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福拿著仙丹，小心的拿著，手指不敢用力，生怕將它捏碎，可無論他看了多久，都沒敢放進嘴里，品嘗它的滋味。

    白素貞有些心急，但想也知道這對他很重要。

    或許是仙丹來的太突然，白福一時接受不了。

    白素貞看著他的樣子，第一次感覺到他的難處，便坐去他面前，請問一句：“你……不敢吃嗎？”

    意外的，白福搖了搖頭。

    能溝通，便是好的開始，白素貞輕笑，道：“不急?！?/br>
    是不急，白福拿著仙丹，連眼前的鹿rou都成了擺設，他居然也有忘記吃東西的時候。

    白素貞耐心等著，眼神也在他臉上飄來飄去，雖然沒有五官，但現在的白福，她也能猜出幾分，也知道眼下桌上的東西是不用再放了，便斗膽拿出小葫蘆，裝走了小鹿的尸體，再把桌子收拾干凈，順道，她抹去了白福手上的血跡，露出他那僅有一層皮包裹的雙手，輕輕的捏著仙丹，發呆。

    不知多久，白福還是將仙丹放上了桌，但對小鹿的消失卻沒在意，他沒說話，只是抬起頭對上白素貞。

    白素貞向前伸了伸脖子：“怎么了？有話要問嗎？”

    半晌，白福終于開口：“為何，要救許仙?！?/br>
    “我要報恩??！許仙曾救我一命，我長大了??！要報恩才能修成正果！”白素貞回答的干脆，她甚至有些期待與白福對話，至于愿意，她自己也不清楚。

    白福冷笑一聲：“報恩？呵呵?！?/br>
    “你笑什么？！”白素貞往前挪了挪身子，擺好了與他促膝長談的姿勢，道：“天理循環，有恩要報！有仇也要報！天神尚要歷劫，該辦的事兒都要辦呀！哪，許仙對我有恩，我得報答他還了愿，才可以飛升，這叫圓滿！那昴日星官的大弟子南白日，現在也在人間歷劫，完事兒之后才可以成仙！還有那十二生肖為首的小耗子！人家也有宿世仇怨，如今可是下界尋仇……哎呀我cao！完了完了……”

    話說到這兒，白素貞突然想起咩咩羊的囑托！她可是答應了十二生肖去跟觀音談判的呀！結果那不等人說話的觀音jiejie，竟再次踹她下界，對于十二生肖的事兒，她可是一個字兒都沒說??！

    白福一直看著白素貞，若此刻他有臉，定是蹙眉心想，這娘們兒又發現啥了？

    然，白素貞只是一個勁兒的砸手，不知道想著什么，最后才把心一橫，對白福說：“那啥，白哥哥，您有啥話趕緊說，有啥問題趕緊問！等你幫我救了許仙，我還得回紫竹林一趟，有個事兒忘了辦了！”

    白福聽完，身子緩緩靠上椅背，腦袋微偏，細細打量著白素貞，順道看桌上仙丹一眼，他本是想相信白素貞，去吃那仙丹，可如今再瞧眼前這混亂的女人，信任度自然大打折扣。

    白素貞看他沒動靜了，即不吃仙丹，也不惦記腐rou，反倒是對她一個勁兒的瞅，便又問：“咋了？你不相信我？”

    這次白福很堅定，使勁兒的點了點頭。

    白素貞一咂嘴：“哎呦我的哥哥！你是天蝎座吧？！從來不相信人的嗎？！來，你有啥問題盡管問！我知無不言！”

    白福雖然聽不懂她說什么，但看她有幾分真誠，終于開口道：“你說你要報恩，要救許仙，但為何你在杭州不與他成親？按說那時許仙對你可是有情的?！?/br>
    白素貞忙接話：“那不是還不到時候嘛！我是很想成親??！可是許仙是人嘛！總要照顧他的感受是不是？”

    白福輕笑，又問：“那對你來說，“人”，到底是個什么東西？”

    說起“人”，白素貞最有體會，對這個答案，她也最是明確！因為無論是來這里之前，還是現在，她都知道“人”是什么！所以她的回來，終是簡單明了：“‘人’，就是愛?！?/br>
    白福微愣，或許這個答案，并沒在他的意想之內。

    白素貞說完，還覺不過癮，便解釋道：“人，就是愛！無論是愛家人，愛朋友，愛戀人，哪怕是愛自己，這都是愛！有的人愛錢，有的人愛美，有的人愛權，有的人愛這世界……”

    白福聽完再笑，只說：“這是欲望?！?/br>
    白素貞一聳肩：“仁者見仁，智者見智，每個人看到的都不一樣！或許別人認為這是欲望，但在我心里，人就是充滿愛的！只不過有時候愛的過頭，就會犯錯，但這錯并不在人，而是他心里的魔鬼，沒有被他自身控制，才會傷及他人。但愛，沒錯?！?/br>
    一語話畢，兩廂沉默。

    但白素貞笑著，笑如暖陽。

    白福沒有表情，但若有，想必他嘴角的那絲微笑，自己都沒感覺到。

    半晌，白素貞重新拿起仙丹，放在了白福手上，話，該說的，她也會說：“你是不是已經忘了，月亮長什么樣子了……”

