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了無數遍，早已經爛熟于心的修羅心法，在他意識中浮現。

    一具枯骨，瞪著閃爍著血光的空洞的眼睛，看著虛空，其中充滿了如同血海一般的仇恨，他毫不猶豫的開始修煉......

    講到這里，金球中的聲音停了下來，似乎還沉浸在當年的回憶之中，久久無法釋懷......

    “修羅法身？血煞真丹？”白夜嘴角掛著一抹玩味的笑容，靜靜的等著，他知道，秦若寒的故事還沒有完，他聽得津津有味，自然不會喊停。

    過了盞茶的功夫，金球中的充滿滄桑的聲音再次響起。

    一甲子，對于凡人來說，以是大半輩子，但對于我們修者來說，不過是修煉路上的一處風景，一杯茶水，一次駐足...

    一甲子之后，我修羅法身終于修煉小成，我想到了報仇，想到了林萱，我不知道他將林萱帶走之后，有沒有虐待他，林萱過得還好嗎？

    我要報仇。沉積在心中一甲子的仇恨，在修羅真血的刺激之下，越發的濃郁，我不甘，我也知道，只要仇報不了，我的修羅法身根本無法大成，修羅法身，唯有在殺戮中才能夠得以進步。

    靈玄大森林的夜，如往常一樣寂靜，夜空的星星是那么的耀眼，盡管沒有月亮，也依舊讓靈玄大森林籠罩在一層清冷的光輝之中。

    沒有人知道，一個血泉從一片空地上突兀的出現，噴灑而出，血泉越來越大，違反了自然規律，不是往低處流，而是涌上了虛空，不停的蠕動，很快凝成了一團血云，血云繼續擴大著。

    靈玄大森林中，那些秘境強者紛紛睜開了緊閉的雙目，他們的目光透過屋頂，穿透虛空，看向了那片血云。

    所有人臉色大變。

    因為那團血云之中，傳動著鬼哭狼嚎之聲，凄厲而恐怖，似乎有億萬冤魂在其中沉浮。

    “修羅萬象？”

    有的大能已經看出來，這是傳聞中的修羅血海，伴隨著的，必然是修羅法身，修羅法身法天象地，霸道的能撕裂山川，一旦修煉到極致，哪怕是在中土，也能掀起莫大的波瀾，尊者不出，何以抗衡。

    “精彩的地方來了?！卑滓刮⑿χ驍嗔饲厝艉幕貞?，他目光注視著光球，眼中沒有一絲笑意：“我想知道，你的那位兄弟叫什么名字？”

    沉默了片刻，三個字緩緩從金球中傳出：“北倉皇?！?/br>
    “北倉皇？不可能，霧劍真宗當代宗主，怎么可能做出這種事情？”

    “是啊，北宗主義薄云天，我們都受過他的恩惠，怎么可能是這等卑鄙小人，秦若寒你不要污蔑?！?/br>
    “秦若寒，你不要以為編一個莫須有的罪名，我們就會相信，拼著這條命不要，也由不得你污蔑北宗主?！?/br>
    無論他們嘴上，是如何的不信，在聽到這個名字之后，都感到心底升起一股涼氣，而也有幾個人沉默不語，似乎在沉思著什么。

    “你可以繼續了?！卑滓箾]有理會他們的驚嘆，質疑，而是讓秦若寒繼續講下去。

    “后面的在座各位就都知道了，我催動血海，籠罩霧劍山，北倉皇自知不敵，下了霧劍令，召集其余各大宗門的陽神境強者，匯聚霧劍山，說是，靈玄大森林妖孽出世，要斬妖除魔，哈哈，什么除魔，都是借口，他是懼怕不是我的對手，又理屈，不敢與我動手，所以才驅使你們這些笨蛋替他賣命?！?/br>
    “真是可笑，蒼云域七大宗門，多少的絕世強者，都被蒙在鼓里，他們自以為，北倉皇是要與你們一同斬除妖魔，其實他是打著盤算，借你們的手滅殺我，但又何嘗不是借我的手除去你們，滅殺了你們，六大宗門必然勢弱，霧劍真宗就是名副其實的盟主，號令蒼云域，莫敢不從?！?/br>
    “你胡說?！币幻险哒玖似饋?，指著金球，大聲道：“老夫添為霧劍真宗內門第一長老，不也與你這妖魔死戰？如果北倉皇真要削弱六大宗，又為何將老夫派出？”

    “哈哈”不屑的長笑聲從金球中傳出：“上官龍哲，你太天真了，霧劍真宗作為名義上的盟主，如果只是派遣六大宗的陽神境強者圍殺我，而自己不出動一兵一卒，你以為六大宗門會上當？他們就是再傻，也不會甘愿被當槍使，你想想，霧劍真宗為何只派你一名內門第一長老？可笑，你被放棄了還不自知?！?/br>
    “呃”上官龍哲臉色蒼白，一屁股坐了回去，沉默不語。

