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2:第271章 夜宴,家和萬事興
阿笙看著水煙,若有所思道:“如果沒有我,他和子初或許都會快樂許多?!?/br> “如果沒有你,他們的人生不起絲毫波瀾,那這樣的人生對于他們來說,又有什么意義呢?”韓淑慧輕輕嘆了一口氣:“阿笙,每段痛苦,都有它的保質期。我們這一生無非是活一日少一日,每日都在倒著走,既然如此,又何須每日陷在生活中掙扎不休呢?” 一席話,是長輩在寬慰晚輩,但卻夾雜著平實和包容,阿笙眸色溶溶,帶著歉意:“還是會有遺憾的,若是不能給子初一個孩子,我……” 韓淑慧握住了阿笙的手,“不想以后。專心致志做一件事,那就是好好享受生活,我和你陸叔叔生了子初,把他養大成人,盡到了我們應有的責任,這就夠了。至于你們,你們有自己的人生,有自己的將來和以后,我們還能活多少年,再沒心力負責下一代了。要我說,2013年,不盡然發生的都是壞事,至少它讓周圍的人看明白了許多事?!闭f到這里,韓淑慧緊了緊阿笙的手:“阿笙,你看明白了什么?” 這話是試探,帶著一位商界女性最后的精明和溫柔,矛盾的融合在一起,卻和諧的令人眼眸酸澀。 想了想,阿笙說:“生活丟給了我們太多難題,實在沒必要自己再跟自己進行著拔河比賽,若是在自己身上耗干了全部力氣,又怎么去享受生活呢?” 聞言,韓淑慧由衷的笑了:“好孩子?!?/br> 沙發上,年輕女子在燈光下很美,言語妥帖,柔和的像是一陣沁人心扉的風。 韓淑慧沒能把控好內心的情感,側身抱住阿笙,輕聲道:“早該知道,喜歡花的人,大多都是熱愛生活的??拷?,慧姨感受到的只有溫暖?!?/br> 客廳外,陸昌平止了步伐,覺得里面的氣氛還是很好的,他們若是就這么冒冒失失的闖進去,怕是不太好。 陸昌平轉身時對兒子說:“我們還是再出去轉轉吧!” 陸子初站在陸昌平身后,聲音低沉:“爸,我欠你和媽一聲謝謝?!?/br> 陸昌平擺手,姿勢灑脫,嘴角卻笑了。 這場雪下得好,家和萬事興。 接下來的日子里,吳奈的案子可謂是愈演愈烈。 刑事案件簡易程序審限期是20天,阿笙接手案件后,時間很緊湊,每日和唐汐或是石濤,為了吳奈的案子奔走忙碌,陸子初想要見到她確實很難,有時電話打過去,若是沒人接,便不會繼續撥打,她若忙完,自會回電話。 2013年,t市最出名的人不是陸子初,也不是韓愈,而是顧笙。2014年,伴隨著年假結束,顧笙的名字再次被眾人提起,網絡搜索排名靠前,在業界尚未出戰,便已刮起了一股旋速大風。 有人質疑,有人期待,有人譴責,有人唾罵……但不管是哪一種,人人都在關注著案件最新動向。 其實,有關于顧笙的行蹤,陸子初無需電話查詢,時常能夠從電視中看到。面對鏡頭,她向來沉默,不知情的人會道她冷血寡情,殊不知這孩子性情向來如此。 向露進來看到,關注的焦點不是記者手中的長槍短炮,而是顧笙本人,她說:“顧小姐挺上鏡?!?/br> 話落,再看老板,坐在辦公桌后,批閱著文件,嘴角卻緩慢的笑了笑。 這次律界高飛,陸子初選擇了不管不問,顧笙住在了吳家,可以。大半個月和他只見過兩三面,可以。通話次數不高于十通,可以……這些都不是最重要的,重要的是曾經的顧笙這次是真的回來了。 人人都道楚楚占了先機,從她得知顧笙是吳奈的辯護律師之后,她就告訴自己,這次法庭對峙,她必須要贏。 