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隔幾年，歐陽云天差不多，都已經忘了這碼事。

    如今，聽到銀都花園的物業管理人員公事公辦地提起。

    他不禁，既意外又感慨。

    略微思索了片刻，歐陽云天沉聲說道：“那套房子，我不會進去了。麻煩你們幫我掛牌賣掉，價格不用太高，低于普通市場價百分之十出售吧。所得的售房款，到時候我會全數捐贈給兒童福利機構?！?/br>
    呃，電話那端的工作人員訝然怔了怔，實話實說：“歐陽先生，即使您要委托我們賣掉這套房子，也需要過來辦理一下必要的后續。不然，我們也沒權利幫您賣房?！?/br>
    歐陽云天想了想，淡聲答道：“好，我會抽空過去一趟你們那里。但是時間，暫時說不定?！?/br>
    “好的，您有空隨時過來都可以?！惫ぷ魅藛T禮貌地笑了笑，盡職盡業地補充：“我們這里，工作日是全天都有人的?！?/br>
    掛了電話后，歐陽云天看了看沉默坐在床上的張子怡。

    她還是那樣一副神思恍惚，不在狀態的樣子。

    似乎并沒有聽到，他接到的這個電話，講了些什么。

    歐陽云天微不可查地嘆了口氣，坐到床邊握住了張子怡的手，溫和地問她：“今天天氣很好，想不想下去散散步？”

    張子怡輕輕搖了搖頭，抽回自己的手說：“剛才有人打電話，是找你有事吧？有事你就去辦吧，不用一直守著我?！?/br>
    歐陽云天不想告訴她，是以前送給衛紫琳的那套房子，現在需要處理。

    怕提到了衛紫琳這個名字，會讓張子怡又聯想到一系列的傷心往事，更刺激到她難過。

    所以，他只是含糊著說：“公司有套閑置的房子，我打算賣掉。也不急，過幾天我再去辦，是一樣的?！?/br>
    “我現在沒事了，你去吧?！睆堊逾纳袂榉浅Ｆ届o，就和從前正常的時候，一模一樣：“你有兩個公司，工作那么忙。也不可能一直守著我，是不是？”

    “沒關系，程航他們把公司管得很好。每天也都會定時向我匯報，公司的各項情況?！睔W陽云天摟了摟她瘦弱的身體，柔聲地說：“我等你身體恢復得好一些了，再回去上班?！?/br>
    “我身體已經恢復得差不多了。你看這兩天，醫生都沒有讓我打針了?！睆堊逾f得很是一本正經，再次催促他道：“你去辦你的事吧，人家既然都打電話找你了，肯定還是有點急的?！?/br>
    “唉，我想多陪陪你?！睔W陽云天嘆著氣說。

    “等你辦完了事，再來陪我也可以啊?！睆堊逾昧Φ匾Я艘ё齑?，紅著眼圈說：“我知道，你是怕我做傻事。你放心，我不會的。日子就是再艱難，我也得咬著牙過下去。在波士頓，還有我奶奶呢。她的年紀越來越大了，我只要想到她，就不會做傻事的?！?/br>
    這是一段時間以來，張子怡對歐陽云天所說過的，最長的一番話了。

    雖然透著難以掩飾的心酸和無奈，卻也句句在理。

    歐陽云天感到，她似乎，在逐漸恢復理性的思維了。

    他不覺，稍許松了口氣，勾頭溫柔地吻了吻她：“等將來，我們把你奶奶接過來，一起給她養老?！?/br>
    張子怡沒有回應他這句話，而是又疲憊不堪地躺回到了被子里：“我想再睡會兒，你去辦事吧。別擔心我，思思也快要來了。其實，你都可以回公司正常上班了?！?/br>
    歐陽云天見她如此固執，只好給她把被子掖好，站起了身：“那你先睡，我去了很快回來?！?/br>
    “嗯?！睆堊逾p聲答了一個字，閉上了眼睛。

    歐陽云天終于走了，寬大的病房里，重新恢復了安靜。

    張子怡迷迷糊糊地睡了會兒，也不知道過了多久？

    她的耳邊，忽然傳來了一個小女孩軟糯糯的聲音：“mama，mama，你怎么不來找我呀？”

    小咪！張子怡驀然一驚，倏地就從床上坐了起來。

    可是，她的眼前空蕩蕩的，什么都沒有。

    張子怡往前伸了伸手臂，同樣，什么都沒有拉到。

    她再度，痛苦地閉上了眼睛。

    小咪的聲音，又在她的耳畔，清晰地響起：“mama，我一個人在這兒，好害怕呀，你來陪我好嗎？”

    “好，mama來陪你?！睆堊逾难蹨I，刷地一下就落了下來：“小咪，你別害怕，有mama在……”

    如同被一種說不清楚的力量，強烈地蠱惑著。

    她拖著虛弱不堪的身體下了床，渾渾噩噩地來到了陽臺上。

    張子怡好像看到，小咪正站在樓下，向她天真無邪地招著小手。

    她最愛最愛的女兒，正在不停地沖著她呼喚：“mama！mama！快來呀！快來呀……”

    “小咪，別急，mama馬上就來陪你了……”張子怡的嘴角，浮現出一絲虛幻的微笑。

    她伸手去推窗戶，卻只能推開一條小小的縫。

    原來，醫院里擔心病人出事，窗戶是經過特殊設計的。

    根本就容不下，一個人的身體通過。

    張子怡不禁，有些著急。

    她覺得，小咪在苦苦地等待著她。

    而她，卻沒有辦法，太快地趕到女兒那兒去！

    她只好，又折身返回了病房，焦灼不安地四下打量著。

    忽然，電視機下面桌面上的一把水果刀，吸引了張子怡的注意力。

    這是平時，歐陽云天給她削水果用的。

    而現在，大腦已經完全不清醒的張子怡。

    卻仿佛也迷迷瞪瞪地看到，小咪就站在水果刀那兒。

    對她露出甜甜的，天使般的可愛笑容：“mama！mama！”