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上午，王超、彭國峰和謝君起床后，到樓下的桃源酒樓要張師傅下三碗面條吃。

    劉小芳在掃地，鄒衛軍拿著個蒼蠅拍來回穿梭在各個桌子之間打蒼蠅。

    謝君打著哈欠說：“昨天中午喝完酒后，庹骉就帶著他的領導到外面開房去了，他昨晚一夜沒回來?！?/br>
    王超看著墻上貼的紅旗推土機廣告畫說：“昨天不該請庹骉的領導到我們這餐館吃飯啊，這可好，弄巧成拙，搞不好還害了庹骉?！?/br>
    彭國峰說：“就怪劉小芳，本來都沒事了，她跑出來還沖著庹骉叫老板?！?/br>
    劉小芳提著掃帚一臉委屈道：“他是老板啊?！?/br>
    鄒衛軍忙不迭地說：“昨天我真不該說你們是后臺老板，唉，都是那杯酒喝的?！?/br>
    “還有那個葉梅……”

    “都不要說了，事情已經過去了，再說有什么用？”王超打斷謝君的話說：“現在只要庹骉沒事就好?！?/br>
    王超總感覺那個郝科長沖著他笑的那一下有點來者不善？

    庹骉把他兩個領導安排在一家小酒店住下后，看到楊科長已睡了，就對郝科長說：“您也休息吧，我回辦事處那邊?！?/br>
    “辦事處那邊你就不要去了，我這回和楊科長出差，他是檢查你們的銷售情況，我呢，是來給代理商對賬來的?！焙驴崎L一字一句地說。

    這個郝科長，以前是庹骉一個叔叔的同事，由于他們在工作上曾有過節。

    這回到海南，他一上岸看到庹骉，就感覺有點面熟，再偷偷問楊科長這主任姓什么？當得知姓庹時，就立馬和他叔叔對上號了——在鞍山，一百多萬人口，能找到幾個這樣的鬼姓？

    心胸狹窄的郝科長，心想在他叔叔那里好像沒沾什么便宜？這回到海南瞅準機會搞到侄子一下也不錯，于是他就像《悲慘世界》里的那個追捕冉·阿讓的警長沙威，“惦記”上庹骉了。

    而這一切，庹骉怎么會知道呢？所以說江湖險惡，你是防不勝防啊。

    “對賬，聽楊科長說，您不是代表中層干部來促銷的嗎？”庹骉大腦極速運轉后心中一驚，完了，這回要栽了！

    原來他今年除了張建忠幫他出口推土機到越南外，在海南只有王四海幫他賣過兩臺推土機。張建忠的賬清清爽爽，王四海的賬就有問題了？這倒不是王四海有問題，問題是出在庹骉身上。

    由于鞍山離?？谔h了，庹骉出來一趟，要三個月才能回去一次。別的就不說了，就說這旅差費吧？每次出來就是五千來塊的備用金，還要搭上家里的一點積蓄才能勉強跑完這九十天。

    省吃儉用還可以，就怕有時不小心手一哆嗦，把不該花的錢花出去了，比如還個人情請王超那些王八蛋唱次歌，那就頭暈腦脹了。

    每次碰到這種捉襟見肘的時候，庹骉沒有別的辦法，就只有打貨款的主意？他只能先在代理商那里打張欠條或收條預支一筆數額不大的現金，出完差回到公司報完賬后，如果給代理商打的是收條，就填個機號，說明這筆款是該臺機號的應收賬款；如果是欠條，報完賬回到駐點后，就把這錢還給代理商。

    這樣就兩清了。

    但問題的是，要想達到這種狀況，前提是企業管理要嚴，個人要自律，否則笑話就出來了……

    比如有推銷員因故超出計劃旅差費用完了，就打電話給公司領導要求提前回家報賬。

    領導就會說剛出來不久就找理由回來？不行！沒錢？沒錢就借！借不到？你笨??？你不會到欠我們公司錢的代理商那里催款??？

    既然領導都這樣說了，那就到代理商那里催吧？

    可錢一催到手，到手的錢往往不是推銷員事先期望的那三千五千的旅差費，而是一萬兩萬的應收賬款了。

    這么多的現金放在身上，因年輕而不懂畏懼的推銷員，會產生一種錯覺，這錢花著花著好像是自己的了。

    這就郝科長所說，比廠長書記都活的瀟灑啊。

    相信也是，廠長書記何曾幾萬幾萬的現金放在身上自由支配呢？

    回到公司報賬，本該向公司把賬搞清楚，可有些推銷員，會因為諸多自己的原因而不去想法律上的威懾，又會把多余的應收賬款截流在自己身上，還自我寬慰反正這錢是留給下次出差用，以后一起報了就行。

