚還是孫二娘,都已經將楊璟視為最重要的人,對蠱術也并未敝帚自珍,楊璟也就從她們身上,了解了不少蠱術的知識。 此時看著段興智肚腹上的紅蛇,楊璟立馬就分辨出來,這并非是甚么毒藥,而是情蠱發作! 難怪玉妃要纏著段興智風流快活,原來是要給他種下情蠱! 照著鹿白魚的說法,情蠱早先是未婚處子為了抓住情郎的心,才動用的蠱蟲,交合之時,必須是處子之血,才能將情蠱深種情郎的心里。 可是到了后來,許多惡毒婦人,也都開始使用情蠱,雖然她們已經失去了貞潔,并無處子之血,但她們卻讓蠱師收集別人的處子之血來煉蠱,再加入自己的陰血來引導。 這樣做的結果自然也就大為不同,若是古樸的情蠱做法,下蠱之后,便會是兩情相悅的美好結果,可用了后一種法子之后,婦人會惡意cao控,使得男子漸漸迷失心智,最終變成癡傻的蠢物,只懂得唯命是從,對婦人百依百順,甚至會六親不認,成為婦人的奴隸! 這玉妃早已不是處子,眼下的情蠱,只能是后一種情況,然而玉妃已經死去,段興智很快就會遭受情蠱的侵蝕,到時候心如刀絞,每日垂淚,三日之后,便會為玉妃殉情而死! 是否可以說明,在段興智想要召見楊璟之前,玉妃便已經開始想要控制段興智? 照著高泰祥如今的權勢,根本就不需要利用玉妃,更不需要通過玉妃的情蠱來cao控段興智,因為他對王位已經是唾手可得,那么想要利用玉妃來控制段興智的又會是誰? 眼下的大理,除了實際掌權的高泰祥,明面上的正統傳承段氏,有能力爭奪權柄的,便只有韜光養晦,又得到段興智暗中扶植,曾經建立過大義寧國的楊氏了。 當然了,也有可能是玉妃出于自己的私欲,想要利用情蠱來獨霸段興智,畢竟深宮內院里頭很是寂寞,也就只有段興智這么一個男人可以享用,玉妃對房中之術又有著癡迷,這種可能性也不是沒有。 明明是一樁清楚明了的事情,牽扯到政治斗爭之后,又顯現出如此繁雜的各種可能,還牽扯出各方勢力,也是讓楊璟有些叫苦不迭。 不過當務之急還是要盡快解除段興智體內的情蠱,如果那紅蛇蔓延到心臟部位,段興智也就離死不遠了。 “王爺,這不是毒,而是蠱...” 段興智早知楊璟本事超凡,非但破案了得,醫術也曾經締造過起死回生的傳奇神跡,在龍首關更是高瞻遠矚深謀遠慮,這也是他利用玉妃之死,將楊璟召進宮里的原因了。 在他看來,楊璟遠比趙京尹要更加有價值,因為趙京尹與高泰祥走得近,而忽視了他這個名義上的大理王,而楊璟在乎的也不是他大理王的虛名,楊璟是真心實意在替大理和大宋的百姓著想罷了。 這樣的人最無私,最耿直,最正義,看似最不容易被說服,被牽扯到政治斗爭里頭來,但縱觀歷朝歷代,這樣的人物其實更容易說服,也更容易被潑臟水,更容易被人利用。 閑話也不多提,段興智沒想到楊璟真的知道他身體到底出了甚么狀況,更直截了當點出了問題所在,更沒想到的是,自己中的竟然不是毒,而是蠱! 大理是個多民族融合的國度,雖然以白族為主,但還有彝族瑤族苗族等少數民族,段興智自然是聽說過草鬼婆和蠱術的。 瑤族等少數民族的民族凝聚力異常強大,與中原漢族的宗族制度有些相似,瑤族等民族是碑制,整個民族拜一塊碑,那塊屬于他們共同祖先的碑。 為了捍衛民族尊嚴以及傳承老祖宗的民俗文化,少數民族雖然沒有文字,但通過口傳身授,也能夠將這些東西保留下來。 反觀中原漢族,由于太過依賴文字和書籍,以致于一些傳統的東西很容易流失,比如秦始皇焚書坑儒,比如后世的大清毀掉了漢人的大量典籍,這樣就造成了文化流失。 而這些少數民族沒有文字,只能通過口耳相傳,一代傳一代,反倒將最原始最古樸的精髓給傳了下來,這蠱術便是其中之一。 段興智聽說自己中了蠱,也是嚇得魂不附體,趕忙詢問楊璟急救之法,此時在他看來,自己今番真的押中寶了! 若是楊璟早先所想的那種情蠱,利用玉妃的處子之血種下的,如今玉妃已死,或許就無法可解了,但玉妃早已破了身子,用的應該是別人的處子血,只要找到那個女子,這蠱毒也就能夠解去了。 