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六章 抵達
楊璟也沒想到李準竟然會是護衛隊的首領,他們跟隨宋慈多年,即便宋慈已經致仕,按說他們在提刑司衙門都應該有著不低的官職,一個個都成為了六扇門的神捕,可現在宋慈只是一聲令下,他們便拋下所有,風雨兼程地趕過來幫忙,可見他們對宋慈的忠誠。 一個毫無準頭的癡迷射手,一個風姿妖嬈的大齡剩女,一個無法說話的中年儒士,一個宛如門神的莽夫壯漢,還有一個神似將軍的冷峻槍手。 這就是宋慈曾經的班底,而他們現在則與楊璟一道行事,他們身上的某些缺陷,或許背后都是不堪回首的故事,他們與宋慈之間,或許有著不可告人的小秘密,但無論如何,他們的忠誠,是毋庸置疑的。 黑狗山是沒辦法上去了,李準作為頭領,自然要發號施令,他看了看杜可豐,便朝楊璟說道。 “這山上不知道還有沒有他們的援兵,咱們必須盡快離開這里,這附近也就貞德堂可以歇腳,就去那里吧?!?/br> 楊璟聞言,也是一陣愕然,倒不是因為李準等人對地理的了解,而是因為早先他就想過要到貞德堂去。 他想起了常忠貴的擔憂,只是常忠貴如今已身首異處,他也不好說些什么,便點了點頭。 楊璟正想背起杜可豐,曹臥虎卻走了過來:“還是我來吧?!?/br> 但見得他一只手抓住杜可豐的腰帶,輕飄飄地將之拎起來,如同提了一個空布袋那般輕松。 風姨雖然整日里與李準唱反調,但在原則性的問題上從來不敢開玩笑,對首領的命令更不敢質疑,這也是他們這支護衛隊能夠保全至今的原因。 雖然大雨仍舊沒有停歇的意思,但因為有著這些人的加入,楊璟和宋風雅也都安心了,旅途似乎變得平坦而短暫。 他們走到山腳,而后繼續往前,再走兩里路,便看到了貞德堂的牌樓。 這里已經是容山村的邊緣地帶,牌樓后面便是村中壯丁居住的外圍建筑,照著常忠貴的描述,這些村里的男人通常會用輪值的方式,用軟禁的方式來捍衛村子的聲譽。 對于這種行為,楊璟也不知該如何去評論,每個時代都有讓人無法理解,放在當時卻又無可厚非的事情,他無法與這個時代的主旋律對抗,但內心卻可以保留自己的看法,僅此而已。 李準等人也沒有狂妄到自認天下無敵,許是先前也已經有過這方面的顧慮,李準讓大家停了下來,而后讓風姨一個人走了進去。 在這個十四歲就結婚生子的年代,十七八都是老姑娘了,更何況風姨已經三十多歲,但不能否認的是,這個女人對男人有著致命的誘惑力,那是發自骨子里的魅惑,與年齡無關。 風姨進去沒多久,看守的房間里便傳來了低低的笑聲,而后走出一男一女,男的約莫四十出頭,手里拿著一柄草叉,女人卻不是風姨,而是一個村婦。 許是擔心這些男人監守自盜,所以容山村的壯丁每次輪值,都會帶著自家婆娘,這也是村里頭定下的規矩,為了“凈化”貞德堂的臟女人,他們也算是煞費苦心了。 草叉男人和村婦眼中滿是警惕,只肯讓楊璟背著杜可豐,陪同受傷的宋風雅進去,其他人只能留在外頭。 李準等人似乎早有預料,楊璟只好背著杜可豐,陪著宋風雅進入了房間,風姨正在爐子邊上烤火,屋里還要一個三十左右的男人,正在給風姨倒酒。 “你出去吧?!蹦遣莶婺腥艘姷脳瞽Z將杜可豐放在床上,便舉起手中草叉,要把楊璟趕出去。 “他也受了傷…”宋風雅指著楊璟頭上的傷口,想要給楊璟求求情,畢竟外頭大雨瓢潑,楊璟頭上有傷,淋一晚上也是要命。 但那男人卻極其強硬地拒絕了:“外頭還有個草棚,他們可以在那里窩一晚上,不想窩草棚干脆全部滾蛋就好!” 楊璟看了看風姨,后者朝他眨了眨眼睛,楊璟也會意地點了點頭,朝宋風雅笑了笑,轉身出了房間。 那男人將草棚的位置指出來,楊璟和李準等人便進入到草棚里頭避雨過夜。 草棚與房間相隔不遠,楊璟等人依稀能夠聽見風姨的笑聲和男人們喝酒劃拳的生意,似乎一點都不顧及昏睡的杜可豐和受傷的宋風雅。 到了下半夜,雨終于停了,那男人端了一些吃食過來,便回去歇息去了。 楊璟遠遠地看到他們將房間讓給了宋風雅和杜可豐,風姨卻和那個稍微年輕的男人進入了隔壁房間。 