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過了一些時日，王超來到了他那空蕩蕩的寫字樓。

    這段時間，安靜一直主動的在下面各市縣跑信息，但從反饋過來的情況看都不太理想。

    之所以說安靜主動，王超是不贊成這樣漫無目的的瞎跑。

    王超認為現在是信息時代了，當年那種發揚“四千四萬”精神跑推銷已經明顯不合時宜。

    如果自己是初來乍到來湖北，本著熟悉環境的念頭跑一跑尚且說得過去，但自己都是老湖北了，對湖北的熟悉程度比一些本地人還熟悉，那還跑什么呢？

    但是——

    公路系統有兩大塊，一個是養護，一個是路橋。養護買設備資金財政撥款，每年都有計劃但量不大且雜；路橋這塊資金大都自籌，購買的設備大都是標的比較高的機械，像一些攤鋪機、瀝青拌合樓之類，而不似養護大都買些沖擊夯、灌縫機、動力站、割草機等小型機具。

    王超雖然對公路系統熟，但他就像吃飯偏食一樣，只對養護系統熟一些，而對路橋系統人是認識，但人家可能不認識他。

    造成這樣的后果一個是歷史原因，那就是當年中南公路每年招標都是招的養護設備，自然和養護系統打交道多一些；另一個原因就是王超自己造成的，他沒有及時借助養護系統這個平臺和路橋系統橫向交流，而是坐在公司里坐等業務上門。

    再說那時公司租賃已開始紅火起來，蔡晴對租賃可是全力以赴的，而對銷售那一塊從不放在心上。

    每當王超提出要招兵買馬、充實銷售隊伍時，蔡晴都是冷面冷孔的一點都不上心，開口就是：“養那么多人干什么？工資都發不出來！”

    然而她買起房子來卻是一套又一套的跟著買。

    每當遇到這種情況，王超就搖搖頭，心想你不招業務員就算了，反正我也一年到頭看不到錢，由你去。

    現在想來，王超有點后悔當初自己沒有親力親為的主動跑市場，以致現在有點門前冷落鞍馬稀的狀況了。

    跑業務跑業務，業務是跑出來的，這點王超很明白，但王超從自己的實際出發，覺得跑業務的思路要有所調整。

    首先他還是想依靠廠家的業務員，他提供信息或者人脈讓他們跑，單子做成了酌情給費用他們，這樣自己可以省下一大筆營銷費用；再就是請一到兩個懂維修的業務員，要他們帶著服務的意識去跑。

    王超從事工程機械行業二十多年，深知服務的重要性。在沒離婚之前曾多次對石磊那些業務員說道：“你們出去跑業務，不要開口閉口就是推銷產品，目的性那么強人家會很反感的。換位思考一下，如果現在推銷員上門要你買這買那？你一時沒有需求，你高興嗎？你們下去，哪怕自己不懂維修，也要主動得問他們現有的設備用的怎么樣？服務及時嗎？如果他們說不行，你就說我們行，哪怕那設備不是我們賣的也要說行！這樣的話，你們還怕找不到客戶找不到朋友？當然，你們對維修也實在是不懂，但不懂怕什么？要客戶把設備發到公司里維修不就也是行了嗎？”

    王超深信，如果他能請到這種懂維修的業務員就更好了，現場維修一下，最起碼掙點配件費也可以把來回的路費搞回來??？

    令王超郁悶的是，這兩種思路目前都沒有實現。

    前者是現在的業務員在通過王超這個平臺相互認識以后，并沒有把王超當作中心，說白一點他們沒當王超一回事了。

    這也難怪他們，現在這些八零后、甚至九零后業務員，他們自有自己的世界。他們在一起可以自由自在的喝、可以自由自在的嗨，誰愿意和一個父輩一樣年齡的王超廝混呢？

    王超當年不也和比自己大十多歲的朱光新搞不到一起來嗎？

    人只有再長大一點才知道要什么？就像現在的王超，面對郭圣斯莫名其妙的退出，只要一想著心還有點不是滋味呢。

    只是這些年輕人令王超糾結的是，他們通過王超在酒桌上認識后，不就是在一起吃喝玩樂而已，而是撇開王超開始信息相互交流的直接把單子做了，也就是說沒有王超什么事了。

    尤其令王超感到嚴重的是，自從離婚以后，這些廠家業務員來的更少了。

    只不過王超往寬處想，如果這些業務員看到香滿路公司勢利大往那邊跑，也算不是一件壞事，怕就怕蔡晴坐井觀天的不把他們當一回事，那就慘了。

    王超出身廠家，自然知道一個代理沒有廠家的支持意味著什么？

    至于請懂維修的業務員，現在看來也是天方夜譚了。

    雖說目前國家提倡工匠精神，但現在的年輕人大都把心思花在虛擬的網上而不愿做又臟又累的技術活。

    本來現在的工程機械也是朝著機電一體化走的，但這些高端的東西自有高端的人才去維護，其中不凡還有博士親自上陣。

    問題是這些一般的工程機械面對的維修師傅卻出現了青黃不接的現象——沒有既聰明又能吃苦的小伙子愿干這個了。

    所以王超到現在也沒找到他所希望的員工。

    面對這兩種思路都碰壁的情況下，王超也一時想不出什么再好的辦法來，只好維持直方大公司的現狀，帶著安靜，坐等用戶“上鉤”！

    今天上寫字樓時接到了安靜的電話，他說今天回公司。

    王超看了一下時間，算到安靜該到了。

    正想著安靜推門進來了。

    王超一見到安靜就說道：“辛苦了，這段下去跑的怎么樣??？”

