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八章 :毒王鬼谷(二)
葉靈蘇停步說道:“你們都在?很好,將這二人抬進院子?!?/br> 鹽幫弟子應聲上前,作勢抬起沙橇,樂之揚慌忙起身,擺手說道:“抬她一個就好?!?/br> 葉靈蘇知他倔強,也不多說,轉身就走。兩個鹽幫弟子抬起朱微,樂之揚扶著一個中年男子,一瘸一拐地跟在后面。 進了院子,孟飛燕聞訊趕出,見狀吃了一驚,仔細打量一下,認出樂之揚,駭然道:“我的小爺,你怎么鬧成這樣?” “孟鹽使好?!睒分畵P拱手苦笑,“一言難盡?!?/br> 孟飛燕待要細問,葉靈蘇說道:“楚先生呢?”孟飛燕說道:“家師遇上兩個文友,到江上泛舟喝酒去了?!?/br> 葉靈蘇道:“你找他回來,我有事問他?!背烈饕幌?,“另外派人去城里請東島的花眠花尊主,我要借她的‘牟尼珠’一用?!?/br> 孟飛燕領命去了,葉靈蘇又向兩個幫眾說道:“你們燒些熱湯,給紫鹽使者洗塵?!?/br> “不用了?!睒分畵P連連擺手,“我留在這兒就好?!彼轮煳⒍景l,不愿離開半步。 葉靈蘇冷冷道:“我是幫主,你是使者,你要抗命么?”她忽然拿出幫主威儀,樂之揚登時無言以對。 葉靈蘇也不理他,支使一干女幫眾鋪床疊被,安置好朱微,自去后屋更衣歇息。 片刻熱湯燒好,樂之揚無奈入桶沐浴。多日來,他第一次細看傷口,琵琶骨已經結痂,可手指一碰,仍覺十分疼痛;腳筋接續完好,可是雙腿綿軟無力,樂之揚撫摸傷口,悲從中來,心想:“盡我一生,這腿再也好不了啦!” 清洗完畢,樂之揚費力爬出木桶,換上干凈衣裳。一轉眼,看見冷玄給的包裹,盡管連遇兇險,他依然不忍丟棄,這時打開一瞧:真剛、空碧、半月玨均在其中,另有進出東宮的腰牌,溫潤的羊脂玉上刻著‘道靈’二字。樂之揚拿起空碧,來回摩挲,想象朱微把握在手、絕望垂淚的樣子,當真肝腸寸斷,不由倒在床上、失聲痛哭。 哭了一陣,神疲意倦,昏昏欲睡?;璩灵g,忽聽有人敲門,樂之揚猝然驚醒,忙問:“誰?” “我!”葉靈蘇的聲音傳來。 樂之揚猶豫一下,問道:“有事么?”葉靈蘇道:“送你的拐杖?!?/br> “拐杖?”樂之揚微微發呆。忽聽吱嘎一聲,葉靈蘇等得不耐,推門而入,忽見他才穿內裳,面孔一紅,將拐杖放在門旁,正要退出,目光落在樂之揚的足頸,略一怔忡,冉冉坐下,抓過他的左腳,放在雙膝之間。 樂之揚又驚又窘,正想縮回,忽見葉靈蘇低下頭,伸出纖指,輕輕地撫摸足頸處的傷疤,肩頭微微聳動,豆大的淚珠一點點滴在足背上,淚水溫暖,樂之揚不覺渾身僵硬。他望著女子,不知怎么是好。 葉靈蘇自覺失態,伸袖抹淚,起身道:“餓了么?飯好了!” 樂之揚說一聲“好”,起身取過拐杖,掂量一下,忽又放下。葉靈蘇輕聲問道:“不趁手么?” “不……只是……”樂之揚掉轉話頭,“葉姑娘,你怎么會去紫禁城?” “云虛來見我,說要刺殺朱元璋,又恐大內戒備森嚴,邀我前往相助?!比~靈蘇微微苦笑,“我明知他只是借口,想要與我親近。但身為鹽幫之主,與朝廷誓不兩立,大義所在,不容推辭,何況……”說到這兒,流露窘態。 “何況你也擔心父親的安危!”樂之揚代她說出心聲。 葉靈蘇面孔一紅,白了他一眼,嗔怪道:“誰是我的父親?!?/br> “不管你如何怨他,總是血濃于水?!睒分畵P苦笑一下,“子欲養而親不待,我也想好好待我的義父,可他……唉……” 葉靈蘇沉默一會兒,說道:“昨晚梁思禽發生了什么?為何拋下你們?” 樂之揚想起牢中承諾,搖頭道:“我也不知?!?/br> 葉靈蘇面有慍色,冷哼一聲,說道:“你是不肯說吧?” “這個……”樂之揚十分尷尬,“我答應過先生,決不將此事告知他人?!?/br> “他人?”葉靈蘇微露失望,“朱微呢?” 樂之揚一愣,決然道:“這是千金一諾。換了朱微,我也不會說?!?/br> 葉靈蘇咬了咬嘴唇,眼中仍有不快,忽聽樂之揚又說:“葉姑娘,昨晚的事情,你也不要對他人說起?!?/br> “為什么?”葉靈蘇沒好氣說道。 “這個……”樂之揚苦笑道,“算我求你?!?/br> 葉靈蘇聽他哀求語氣,心頭微微一軟,想了想說道:“他不招惹我,我也不招惹他?!?/br> 樂之揚知她言出必踐,松了一口氣,說道:“梁先生慧眼識珠,他還贊過你呢?!?/br> 葉靈蘇自負甚高,并不在意他人褒貶,可梁思禽天下一人,言如金玉,葉靈蘇也忍不住問道:“他贊我什么?” 樂之揚將梁思禽的評語說了,葉靈蘇呆了呆,嘆道:“英雄所見略同,釋印神、梁思禽相隔數百年,武學上的見識卻有相通之處?!闭f到這兒,站起身來,“再不走,飯可涼了?!?/br> 樂之揚點了點頭,掙扎起來,一步一挪地向前走出,才走兩步,忽覺肘下溫軟,葉靈蘇伸手將他扶住。樂之揚的心里說不出是何滋味,屈辱?感動?自憐自傷。他沒有掙脫,任由女子扶著,蹣跚走出房門。 幫眾們正在忙碌,見這情形,停下活計,紛紛望來。當日崇明島上,樂之揚意氣風發,力戰群雄,而今失意落魄,成了不良于行的廢人。眾人眼中有驚訝、有憐憫,也有幸災樂禍、竊喜嘲弄。樂之揚無心面對,低下頭,定定地望著地面。 用過飯,樂之揚又去朱微房中探望。半晌不見,女子眉間的黑氣似又濃重了幾分。樂之揚心頭沉重,仿佛壓著千鈞巨石。 忽然孟飛燕來請,樂之揚進入廳堂,楚空山和花眠均已到了,二人曾有數面之緣,正在閑談當年舊事,忽見樂之揚,均是驚訝不勝、各各站起身來?;呤暯械溃骸皹饭?,你的腿?” “瘸了!”樂之揚自嘲苦笑。 楚空山也惋惜道:“樂老弟,相別不久,如何遭此大厄?!?/br> 樂之揚坐下,將來龍去脈略略說了一遍,花眠忿然道:“朱重八當初就是個臭叫花子,當了兩天狗皇帝,就當女兒金枝玉葉,誰也高攀不起?”忍不住瞥一眼葉靈蘇,少女低頭沉默,郁郁不樂,花眠心中大痛,越發為她不值,心想:“姓樂的小子不識好歹,靈蘇九天之上的人兒,一片癡心他不領受,偏偏不自量力、攀龍附鳳、奢求公主,鬧得這般下場,也算咎由自取……”想到這兒,明知不對,但瞧著樂之揚,也不覺打心底有些兒快意。 “花姨?!比~靈蘇打起精神,抬頭說道,“牟尼珠帶來了么?” “靈蘇?!被吣樕怀?,“你真要救朱元璋的女兒?” “朱元璋可惡,他女兒無辜,何況她為情殉身、可敬可憐?!?/br> 花眠望著葉靈蘇,心中好生無奈:“我還不是為了你么?”