說實話,楊璟對風姨的印象不錯,雖然與她沒有過多的交集,也知道風姨是個老江湖,怎么都不會吃虧,但心里終究還是有些不舒服。 李準是個話嘮,但宋伯仁無法說話,劉漢超是個悶油瓶,曹臥虎一進草棚倒頭就睡,鼾聲大作,李準便一直拉著楊璟說話,見得楊璟帶著關切地看著風姨那邊的動靜,李準也是嘿嘿笑了起來。 “喂,小子,你喜歡風姨這樣的老娘兒們?” 楊璟不由尷尬起來,但并不否認,因為他知道,只要自己一搭話,李準就又要說個沒完沒了了。 李準也知道楊璟在敷衍自己,但他還是耐人尋味地說了一句:“你就放心吧,咱們哥幾個跟這瘋丫頭相處十幾年了,連我都占不到她的便宜,別人也就休想了?!?/br> 楊璟只是笑了笑,直到風姨那個房間的燈火滅了,他才靠著柱子,迷迷糊糊睡了起來。 他疲累了大半天,又走夜路,還經歷了生死險境,頭上又受了傷,李準閉嘴之后,他就陷入了沉睡之中,一直睡到天光大量,風姨與宋風雅已經來到了草棚,手里還端著一些粗糧大餅子和一鍋稀粥。 楊璟見得風姨容光煥發,想起昨夜的光景,心里也就有些悶悶的,草草填了肚子,一鍋粥幾乎全進了曹臥虎的肚子。 簡單吃完之后,風姨取出一貫錢來,塞到了村婦的手里頭,后者自然是眉開眼笑,見得曹臥虎要去背杜可豐,便指著院子外的一架破舊推車,要送給風姨。 杜可豐仍舊處于昏迷狀態,早上給他灌了一些米湯,臉色難看到了極點,一直讓曹臥虎背著也不是辦法,有了這輛車也就舒服一些了。 直到離開之時,楊璟才在村婦的身后看到了昨夜與風姨同睡一屋的男人。 那男人臉上手上全是蚊子叮的印子,眼圈發黑,額頭上還腫起一個大包,楊璟一看,心里的郁悶也終于消除了。 離開貞德堂之后,他們一樣是走偏僻的小路,但李準等人經常押送人犯,小心謹慎,對路徑的選擇也考慮到諸多方面的安全因素,一路上并沒有再遇到截殺,終于還是在兩天之后,安然回到了巴陵。 進入巴陵境內之后不久,楊知縣便讓王斗和呂廷安率領數十弓手和捕快前來迎接,聲勢極其浩大,便是有心截殺,那些人也不敢再露頭。 光天化日之下沖擊官府大部隊,這跟造反沒什么兩樣,只要蘇秀績腦子沒被門擠過,就不敢這么做。 李準等人見到老長官自然是開心不已,更重要的是,宋慈既然召喚他們,就意味著宋慈要有大動作,這些人心里也是激動不已。 杜可豐被送進了縣衙,宋慈早就召集了醫館的老郎中,第一時間給杜可豐查驗是何種毒藥,以便救治,只要能夠救醒杜可豐,事情也就成了一半了。 杜李氏帶著家眷守在門外,楊璟也幫不上什么忙,便先回到了自己的住處。 夏至早就收到消息,與陳水生一道來到了縣衙,見得楊璟頭上又添新傷,也是心疼到落淚,趕忙幫忙清洗和敷藥。 楊璟收拾停當,又美美地洗了個澡,換上干爽的衣服,這才回到衙門來,見得杜可豐那邊仍舊在會診,房門緊閉,楊璟便暫時沒有去探聽。 他拜見了楊知縣,簡單地講訴了這幾天的經歷,便與楊知縣說到了正事上。 “大人,小侄想馬上提審鄭河?!?/br> “鄭河?是周典史身邊那個長隨吧?”楊知縣想了想,終于還是想起這號人來。 “正是!小侄一直在想,我跟閣老前往江陵府查案并沒有太多人知道,那蘇秀績又是如何得知的?只能說明他在縣衙里有眼線!” “可是那個長隨被關在牢里,又怎么能夠傳遞情報?”楊知縣眉頭皺了起來,摸了摸胡子疑惑道。 不過很快他便雙眸一亮,猛然看著楊璟,見得楊璟目光肯定,他的臉色也有些難看起來。 “你是說…周典史?” 楊璟并沒有點頭,他沉思了片刻,而后說道:“鄭河是周家指派給杜可豐當長隨的關鍵人物,他給杜可豐搜羅女人,如果蘇秀績是兇手,他肯定是知情人,再者,我懷疑他就是蘇秀績與周家之間的聯絡人!” 楊知縣臉色有些發白起來,過得許久才幽幽嘆了一聲道:“難怪啊…” 楊璟心中頓時不安起來,急忙問道:“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楊知縣點了點頭道:“這段日子你我跟著宋閣老去江陵府,這衙門就交給了周典史,早些日子我回來才知道,那鄭河已經在牢里服毒,畏罪自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