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真的下定決心與我一戰么？”

    少年身邊亦是大雪紛飛，可是那些雪花卻不能靠近他分毫。

    隨著少年的聲音響起，他四周溫度忽然升高，枯木吐出嫩芽，鮮花在大雪中綻放。

    “呼呼呼！”

    寒風呼嘯，白衣男子腳步終于停止。

    “你怕了嗎？”

    白衣男子揚起腦袋，看向少年的眼神中，帶著掩飾不住的嘲諷。

    他本不是這種人，可是在這位少年面前，卻總會控制不住自己情緒。

    少年搖了搖頭，道：“不是我怕了，而是覺得沒有必要?？v然放手一戰，我也絕對不會輸，你反而可能會殞命?！?/br>
    少年眼神深邃，并沒有因為白衣男子的話，而惱羞成怒。

    白衣男子滿臉不屑，再次抬起了自己的腳，就要邁出最后一步。

    這一步邁得非常緩慢，仿佛他身上壓著一座山峰。

    可以預料，最后一步邁出去的時候，必定風云變色，劍氣破九霄。

    “殺不殺得了你，試試才知道?！?/br>
    “而且我若不想死，世間無人能殺我；縱然我一定要死，也會帶走你半條命，還有半個昊天宗?！?/br>
    白衣男子聲音平淡，說出來的話卻讓眾人膽寒。

    昊天宗乃天下第一宗門，宗內高手不計其數，哪怕普通士卒都知道昊天宗的強大。

    可是這個白衣中年男子，卻說出這種話，讓蕭琪等人都不敢置信。

    只有桓常，并不認為白衣男子在夸口。

    他心中的熱血在奔騰，對于眼前這個白衣男子，更是涌起了無邊的崇敬之情。

    我若不想死，世間無人能殺我。

    縱然我一定要死，也會帶走你半條命，還有半個昊天宗。

    這是何等的自信以及氣魄！

    “師父他老人家，能做到飄雪峰峰主這種程度么？”

    不知為何，桓常忽然想起了自己師傅，想起了那個邋遢中略帶憂傷的老人。

    眼看白衣男子就要邁出最后一步，少年臉色終于變了。

    他并沒有反駁白衣男子的話。

    因為他知道，眼前這人并非不自量力，而是的確有這種手段。

    哪怕少年就是傳說中的昊天。

    可他終究是不神祗，縱然活得年代夠久，卻早就已經走到了盡頭。

    就在他感嘆前路茫茫，沒有辦法更進一步的時候，許多驚才絕艷的后輩，紛紛追了上來。

    哪怕昊天依舊站得那么高，哪怕他仍舊是毫無爭議的九州第一人。

    他，也并不敢肆無忌憚。

    如果真的與飄雪峰峰主一戰，昊天有自信能夠取勝，甚至可能會殺掉飄雪峰峰主。

    只不過，這個過程所要付出的代價，昊天根本沒有辦法承受。

    “飄雪峰一脈單傳，你身為當代飄雪峰峰主，尚且沒有找到傳承者，就真的能放下一切么？”

    昊天雖然已經做好了準備，仍舊努力著，不愿與飄雪峰峰主決一死戰。

    “嗡！”

    飄雪峰峰主，那邁出去的左腳停留在了空中，然后緩緩被他收回。

    飄雪劍入鞘，大雪頓時停止。

    “文公死去以后，我此生除了飄雪峰傳承，再無其他牽掛，你卻是知道我的弱點?！?/br>
    少年笑了。

    他搖頭：“不止是飄雪峰傳承，還有趙、魏、韓三國，也是你的牽掛?！?/br>
    白衣男子沉默，也笑了。

    這個時候，蕭琪心中已經涌起了滔天巨浪，其余知道些許內情的魯國將領，亦是臉色潮紅。

    飄雪峰，飄雪峰峰主，文公。

    也許世人聽到這些詞匯，根本不知道是什么意思，可是蕭琪等人卻不一樣。

    “那，那居然是飄雪峰峰主！”

    “那就是傳說中，一劍寒九州，飄雪十余里的存在！”

    某些魯國將領握緊了拳頭，火熱的盯著白衣男子，眼神中充滿了狂熱以及尊敬。

    繼而，他們又將目光放在了少年身上。

    究竟是什么人，能夠在飄雪峰峰主面前，仍舊保持如此淡定？

    結合白衣男子方才提到的昊天宗，某些人心中已經有所猜測，卻又被這種猜測嚇得不敢喘氣。

    白衣男子，沒有理會蕭琪等人的心思。

    他笑了，笑的很燦爛，看向少年的眼神充滿了嘲諷。

    少年眉頭微微皺起，說道：“我很不喜歡你這樣?！?/br>
    白衣男子：“你知道，我為何發笑么？”

    少年沉默。

    白衣男子繼續說道：“現在的你，已經有了太多牽掛，虛名以及宗門，就是你最大的破綻?！?/br>
    “若是沒有這些牽絆，恐怕你真的能夠找到前進的道路，可是你已經廢了?！?/br>
    “我雖然也找不到前進的路，可這世間驚才絕艷之輩層出不窮，總有人能夠找到?！?/br>
    “你的時代即將過去?！?/br>
    “相信我，新的時代很快就會來臨，因為你已經失去了初衷?！?/br>
    白衣男子很開心，自從晉文公去世以后，他從來沒有這么開心過。

    昊天的強大，就好像一座大山，壓在天下武者心頭。

    可是現在，白衣男子忽然發現，這個不可逾越的大山，這個傳說中的存在，早就變了。

    哪怕此人已經站在世界巔峰，哪怕他的成就需要世人仰望。

    可是，不能再前進一步，將是多么大的諷刺。

    雖然就連白衣男子，也不知道前方是否仍舊有路，卻不妨礙他追求前路的決心。

    少年仍舊沒有動怒，只是輕輕嘆道：“我尋覓千年，每次都以為找到了那條路，最終都只是失望?！?/br>
    “并非我不去尋求，而是前方路已斷?！?/br>
    白衣男子這次并沒有發笑，而是沉默了許久。

    武學，終究有盡頭。

    再高的山峰，也有峰頂。

    當爬山者爬到了山頂，還想要爬得更高的時候，嘗試了許多辦法，最終發現一切都是徒勞。

    這種人也許是傻子，可是武道一途，每個達到巔峰的武者，都是這種傻子。

    “前方，真的沒有路么？”

    白衣男子低語。

    少年滿臉惆悵，嘆息道：“若有人能夠尋到路，哪怕我死在那人手中，也會感到欣慰?！?/br>
    他抬頭望天，眼神中充滿了渴望。

    前路，究竟在何方？

    昊天第一個開始探索，卻不是最后一人。

    只不過，探索者都失敗了，他們尋找了一種又一種辦法，卻發現前方其實沒有路。

    站得太高，也會感到孤單。

    沒有了追求，又何嘗不是最大的悲哀？

    白衣男子負手而立，說道：“我堅信，前方一定有路；若是沒路，就去開創一條路?！?/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