想著微微嘆氣,不情不愿地取出一個盒子,打開看時,卻是一顆明黃色的珠子,色澤沉暗,藥香撲鼻。 葉靈蘇拈起珠子,凝視一會兒,對樂之揚說道:“這顆牟尼珠是當年‘素心神醫’所留,攜在身邊,毒物不侵。中毒之人一時不死,含在口中,可以護住心脈,延緩毒素侵襲……” 樂之揚又驚又喜,沖口說道:“這么說,朱微醒來以后,也不會毒發而死?” “難說?!被呃淅湔f道,“‘六豸蝕陽丹’是極罕見的毒藥,‘牟尼珠’能否抵御,尚是未知之數?!?/br> 樂之揚亦喜亦憂,茫然失神,忽聽葉靈蘇又說:“楚先生,我聽孟鹽使說過,你有一個‘毒王宗’的仇家,當年受過她的暗算,若非孟鹽使解救,幾乎不治身亡?!?/br> 這是楚空山生平丑事,聽到這兒,尷尬道:“這些陳年往事,幫主提它干什么?” “楚先生可知道那位仇家現在何處?” 楚空山皺了皺眉:“楚某哪兒知道?” “楚先生不想尋仇么?”葉靈蘇問道。 “這個么?”楚空山大為躊躇,“‘毒王宗’蛇蝎一窩,動輒噬手,多一事不如少一事?!?/br> 花眠忽道:“靈蘇,你想做什么?難道要找‘毒王宗’給朱元璋的女兒解毒?” 葉靈蘇嘆道:“舍此別無他法?!?/br> “豈有此理?”花眠騰地站起,“毒王宗陰險狠毒,何況路途遙遠……”忽覺失言,急忙住口。 樂之揚留意到話中破綻,忙問:“花尊主,你知道毒王宗在哪兒?” 花眠白他一眼:“不知道!”悻悻坐下。 葉靈蘇眼珠一轉,握住花眠的手,軟語道:“花姨……”手中輕輕搖晃,流露撒嬌神氣。 花眠瞪視她一會兒,想起葉靈蘇少時模樣,目光漸漸放軟,嘆道:“你這丫頭,拗不過你。哼,我也只是耳聞,‘毒王宗’在括蒼山!” “括蒼山?”葉靈蘇一愣,“莫非是……”花眠神色凝重,默然點頭。葉靈蘇皺起眉頭,似乎有些惆悵。 樂之揚忙問:“括蒼山有什么不對?”葉靈蘇嘆道:“沒什么,只是路程遙遠!” 楚空山咳嗽一聲,忽道:“那地方去不得!” 葉靈蘇瞅他一眼,冷笑道:“楚先生,你不是不知道毒王宗在哪兒么?” “罪過罪過?!背丈娇嘈?,“誠如幫主所料,楚某的確知道。只是、只是……唉,那兒毒物密布、機關百出,若無通天的本事,必定有進無出?!?/br> “楚先生去過?”花眠問道。 “無功而返!”楚空山嘆一口氣,“險些兒把老命丟在那兒?!?/br> 以他絕頂武功,尚且如此忌憚,“毒王宗”的兇毒可想而知。眾人面面相對,均是發起愁來。 葉靈蘇沉默一下,起身說道:“朱姑娘命如懸絲,事不宜遲,這就出發?!被咂鹕淼溃骸拔遗隳闳??!?/br> “花姨……”葉靈蘇未及婉拒,花眠正色說道:“‘毒王宗’兇毒無比,豈是你小姑娘應付得來的?我既然來了,怎么放心你貿然前往?何況……”掃了樂之揚一眼,“還帶著兩個大累贅?!?/br> 言者無意,聽者有心,樂之揚羞愧難當,恨不得找個地縫鉆進去。 楚空山兩眼望天,思索片刻,忽在扶手上一拍,起身嘆道:“老夫也去吧,那地方隱秘之至,若非識途老馬,連‘毒王宗’的門也摸不著?!?/br> “好??!”花眠笑道,“這才是天香山莊的主人?!背丈娇嘈u頭。 “我也去……”孟飛燕話沒說完,葉靈蘇擺手道:“孟鹽使你留下,我行程未定,返回無期,幫中千頭萬緒,不可一日無主?!?/br> 孟飛燕遲疑一下,勉強點頭:“幫主一切小心,幫中的事交給我就好?!?/br> 葉靈蘇點了點頭,找來一輛馬車,樂之揚在車中照拂朱微,其他三人騎馬相伴。 出發時已是正午,尚未啟程,忽聽身后傳來鐘聲。眾人回頭望去,鐘聲來自京城,當當當響個不停,跟著數百支號角一起吹響,嗚嗚咽咽,凄厲沖天。 “發生什么事了?”花眠甚是疑惑。 樂之揚想了想,說道:“朱元璋駕崩了?!?/br> 眾人無不驚訝,樂之揚始終未提此事,縱如葉靈蘇也不知老皇帝已然歸西。聽了這話,人人默然。楚空山閑云野鶴、不問世事,東島爭奪天下,則是朱元璋的死敵,當真聽到死訊,無論是敵非敵,無不感慨甚深。 “驅逐韃虜,恢復華夏?!背丈絿@了一口氣,“朱元璋縱有再多的不是,只憑這一件事,就足以光昭日月、名垂千古?!?/br> “是呀!”花眠也喃喃說道,“云殊云大俠畢生的心愿,終究還是朱元璋完成的?!?/br> “寧為太平犬,不為亂世人,天下已定,何苦再興波瀾?”楚空山注目花眠,意味深長,“花尊主倘若體諒蒼生,還要勸一勸云島王才是?!?/br> 花眠沉默不答,只是苦笑,葉靈蘇手挽韁繩,也是低頭出神。 樂之揚看了看天,取出“空碧”,吹起《周天靈飛曲》,笛聲悠揚,直沖霄漢。如此邊吹邊走,走了數里,忽聽一聲唳叫,白隼鉆出云層,俯沖而下。 樂之揚喜上眉梢,收起玉笛,伸出右臂,“飛雪”拍打翅膀,輕輕落在他的小臂上方,傲然顧盼,咕咕連聲。 除了葉靈蘇,花、楚二人均是第一次見到此鳥,愛其神駿,齊聲喝彩。 樂之揚凝目打量“飛雪”,多日不見,白隼油光水滑,風骨更勝以往,長空曠野不但沒有折損銳氣,反而大大增加它的威風。 楚空山生平喜歡奇珍異物,不止奇花美人、駿馬名鷹也是心頭所好,對“飛雪”越看越愛,忍不住贊道:“老夫平生養過的鷹隼也不少,但沒一只比得上它,這么大的海東青,我也還是第一次見到?!?/br> “這是大金天隼?!睒分畵P將從梁思禽那兒聽來的典故說了一遍,楚空山聽得眉飛色舞,沖口問道:“樂老弟,你肯賣么?” 樂之揚不及回答,葉靈蘇早已柳眉倒豎,銳聲反問:“換了是你,你肯賣么?” 楚空山一愣,打個哈哈:“哪兒話,當然不賣?!?/br> “那就是了?!比~靈蘇冷冷說道,“己所不欲,勿施于人?!?/br> “幫主說的是?!背丈娇谥蟹?,兩只眼睛仍是戀戀不舍地望著“飛雪”。 鹽幫遍布天下,各地均有分舵。葉靈蘇號令所至,每到一地,便更換馬匹。括蒼山遠在浙中,距離京城本有半月路程,如此人不離鞍、馬不停蹄,晝夜兼程之下,不過三日四夜,括蒼山已然在望。 樂之揚整日擔心受怕,唯恐朱微蘇醒,好在冷玄功力精深,小公主始終未脫假死,“牟尼珠”入口以后,臉上黑氣不增反減,口唇一掃烏青,變得紅潤起來。 每日子時,花眠將“牟尼珠”取出,珠子昏暗發黑,放入燒酒之中,不多一會兒,一碗燒酒變得漆黑,反復數次,直到酒色變清,珠子變回明黃,才又送回朱微口中?;吒嬖V樂之揚,這叫“洗毒”,毒質沉積太多,牟尼珠也會失效,每日子時,需用燒酒洗去珠中毒質。 到了山前,下馬進山。