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掃地出門
桓常不明白,方離為何會有如此激烈反應。 桓常付了酒錢以后,就急忙跟在了方離后面,想要看他去哪里。 方離走出醉仙樓,仍舊顯得有些醉眼迷離,走路也是踉踉蹌蹌,仿佛隨時都會摔倒。 “噗通!” 果不其然,方離又走出了兩步,忽然摔倒在地。 “嗚嗚嗚!” 這個時候,方離居然抱著膝蓋哭泣起來。 “天下雖大,得一知己何其難也?!?/br> 他輕聲呢喃著,而后從地上爬起來,再次向著遠方踉蹌走去。 桓??粗诫x的身影,卻感覺是那么孤單,那么蕭瑟,還有一絲凄涼?!?/br> “方離兄長,究竟是怎樣一個人?” 寒風吹過,桓常哪怕已經寒暑不侵,仍舊下意識緊了緊身上的衣服。 跟在方離后面,桓常繞過了幾排街道,終于看到一個略顯破舊的庭院。 庭院前面,過往行人并不算多。 “咦,這不是方家老二么,也不知道今天又去哪里坑蒙拐騙了?!?/br> “是啊,這人有手有腳,卻不做些正經事,每日在街上坑那些外鄉人,真給我們曲阜城丟臉?!?/br> “你們都少說一點,此人終日胡言亂語,腦袋可能有點問題,大家應該同情一下他?!?/br> 過往行人雖然不多,可是看到方離以后,都是指指點點。 桓常雖然隔了一段距離,仍舊聽到眾人的議論聲,不由心中一震。 “有種人,他們卻特立獨行,不為眾人所理解,反而被視之為異類?!?/br> “可是他們卻不知道,異類也分為兩種?!?/br> “其中一種,是真正的異類;第二種,卻是曲高和寡,胸中有萬千溝壑,自然鶴立雞群?!?/br> 這個時候,桓常似乎有些明白,方離剛才為何反應如此劇烈了。 哪怕心情再如何堅毅的人,每日被別人指指點點,恐怕都會有些心理陰影。 久而久之,他們就會非常敏感,非??释腥四軌蛘J同自己。 “咚咚咚!” 面對眾人的指指點點,方離卻是低著腦袋,而后來到庭院前來,劇烈敲打著木門。 “咚咚咚!” 敲了許久,木門才被打開。 開門者,乃是一位中年女子,長得五大三粗。 她看到渾身酒氣的方離以后,臉上頓時露出憤怒以及厭惡之色。 “你如果身上有閑錢,拿來補貼家用不好,還去喝什么酒?你知道不到,我們養你十幾年已經很辛苦了?!?/br> “你這人已經老大不小,不肯本本分分工作,反而每日做著青天白日夢?!?/br> “就憑你的那點本事,還整日說自己將來會成為人上人,你也不撒泡尿看看,自己究竟什么德行!” 很顯然,女子對于方離積壓了許多怒氣。 方離被指著鼻子罵,仍舊低著腦袋,沒有反駁一句話,只是臉色有些泛紅。 “砰!” 木門被狠狠關上,猝不及防之下,方離的腦袋撞在門上,居然跌倒在地。 桓常見此情形,想要走上前去,最終還是沒有挪動身形。 “也許,方兄并不想讓我看到,他如今的模樣吧?!?/br> 方離在地上掙扎了一陣,這才慢慢站了起來,木門又忽然被人打開。 那個五大三粗的女子,拿出一個包裹出來,狠狠砸在了方離身上。 “從今以后,你滾出這個家?!?/br> “我與你兄長,沒有義務繼續供養你這個好吃懶做的廢物!” “砰!” 婦人吼過之后,木門再次被狠狠關上。 剛剛從地上爬起來的方離,被包裹砸倒在地,仍舊搖晃著爬了起來。 圍觀之人越來越多,眾人對著方離指指點點。 “方家大媳婦忍不住了,終于將這個游手好閑、不務正業、好吃懶做的家伙,趕出家門了?!?/br> “若不是方家老大仁厚,恐怕早就將這個家伙趕走了?!?/br> 方離拿著包裹,怔怔看著眼前的木門。 “噗通!” 他雙腿一軟,跪倒在了地上。 “這個家伙,不會是想求方家大媳婦吧?!?/br> “我看很有可能?!?/br> 就在眾人以為,方離會哭喊著央求開門的時候,卻見方離對著房門磕頭。 一下,兩下,三下…… 足足磕了九個響頭,方離額頭上都溢出了鮮血。 磕完頭以后,他站了起來,對著木門喊道:“我這九個響頭,是給我家兄長,不是給你這個嫂嫂?!?/br> “終有一日,我會領兵數萬,擁車千乘,帶諸國珍寶,重返此地!” “我會在這個狹小的庭院之內,堆滿各種奇異珠寶,不是為了炫耀,而是為了讓你知道,何為有眼無珠!” 言畢,方離也不再理會指指點點的眾人,拿著包裹踉蹌離開。 “這人又在說夢話了?!?/br> “真可憐,腦子果然有問題!” “無藥可救啊?!?/br> 桓常將眾人跟表現盡收眼底,忽然感覺胸中升騰起了熊熊怒火。 待方離走開以后,桓常終于走了出來,出現在了仍舊放聲嘲笑的眾人面前。 “燕雀安知鴻鵠之志,井蛙不可語之滄海?!?/br> “方兄有經天緯地之才,我相信他今日誓言,日后一定能夠實現!” 也不理會驚愕的眾人,桓常追逐著方離的腳步而去。 “噗通!” 方離臉上都是鮮血,破爛的衣服上面也沾滿了泥土,顯得極其落魄。 他一個不注意,就摔倒在地。 “方兄!” 桓常急忙上前,將方離攙扶起來,歉然說道:“對不起,我不該質疑兄長的理想?!?/br> “我知道,你一定能夠做到!” 方離抬起了腦袋,定定看著桓常,問道:“你真的相信么?” 桓常重重點了點頭。 方離看著桓常的眼睛,發現桓常眼中并沒有憐憫以及敷衍,反而滿是鼓勵,不由心中一暖。 他抱住了桓常,居然如同一個小孩子般,嗚嗚的哭泣著。 過了許久,他才抹了一把眼淚,道:“其實就連我自己,也不確定自己能否做到?!?/br> “然而,若我不放下豪言壯語,將自己逼入絕路,恐怕我也會慢慢變得心灰意冷,最后泯然眾人矣?!?/br> “既然阿常認為我能夠做到,那么我一定會努力拼搏?!?/br> “不為其他,只為這份信任!” 桓常也抱住了方離,道:“借用云姐的一句話:人若沒有了理想,和咸魚又有什么區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