    白?？粗に?，心中微酸，但他知道，也永遠都不會忘記，月亮，是什么模樣……

    白素貞看他思量，這次是真的不急了，她等著，但不是等白福去救許仙，而是等他吞下仙丹，走出門去，去看一眼月亮。

    或許是她從一開始就知道，白福不是壞人，盡管當初是他告訴常林要對付許仙，但他的目的，只是不讓官府查到自己而已。

    萬骨之魔，竟然從不吃人。

    萬骨之魔，竟然忍辱偷生。

    他有大回金丹，保他不死之身，可他卻從未拿金丹行不義之事，反倒活的連深林小妖都不如。

    白素貞不相信一個帶著大回金丹的人會過的如此清苦，除非，他有這樣做的原因。

    而白素貞現在也敢猜測幾分，他淪落至此的原因，或許正和月亮有關。

    終于，白福將仙丹捻在手上，但在放進嘴里之前，他仍舊問了白素貞一句：“你到底，為何要救許仙?！?/br>
    白素貞實在不明白他的意思！這話他都問了多少遍了？難道是自己沒回答在他的標準答案之內？

    白素貞實在沒了耐心，也不想解釋什么！索性一跺腳，大喝道：“我愛他！我特么愛他！我特么愛許仙行了吧？！”

    “呵呵?！卑赘Ｐα?，真的笑了，他笑著，舉起仙丹，終于飲下腹中。

    白素貞站直了身子！盯緊了白福！她期待著一道靈光乍現！期待白福有天翻地覆的變化！

    然，一盞茶時辰過去了，啥事兒沒有？！

    “我cao？”白素貞摸了把白福的肩膀，對他左看看右望望，道一聲：“媽的仙丹過期了？”

    白福甩開白素貞的手，向后退了兩步，這一動，白素貞才發現他好像真的有變化，至少他這個人看起來倒是豐盈了許多。

    且越來越快！

    終于，他在白素貞越來越驚訝的眼神中，恢復了……原貌！

    原貌！對！原貌！

    如今的白福，已經生出了五官！不禁生出，而是生的很……帥氣??！真的帥??！

    “哇塞！”白素貞禁不住驚嘆！也不管白福愿不愿意，她竟一個高竄來到白福面前，上看一眼他如墨的黑發！下看一眼她閃爍的黑眸！那眸子猶如獵豹！倒映著屋中唯一的一盞油燈，在他眸中閃閃發亮！再看一眼他挺直的筆！簡直是首屈一指的雕刻藝術品！再看他薄涼的唇，雖然光線暗看不出顏色，但那形狀猶如輕舟劃過一般！而那小舟還有些不穩，來回晃動，愜意抖出一條完美的弧線，最終長在了白福的臉上！

    這是魔嗎？哦對，是魔！也只有魔，才能長的如此動人心魄！

    “白，白哥哥……你好帥??！啊啊??！”

    白?？此@副嘴臉，精湛的眸子一瞇，唇角不自然抖了兩下，纖手一抬推了白素貞一把：“離我……遠點兒……”

    白素貞嘿嘿一笑，禁不住又上下打量了他一眼，再見他一身破衣爛衫時，只覺這身行頭配不上他這剛毅帥氣的臉，索性手指一勾，引一道白光而過，將白福身上的破衣裳，變成了一襲黑色長袍。

    再勾手指，用一黑色發帶，束起了白福全部黑發！在腦后扎一馬尾，直垂大腿！瀟灑到無以復加！

    完事兒，白素貞一打響指：“漂亮！”

    白福抬手看了看自己，再審視一遍裝束，接著眉宇一皺，竟撇了白素貞一眼：“無聊?！?/br>
    “嘿嘿！你好看！你說什么都對！”白素貞知道白福柴米不進，也知道這人不怕拍馬屁，可她如今對白福是很感興趣??！索性上前問一聲：“哎，你之前去‘醉香樓’的時候，可不是這副嘴臉??！難道你是故意變成那樣的？現在吃了仙丹，把你變帥了？”

    白福再撇她一眼，可單是這一眼神，就都夠白素貞花癡一陣子的??！

    酷??！高冷??！凌烈??！有一種被看一眼魂兒都丟了的感覺啊有木有！

    “我本來，就長這個樣子?！?/br>
    白福冷言一句，也再不等白素貞說什么，便轉身來到窗邊，摸一把窗欞，停頓三分，心顫一陣，最終長指微動，推開了那扇在黑夜，從不敢開的窗……

    月光，如霜……

    他看見了，終于，看見了……

    他忽閃著眼眸，迷醉的欣賞著點點月光，朝北的窗欞透不進光亮，照不到他身上，可他能看見，他可以看見了！

    不知多久，他終于鼓起勇氣，顫巍巍的伸出手去，讓月光撒上他纖長的指，平滑的手背……他翻過手來，抓一把月光在手心，這次，沒有灼燒的藍火！沒有徹骨的疼痛！沒有卷曲的血rou！只有溫柔的月光，在他手心流轉，就好像……

    就好像他深愛的那個人，曾在桂花樹下起舞，如此美艷，如此醉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