    “這都是你一面之詞，你修煉修羅魔功，本身就有干天和，即使北倉皇居心叵測，但為天下除魔，我等責無旁貸?！绷硗庖蝗苏玖似饋?，怒喝道。

    “歐陽皓，作為霸刀宮內門第一長老，你的一把歲數都活狗身上了嗎？你說我修煉修羅魔功，我承認，但你哪只眼睛看到我殘害生靈了，圍困霧劍山，我可曾驅動血海落下？一旦血海落下，你以為霧劍真宗的護山大陣能抵擋幾時？如果我真心想要覆滅霧劍真宗，如今霧劍真宗還有幾人能活？魔功也好，神功也罷，是正是邪，要看是什么人在用？這個道理，你們修煉了千年，難道還不知道？你們這些人中，我知道的就有七八個修煉了魔功，難道要我一一點出？歐陽皓，你修煉的化靈魔功，難道以為我不知道？”

    秦若寒一番話，將歐陽皓直接堵了回去，啞口無言。

    “好，哈哈，好一個魔功也好，神功也罷，是正是邪，要看是什么人在用？”白夜站了起來，輕輕鼓掌，看著二十八名陽神境強者一個個垂頭喪氣，讓白夜竟莫名的感到有些酸爽。

    不過他也知道，二十八名強者在聽到了秦若寒的敘說之后，一顆堅定的心已經起了動搖，他們的質疑，質問，不過是在為自己的所作所為尋找借口罷了。

    白夜看著他們蒼白的臉色，竟然有種莫名的悸動。

    “他們也是些可憐人啊?！陛p輕嘆息，白夜為這些人嘆息，他們如今雖然神魂扔在，卻已經損傷了靈魂印記，如今還在硬撐，不過是靠著斬妖除魔的初心在支撐罷了?！半y...難道我們真的錯了?！彪x白夜最近的那名老者，仰天長嘆一聲，他的身軀在微微的顫抖，魂元也一陣恍惚，開始變得淡薄。

    “不可能，我們一心衛道，為了蒼云域億萬生靈福祉，怎么可能？難道我們所做的一切，都是在為他人做嫁衣，我們助紂為虐？”

    其中一人，看起來四十來歲，劍眉虎目，一雙嘴唇微微顫抖，他看著虛空的光球，虎目流出兩滴金色的淚珠.....

    “師尊，你現在知道，徒兒不是妖魔了吧？”金球之中傳出了哽咽之聲，緊接著，金球爆開，露出一名二十多歲的年輕男子，不過，他此刻渾身青光隱隱，邪氣籠罩，白發獠牙，額角還有個青色長角，他眼中閃動著淚光，看著男子。

    “這...這，怎么會這樣，我蘇昌自許一生維護正義，磊落胸懷，為了大義，甘愿大義滅親，親手滅殺自己培養了數十年的徒兒，沒...沒想到，到頭來，卻是一場悲劇，天吶，何以如此戲弄我等，徒兒，為師無顏面對你啊?！痹谶@一刻，蘇昌終于明白，自己的徒兒蒙受著千古冤屈，更重要的是，自己還助紂為虐，一起圍剿愛徒。

    這讓他根本無法接受。

    修者，心懷天下，并不是高高在上，他們的出世，又何嘗不是對普通凡人的一種守護，妖魔出世，斬妖除魔，他們的初衷并沒有錯。

    錯的是命運的安排，錯的是自己沒有明察秋毫，被jian人利用。

    二十八位明神境強者，在這一刻，終于明白，如果不是白夜憑借殺神戟的脅迫，先入為主的他們根本不會給秦若寒辯駁的機會。

    當年，他的師傅蘇昌也沒有給他解釋的機會，他們相信的是眼前的一切，那就是秦若寒修煉了人人唾棄的修羅魔功。

    待他們發現真相，一切為時已晚。

    “好徒弟，是師傅錯怪了你，希望你...不要怪為師?！碧K昌看著秦若寒，嘴唇蠕動，終是一聲嘆息，兩滴金淚從兩頰流下。

    身軀之上，浮動著金色的光點，開始消散...失去了執念，蘇昌第一個魂力開始消散，但又何嘗不是他的內心，無法去面對自己的徒弟，而產生的一種選擇。

    “師尊~~”青光一閃，秦若寒跪伏在蘇昌面前，他想要去抓住師傅，入手，卻是點點的星光，透過手掌消散虛空，他拼命的抓...想要抓住自己恩師，盡管他知道，這一切都是徒勞。

    當年，自己的一記修羅血爆，炸開了修羅法身，毀天滅地，二十八位陽神境強者，雖然勉強抵擋住，卻被傷了靈魂印記，他們僵持至今，早已經無法維持魂力不散，憑著一股執念，對蒼云域億萬生靈守護的信念，才堅持至今。

    但在這一刻，他們發現。

    自己的守護也好，執著也罷，不過是一場陰謀的犧牲者，他們眼中的妖魔，不過是一個可憐人罷了。

    他們面面相覷，紛紛苦笑，他們苦笑著...開始消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