楚空山當先引路,葉靈蘇雇了幾個山民,扎竹為床,抬著樂、朱二人。 楚空山不走正經山路,披荊斬棘,徑向荒僻險狹處行走。走了數十里,遙見兩座奇峰隔水相望,筆挺如劍,寸草不生,峰頭飄浮愁云慘霧。尚未走近,寒風陣陣吹來,樂之揚不覺汗毛豎起,轉眼望去,葉靈蘇和花眠望著雙峰,癡癡怔怔,流露出奇特神采。 正感奇怪,忽聽一個山民顫聲說道:“各位老爺,前面去不得了?!?/br> “為何?”楚空山問道。 “那山里鬧鬼?!鄙矫裰钢椒?,神情恐懼,“那兩山之間叫‘鬼門’,活人有進無出,鬼魂兒才能來去自如?!?/br> “胡說!”花眠皺眉道,“這是石箸雙峰,哪兒是什么鬼門?” “大嫂,小人若有虛言,不得好死?!鄙矫裱柿艘豢谕倌?,“故老相傳,百年前這兒發生過一場大戰,死了許多人,化作冤魂厲鬼。打那以后,山里人只要跨入‘鬼門’,沒有一個能活著回來?!?/br> 花眠一生未嫁,聽人叫她大嫂,心中老大不快,厲聲說道:“大白天的,哪兒有什么鬼不鬼的?我看你們心里有鬼,嫌山路難走,想要偷懶?;瑢Σ粚??” 山民連聲叫屈,說什么也不肯再進一步。眾人囿于江湖道義,又不便恃強凌弱。葉靈蘇暗暗懊悔,早知如此,就該多帶幾名鹽幫弟子,而今山高路險,上哪兒去找人出力。 忽聽簌簌急響,一個活物掠過頭頂。山民齊聲驚叫,撒腿就跑,一眨眼跑了個精光。 眾人哭笑不得,舉頭望去,一張猴臉從藤蔓里鉆了出來,沖著眾人齜牙咧嘴。 “這幫蠢貨?!被吆藓薏灰?,“一只猢猻也嚇得他們屁股尿流?!?/br> 噗啦,一團白影從天而降,飛雪抓住獼猴,將它拎到空中。樂之揚來不及阻止,白隼早已抓破猴腦,擒到崖壁上啄得血rou橫飛。 眾人看得駭然,花眠皺眉道:“好厲害的畜生?!背丈絽s說:“鷹隼天性如此,它不殺生,還不活活餓死?”葉靈蘇瞥了樂之揚一眼:“看樣子,你還沒能馴服它呢!” 樂之揚笑道:“它一任天性,自由自在,一味受人約束,豈不是暴殄天物?” “言之有理?!背丈脚氖执笮?,“生在世間,若不能自由自在、為所欲為,豈不是白來世上行走一遭?!?/br> “只因為所欲為,所以才招惹‘毒王宗’?”花眠語帶譏嘲。 楚空山一聽,驀地老臉漲紅,說道:“花尊主,何出此言?” “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為?!被呶⑽⒗湫?,“楚先生風流倜儻,可是江湖上的名人?!?/br> 楚空山瞪了花眠一會兒,嘿了一聲,回頭說道:“幫主,沒了人,這擔架怎么辦?” “誰說沒人?”葉靈蘇說道,“咱們不是人么?” 花、楚二人一愣,他們成名已久,豈能屈尊給晚輩當牛做馬?樂之揚掙扎起身,折了一根樹枝當做拐杖,說道:“我自己走就好,相煩各位照看朱微?!?/br> 其他人猶豫未決,葉靈蘇先已蹲下身子,雙手挽住擔架。楚空山搖了搖頭,上前一步,苦笑道:“幫主千金之身,這些勞苦活兒還是屬下來吧?!睋荛_葉靈蘇,雙手抓起擔架,撒腿就走,手中擔架懸空,比起兩人扛著還要安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