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一十八章 偽造現場的人
無意之間發現手指上沾染了一抹淡淡的墨跡,楊璟也感到非常的驚訝。 為了保護鑰匙上可能留下來的指紋,楊璟用白色的手帕小心包著鑰匙,這也是他的職業習慣。 如果墨跡是從其他地方沾染到的,那么必定會留在白帕之上,可白帕上面并沒有墨跡,柜子里的衣服只有一件,散發著淡淡的霉味,顯然不是用來換洗的,而是專門用來遮蓋這柄短刀的。 這衣服上并沒有墨跡,只能說明墨跡來源于那柄短刀! 可從短刀看來,林文忠經常會把玩這柄短刀,許是他當初在四川當兵之時的紀念之物,因為整日把玩,刀上并不可能留下墨跡,再者,林文忠的手指上也沒出現墨跡。 這墨跡又從何而來? 楊璟看了看那把沒來得及拔出鑰匙的鎖,心里很快就得出了結論! 林文忠是個過慣了清苦簡單日子的老卒,房間里頭的擺設也非常的簡單,其他地方都沒有上鎖,唯獨這個柜子上了鎖,足以說明這柄短刀很重要,這個柜子便成了他保管唯一寶物的地方。 那么這個墨跡,有沒有可能是林文忠將剛剛寫好的書信,放在了柜子里頭,壓在短刀上面,從而將墨跡印在了刀鞘之上? 如果是這樣的話,那么這個打開柜子的人,目的只怕就是為了書信了! 楊璟再度拿起短刀,仔細檢查了刀鞘,果真在刀鞘上發現了一抹墨跡! 既然確定了這一點,那么又是誰取走了書信?取走書信的人是真正的兇手,還是那個偽造現場的人? 有鑒于取走書信之人竟然連要是都忘記拔走,顯得非常的慌張和匆忙,而且經驗極其不足,楊璟暫時推斷,取走書信的人,應該是偽造者。 那么又是什么樣的書信,會給林文忠引來殺身之禍?那封書信如今又在何人手中? 這些問題一時半刻也沒法解答,但有一個問題,想要確定,其實并不難,那就是誰有資格能夠拿到這根鑰匙! 楊璟沉思了片刻,便讓魏潛將林勛叫了進來,將初步的調查結果告之了林勛,并詢問鑰匙的事情,林勛對此也不甚了解,畢竟他跟父親林文忠剛剛修復關系不久,對于林文忠的生活習慣,也沒有太多深入的了解。 楊璟便又將鄒氏叫了進來,鄒氏顫巍巍走進房間,卻不敢再看林文忠的尸首,低垂著頭來到楊璟這邊,默默聽著楊璟說話。 “老夫人?老夫人?”楊璟將適才的話語又重述了一遍,然而鄒氏卻低垂著頭,似乎出神了一般,直到楊璟接連喚了兩聲,她才驚覺地抬起頭來,哦了一聲。 “這柜子里頭是老爺的第一柄佩刀,是當初在四川之時,吳家的家主贈予老爺的,因為老爺年輕氣盛,挫敗了吳家占地為王的造反陰謀,自覺愧對吳家,所以...這刀...是他這輩子唯一的愧疚...” “老爺從不讓人碰這個柜子,鑰匙也只有一把,許是老爺自己想要看一看這刀,才打開的柜子吧...” 說到此處,老夫人鄒氏的老眼又泛起淚光來,偷偷看了看林文忠的尸體,眼中竟然有些愧疚。 楊璟察覺到這一點,不由有些納悶,怎么整個林家的人都表現出對林文忠的愧疚? 林勛林官和林爵三兄弟因為誤解了父親,澄清了誤會之后,自覺愧對父親,這也是常理之中的事情,可據楊璟所知,林文忠對老妻子和小女兒最是疼愛,怎么這兩個人也覺得愧疚? “老夫人,您好好想想,到底還有誰能拿到這把鑰匙,因為如果刺史大人是在打開柜子的時候受襲,就不可能死...死在床上...” “因為刺史大人的武功并不差,那人想要在刺史大人開鎖的時候偷襲,除非一擊斃命,否則肯定會遭到刺史大人的抵抗,可房間里頭并無搏斗的痕跡,大人身上也沒有防御傷,,所以這把鑰匙絕不會是大人自己插上去的...” 鄒氏已經不太情愿開口,聽得楊璟如此追問,臉色頓時冷了下來,有些不滿地朝楊璟說道。 “老身只是個剛剛死了丈夫的老寡婦,查案子是楊大人的事情,為何要一再追問老身?難道大人懷疑是我私藏了鑰匙?就不能是兇手殺了老爺之后,從老爺的身上取了鑰匙下來么!” 鄒氏如此一開口,倒是讓楊璟感到非常的吃驚了,因為他早先也來過一次刺史府,這位老夫人的脾性溫柔順良,極其平和,絕不會如此刻薄說話,為何她如此的敏感,竟然談到了私藏鑰匙? 楊璟可沒說過誰會私藏鑰匙??! 再說了,如果是真兇取下的鑰匙,那么他一定會拔走鑰匙,因為林文忠身上除了偽造的傷口之外,再無其他傷痕,更沒有中毒的跡象,足見真兇心思縝密,甚至早有預謀,極其冷靜。 這么冷靜而縝密的人,如果從林文忠身上搜到鑰匙,肯定會在取信之后,順便將鑰匙帶走,如此一來,便不會有人懷疑到這個柜子,又何必將鑰匙留在鎖頭上? 