再者說了,玉妃深居王宮之中,并沒有機會外出,所以幫她豢養蠱蟲的那個蠱師,肯定也在宮中,而那個提供血種的處子,肯定也是宮里頭的人。 這種事情干系到段興智這個大理王,不可能隨便找別的宮女,而玉妃深受段興智寵信,與其他嬪妃的關系肯定好不到哪里去,如此要緊的事情,干系到殺頭大罪,也只能是她身邊的親信宮女,相信并不難找出來。 有了這層底氣,再加上鹿白魚已經找到夔虎體內的靈惑,蠱術再邁一個臺階,想要解除情蠱,將段興智的命給保下來,并不是什么大問題。 因此楊璟也并不急躁,他朝段興智笑了笑,而后說道:“王爺稍安勿躁,這情蠱雖然厲害,但楊某有法子幫王爺解除,只是在此之前,楊某倒想知道,這玉妃到底是怎么被嚇死的?!?/br> 段興智沒想到楊璟會在這個要緊關頭,詢問起玉妃的事情來,不過他已經被情蠱嚇住了,聽說楊璟有解救的法子,如果自己不說實情,只怕楊璟不悅,再說了,他之所以費盡心思,確實如他所言,是真的賭上了身家性命,又豈會不相信楊璟? “哎...說來也是一場冤孽...本王知道楊大使本事通天,便想著制造王宮鬧鬼的謠言,也要以此為由,將楊大使請到宮里頭來,不過高泰祥對這種事情素來反感,本王便想著,如果事情發生在他的侄女兒身上,就由不得他不信,即便他不信,有著這層親屬關系,為表關切,他也沒理由不讓楊大使進宮...” “為了騙過高麝玉,我便利用楊大使身后那屏風上的刻像,以及前頭這面鏡子,想要嚇唬嚇唬高麝玉,甚至讓她出面,請大使進宮來調查,這樣就不會引起高泰祥的猜忌...” 段興智說到這里,楊璟也是頻頻點頭,因為這跟他的推理完全符合,說明自己并沒有出錯。 然而段興智話鋒一轉,卻道出了讓楊璟大吃一驚的另一層真相! “可是...也是天意弄人,高麝玉見得鏡子里頭的倒影,以為本王的乳母真的顯靈了,當場就被嚇傻了,跪在榻上不斷磕頭,說她不該嫉妒乳母,更不該毒殺了乳母!” 段興智說到此處,悲憤交加,兩行清淚便滾落了下來,可見他對這位乳母是真心癡迷到了極點了。 “乳母一直將本王視為己出,自打兩歲開始,我就與乳母同室而居,稍大一些,本王甚至讓乳母同桌而食,便是大了..便是大了,本王也愿意纏著乳母同床而眠...” “本王也知道外頭那些個風言風語,但旁人又如何能體會本王的心境,本以為乳母是得了暴斃之癥,誰想到會是高麝玉這賤婢毒殺了本王的乳母!” “那個時候,本王恨不得馬上掐死這賤婢,可那時候本王已經有心要請大使進宮,扼死了她太過明顯,本王便給她灌了毒酒,結果了那賤婢!” 楊璟聽到這里,也是后怕不已,也虧得是段興智與高麝玉有著過往仇怨,高麝玉歹毒地殺了他的乳母,并非無辜之人,而段興智毒殺高麝玉,也算是一報還一報,殺人償命理所當然。 若換了別個案子,楊璟沒有驗尸就下了初步的結論,怕是要弄出冤案來了??! 這也給楊璟提了個醒,他不由想起宋慈贈與他的那句話,人命大過天??! 只是楊璟仍舊有些不解:“王爺,楊某查過的案子也不少,這玉妃全無中毒的征兆,敢問王爺給她灌的是甚么毒?” 段興智聽得楊璟并沒有質疑他身為國主,卻毒死嬪妃,也就放了心,朝楊璟答道:“大使該當知曉,我大理人人崇佛,這王宮里頭也供奉著不少高僧,實不相瞞,本王身邊就有一位高僧,此人武藝高強,來自于天竺佛國,最擅施毒...” 楊璟一聽,原來是天竺的高僧,指不定是甚么神奇毒藥,難怪沒有太多表面特征,不過解剖之后,取出胃內容物,應該還是可以試探出來的。 楊璟還待再問,段興智臉色卻有些難看,朝楊璟道:“楊大使,本王也不瞞你,那位高僧時刻保護著本王,如影隨形,眼下正在暗處盯著呢,大使還是趕緊幫本王解蠱吧?!?/br> 楊璟心頭大駭,畢竟他的金關玉鎖已經二重境圓滿,感知要比常人敏銳許多,那高僧在暗處虎視眈眈,自己竟然沒有絲毫察覺,看來這段興智也是準備了后手,若自己不答應他的請求,怕是走不出這王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