    安靜無精打采得把雙肩包丟在桌子上說道：“跑得真沒勁！下面轉一圈，沒有一個要設備的。有個單位更氣人，連門都不讓進，說要開會，要我在外面等一等。我等了半天，見一個女同志掃西瓜皮出來，看到我說你還在這里??？進來吧。我一進去，那管事的看了一下我的資料，一句我們買了就把我打發走了。這么熱的天連開水都沒給我喝一口?！?/br>
    王超看到安靜那沮喪樣，早就有心里準備他這樣跑肯定是跑不出什么效果的？但嘴上還是鼓勵他說道：“跑生意哪有那么簡單，跑一家就成一單的？別急，慢慢來。會有生意做的?！?/br>
    “慢慢來，可我心里急啊。以前在廠里打工，雖然工資不高，但每個月還是有發的?？涩F在只有出沒有進，我老婆都打過幾個電話來了，說孩子下個學期讀幼兒園，學費還沒著落呢?！卑察o垂頭喪氣地說道。

    “學費都交不起？”

    “是啊，我現在買的這輛長城，是按揭買的，每個月還要付月供?！?/br>
    王超聽到安靜說這些話，心情又沉重起來，他覺得把安靜拉上他這條船，會不會害了人家？

    可王超一直認為他出發點是好的，是想帶帶安靜，在不遠的將來讓他獨擋一面的當上老板，好讓他結束打工的生涯。

    雖說目前困難重重，但做什么沒有困難呢？

    自古富貴險中求，何況做公路養護設備根本沒有險的說話，這點困難又算什么呢？

    想到這些，王超說道：“你孩子的學費別急，到時候我來負責?！?/br>
    “王總，這怎么行？我知道你現在也困難。我只是覺得自己是不是不勝任這份工作，會害了你?！?/br>
    剛才王超還想著會不會害了安靜，可現在安靜反而還擔心自己會不會害了王超？看到這懂事的孩子，王超心里又熱乎起來了。

    于是他問道：“你剛才說吃西瓜不接待你的是那個單位??？”

    “是五山公路局?！?/br>
    “五山公路局，我很熟悉啊，怎么會出這種事？”

    “你不相信？王總?！?/br>
    “不是不相信，我問你，看你資料的姓什么？”

    “姓侯，四十歲左右。他們都叫他侯副局長?！?/br>
    “姓侯，侯玉國，他當副局長了嗎？”王超說道。

    “應該是吧？你認識?！?/br>
    王超沒有回答安靜，只是在手機上找到侯玉國的手機號碼后馬上撥打了過去：“侯局長，你近來可好！”

    “王總啊，我好個屁！當個副局長大事小事都找我。前幾天養護工地出了點事故，交通局長不罵局長罵我這副局長，你說氣人不？”

    “呵呵，你是分管局長吧？不罵你還罵誰呢？”

    “你少給我幸災樂禍，說，有什么事找我?！?/br>
    “找你，你也太小氣了，躲在辦公室里吃西瓜，也不給我小兄弟吃，讓他在外面冒著酷暑干等著?！?/br>
    “什么什么小兄弟？那一天發生的事？”

    王超問安靜：“那一天的事？”

    “昨天下午?！卑察o回答道。

    王超馬上在電話里說：“昨天下午，你不會說不記得吧？”

    “哦，想起了來，好像是有這回事。當時我不正讓局長罵了在吃西瓜解氣嗎？”

    “人家是解暑你是解氣？”

    “嘿嘿，對了，你說你那小兄弟是你單位的嗎？”

    “是啊?！?/br>
    “不對，我看一下——我看到了，他那名片寫得可是直方大公司，不是你那香滿路公司哦？”

    “這也是我的公司?！?/br>
    “那你就怪不了我了，你又沒告訴我你又成立了一家新公司？他如果說他是你的人，我肯定給他一個大大的西瓜吃，陪我一起解解氣！對了，你好端端的又開一家公司做什么？”

    “咳，一年難盡，以后有機會對你說?！蹦┝?，王超還沒忘記業務又繼續說道：“侯局，你最近有沒有業務給我做一點??？”

    “那你問得巧，正好我要買一臺護欄打樁機，徐州、萊陽那邊都有生產，你有嗎？”

    “有，我什么都有?！?/br>
    “那你就把貨發過來吧，驗收后再簽合同付款?！?/br>
    誰想王超正準備掛電話時，侯玉國又說道：“今天早上我把這信息告訴香滿路公司了，你自己安排那個公司來辦理吧?！?/br>
    “什么？你告訴香滿路公司了？”

    “不行嗎？這兩家公司不都是你的嗎？”

    “不不不——”在這種情況下，王超只好說道：“侯局，我和蔡晴離婚了，香滿路公司是她的……”

    “這么大年紀你還趕時髦離婚？看不出來啊王超，行了，我知道自己該怎么辦了。下回到武漢來聽聽你的離婚進行曲，讓我也學習一下?！?/br>
    王超掛掉電話以后，看到安靜一臉的緊張就問道：“怎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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