所以楊璟足可確認,用鑰匙開鎖取信的,應該就是那個慌亂而匆忙的偽造現場之人! 而且楊璟有著足夠的理由相信,這或許是一起聯合作案,真兇和偽造現場之人根本就是一伙的! 真兇應該是幕后策劃者,用了楊璟目前還無法掌握的手段,殺死了林文忠,而后讓偽造現場者來收拾手尾,而那封書信,應該是迫使他們殺死林文忠的真正誘因! 如果是這樣的話,那么他們的目的非常的明確,而且對林府極其熟悉,對林文忠更是知根知底,這樣的嫌疑人,范圍應該可以縮小到林家這個小圈子里! 得出這個結論讓楊璟感到非常的堵心,因為無論是林勛林官還是林爵等人,都沒有殺死林文忠的動機,林家人對林文忠更是死心塌地,那么誰會是兇手? 既然鄒氏不愿再談及此事,楊璟也不好勉強,更不能逼問,畢竟自己沒有直接的有力證據,逼問一個剛剛喪夫的老寡婦,這種事情他實在做不出來,任誰怕也都做不出來。 “是楊某冒犯了,老夫人還請節哀,先下去歇息吧...”楊璟朝鄒氏行了一禮,真誠地致歉道。 鄒氏見得楊璟如此低姿態,似乎也有些過意不去,嘴唇翕動了幾次,終究沒有說出口,只是搖了搖頭,抹著眼淚出去了。 楊璟沉思了片刻,便讓鹿白魚將物證勘查箱送了進來,開始提取鑰匙上的指紋,只要利用這個指紋對比一下,應該很容易就能夠找到那個偽造現場的人! 宋風雅跟著楊璟,協助楊璟破案也不是一天兩天了,這段時間又與楊璟一道出生入死,早已生出了默契。 她更不是那種方塊木,踢一下就動一下,不踢就不動,她有著自己的破案經驗,所以楊璟讓她采集眾人鞋印之時,她順便將眾人的指紋也一并采集了下來。 這也得益于在巴陵縣衙之時,她與楊璟曾經共事,一同調查案子,并與楊璟熬夜提取和比對指紋的工作經驗,對此她也已經駕輕就熟了。 如今對比庫也已經準備齊全,只需要楊璟從鑰匙上采集的指紋,那個偽造現場之人便將無所遁形! 懷著心中的激動,楊璟也不避諱魏潛,打開了勘察箱,取出工具來,便開始在鑰匙上刷指紋。 可他接連嘗試了幾次,那鑰匙上竟然干凈得很,非但沒有偽造者的指紋,連林文忠的指紋都沒有!上面一個指紋都沒有! 人都說希望越大失望就越大,此時的楊璟就是這樣的心情了。 他本以為偽造現場者很快就會被揭破面紗,可誰知道這個人竟然將鑰匙上的指紋抹掉了! 雖然沒能夠得到自己想要的東西,但楊璟也并非一無所獲。 因為從這個細節上,楊璟推敲出了兩點,而且還是至關重要的兩點! 第一,此人應該是極其慌亂和匆忙的,但抹掉指紋之后,為何沒有順便拔出鑰匙?到底是什么事情讓他無法繼續?會不會在她抹除鑰匙上的指紋之時,被什么人撞破了,所以只能倉皇逃走,而來不及拔走鑰匙? 更進一步推理的話,此人在偽造林文忠左胸致命傷口之時如此蹩腳,卻懂得抹掉指紋,應該是有人在教他,他的一切行動,都是聽從指揮的,只是他出于個人原因,因為慌亂倉促而無法很好的執行幕后真兇的命令罷了! 至于第二點,就更加的重要,反映出來的問題也就更加的讓楊璟興奮。 指紋對比技術便是宋慈也是在巴陵之時從楊璟身上學的,也就是說,這個時代還沒有人懂得這個技術,即便到了如今,楊璟也好,宋慈也罷,都只是將指紋技術當成新鮮的玩意兒,做不得合法可用的呈堂證據。 這般私密的技術,竟然會在遙遠的西南矩州,有人刻意針對這個技術,而抹除指紋,毀滅痕跡,這說明了什么? 說明那個幕后真兇對楊璟極其了解!他知道楊璟懂得通過指紋對比來破案,所以才教那個偽造現場的人抹除指紋,讓楊璟無從調查! 如此一來,非但是這個鑰匙鎖頭和柜子短刀,即便在林文忠的身上,或者房間的其他地方,怕也找不到真兇和偽造者的指紋了! 但這也越發確定了一件事,最起碼偽造者應該是林家的人! 因為他在偽造現場之時,生怕被人撞破,極有可能說明他很熟悉林府的日常運作,而抹除鑰匙指紋之時被人撞破,也說明了這一點。 他之所以倉惶逃走,是因為他怕被林家人認出來! 如果他不是林家人,便是拼著被撞破,相信也一定會拔走鑰匙,大不了跟撞見他的人大打一場罷了,又何必倉惶逃走? 而且他應該對差點走進房間撞見他的人有著一定的畏懼,所以才會狼狽逃走! 那么問題很容易就浮出水面了。 這個人既然怕被人撞見,說明有人要進入房間,而他倉惶逃走之后,那個走進房間的人,肯定會發現林文忠的尸體! 也就是說,誰第一個發現了林文忠的尸體,那個人便是差點撞見偽造現場者的人,也是偽造現場者心生忌憚的人! 那么是誰第一個發現林文忠的尸體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