    可那里有以后呢？這錢一旦拿順手了，一次兩次又一次，自己都記不清了。加上如果公司財務管理不嚴，兩三年才派人到各代理商那里對賬查賬，不出事才怪！

    庹骉就是這種情況。

    王四海有臺推土機是賣到文昌的。

    用戶是王四海的老客戶，是以分期付款形式50%購買的。

    庹骉那回沒錢？就是因為要和王超、余春、謝君、彭國峰合伙開桃源酒樓，因身上沒有集資款，就向王超他們先集資了自己的那一份交上后，好久都沒還給他們感到不好意思就想到按和王四海簽訂的分期付款協議，正好有筆應收賬款到期了，于是找到王四海要錢。

    當時王四海說：“每期付五萬的應收賬款應該打廠里，你來拿現金不行？”

    庹骉說：“我沒說拿五萬現金??？我只要八千就行？”

    “又是匯款又是現金的，我怕這賬搞亂？”王四海有點不樂意，但最終還是拗不過庹骉的死皮賴臉，想想這錢反正是廠家的，就要庹骉寫了賬收條給了八千元庹骉。

    這事一晃大半年了。

    當庹骉帶著郝科長來到王四海面前，介紹郝科長是來對賬時，王四海有點愕然，在他印象中，最后一筆款不是上個月付了嗎？應該不差鞍山紅旗的錢了??？

    但既然人家來對賬了，那就配合一下吧，反正和鞍山紅旗合作時間不長，就賣這點車，工作量對幾個數字而已。

    于是他把他老婆叫來，開始配合郝科長對賬。

    這郝科長有意思，你對賬看賬本啊，怎么兩個眼珠子總跟著庹骉轉??？

    這一細小動作讓王四海察覺了，聯想到這郝科長一進來還沒等庹骉介紹就說到年底了，工廠明年業務員有所調整的話，王四海更感覺有點蹊蹺：他不是財務人員嗎？越俎代庖說銷售上的事是在暗示什么？

    再看看庹骉，臉煞白煞白的額頭上還冒汗——我這空調都開到最低溫度了??？

    聰明的王四海有點明白了，想到銷售員夠辛苦夠可憐了，不要為了這區區幾千塊把飯碗砸了，再說這事如果傳出去，說庹骉事發在我公司，對我海韻公司的名聲也不好？

    于是他用?？诃偵礁窃拠\哩哇啦一陣鳥語對她老婆說了一通后，她老婆又用標準的?？诃偵礁瞧胀ㄔ拰驴崎L說：“不好意思，郝科長，剛才看了一下賬本，我們公司還差了貴廠八千塊！放心，月底我們給您結清?！?/br>
    郝科長還有點不甘心：“你們大頭都付了，怎么這點小錢沒付？”

    王四海老婆說：“可能是用戶還差吧？”

    郝科長想到這份上了還問個屁？就說沒事了，謝謝。

    末了，王四海留庹骉和郝科長吃晚飯。

    郝科長說：“不了，我們還有一個楊科長在酒店睡覺?！?/br>
    王四海說：“既然這樣，我開車送你們回酒店，在附近找個地方吃飯吧？”于是對庹骉說：“庹主任，跟我一起來搬酒?！?/br>
    離開了郝科長的視線，王四海對庹骉惡狠狠地說：“臭小子，快還八千給我！傻瓜樣的，事先要通個氣??？”

    庹骉萬分感謝道：“今天要不是你，我死定了！這家伙突然說突然來，然后和我形影不離，我沒辦法啊……”

    “好了好了，以后小心才是?！?/br>
    晚上由王四海作東，請來王植良作陪，把酒還沒醒透的楊科長拉起來繼續喝。

    由于化險為夷，庹骉心情格外好，酒量也就大增了，那晚就把可憐的楊科長又重新灌醉了。再借王植良的手，以?？谌嗣竦臒崆?，捎帶把所謂滴酒不沾的郝科長也灌得說再不來海南了。

    哼哼，庹骉要的就是這句話。

    晚上庹骉自然回不了辦事處了，他在王四海和王植良的幫助下，把兩個醉了的領導扶回酒店。然后和一個差點害了他的郝科長共住一個標間。

    第二天，楊科長和郝科長酒都醒了。

    楊科長在和郝科長、庹骉吃早飯時安排下面行程，說上午再去桃源酒樓拜訪一下庹骉的哥們，說那些人不錯，夠意思！今天中午還在昨天中午那家餐館回請他們一下，這叫禮尚往來，不要讓他們瞧不起東北人？對了，楊科長還要庹骉把昨天兩個他姓什么也不記得的朋友叫上，來個一醉方休。

    喝完酒后，庹骉不要陪了，他和郝科長直奔三亞，去看看三亞的海有沒有他們遼寧的黃海、渤海藍？

    當庹骉帶到楊科長和郝科長來到桃源酒樓時，王超他們還在為庹骉的命運而擔憂？現在見庹骉滿臉春風的帶著領導過來，王超就覺得庹骉應該沒事了。

    楊科長一見到王超他們，首先就把名片掏出來，說昨天喝酒誤事，連名片都沒發。

    王超看了一下他的名片，這才知道，他叫楊文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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