法院在開庭前三日送達了開庭傳票,通知開庭時間和地點,楚楚拿著傳票單,放在辦公桌上,看了許久許久…… 楚楚約阿笙見面那天,對于t市來說,罕見陰冷。 阿笙步行,馬路兩旁的梧桐樹早已掉光了葉子,風刮得很大,似乎要下雨。 t市下雨了,楚楚坐在咖啡廳里,透過落地窗看向外面的世界。 她看到了顧笙,不打傘,站在馬路對面,看著來往車輛,然后跑了過來,明明身上帶著濕氣,但奇怪的是,在顧笙的臉上卻出現了最閑適的表情。 這完全出乎楚楚的意料之外。開庭在即,顧笙倒是從容淡定的很。這對于一個闊別律師行業長達七年的人來說,并不常見。 昔日同學,即將在法庭上成為死對頭,感想如何?阿笙暫時保留。 這日,阿笙穿過長長的走廊,因為淋了雨,抽出紙巾擦臉的時候,難免覺得冷,所以侍者走過來,問她要喝茶還是咖啡時,她叫了一杯熱咖啡。 “地方難找嗎?”率先說話的那個人是楚楚,阿笙也因為她的話,草草掃了一眼咖啡廳,多是古典屏風隔斷,形成獨立的私密空間。 阿笙收回目光,實話實說:“不太好找,從地鐵1號線換乘4號線,又走了很久,這才找到這里來?!?/br> 楚楚攪拌著杯子里的咖啡,聲息漫漫:“陸總沒給你配司機嗎?” “很久不在市里走動,沒事多看看四處環境,也挺好的?!卑Ⅲ先∶婕埖臅r候,有一張紙緩緩飄落在地面上,她彎腰去撿,然后一眼就看到了楚楚的高跟鞋。 具備時尚氣息的女人,喝咖啡的時候,雙腿優雅交疊,地面泛著微光,尤其是她腳上那雙紅色高跟鞋,可謂妖嬈嫵媚到了極點。 阿笙抿了抿唇,手指觸摸到了那張面紙,臺面上再次傳來了楚楚的聲音:“那韓總呢?聽說韓愈把遺產全都給了你,你現在怕是t市最富有的女人吧?” 這話似諷似嘲。 阿笙睫毛顫動了一下,然后撿起那張紙巾,坐起身的時候,面色平靜,唇角甚至還牽出一抹笑,并不答話,因為侍者送來了熱咖啡。 待侍者離去,楚楚開口說話了:“放著富太太你不當,非要上法庭出丑,你這不是自取其辱嗎?”話音竟是隱隱嘆息。 空氣里漂浮著咖啡香氣,阿笙把勺子拿出來時,勺子和杯壁發生了輕微的聲響。 就是這道響聲,楚楚抬眸定定的看著阿笙,阿笙笑了笑:“日子過得太順也不好,偶爾站在公眾場合被人辱一辱也挺好的,否則不會知道自己心理究竟有多強大?!?/br> 這就是顧笙,淺淺的說著話,卻能激起好斗者腦海中一片火光。 “后天開庭,學校領導也會關注這件事,你一直是他們的驕傲,也真應該讓他們看看你敗訴的時候,會有多凄慘?!?/br> 阿笙輕聲嘆道:“凄慘這詞嚴重了,每個律師走上法庭,顧全的都不應該是自己的面子和輸贏,重要的是維護當事人的權益時,你是否盡力。倘若我盡力,縱使敗了,我也是雖敗猶榮?!?/br> 楚楚冷笑道:“你口才真好?!?/br> “上學那會,你口才也不差?!?/br> 楚楚開始穿外套了:“你明天必輸?!?/br> 阿笙慢慢道:“當你把案件焦點轉移到你我輸贏時,其實你已經輸了?!?/br> 仿佛有火光在體內炸開了,楚楚死死的抓著沙發邊緣,深深呼吸:“這一天我等了很久,我不會輸得,我要向所有人證明,我楚楚比你強?!?/br> 阿笙沒說話,墻壁上的時鐘有規律的走動著,聲音清晰,耳畔的高跟鞋聲也是漸行漸遠。 其實,很想問楚楚,她這樣不累嗎?就算她贏了又能怎樣?這世上人外有人,天外有天,她能強過所有人嗎?就算她是最強的,當有一天她獨自一人站在山峰頂端,難道就不會覺得寂寞嗎? 這個問題注定不能再問了,因為那人已經離開,這次咖啡廳之約,楚楚想在開庭前試探她的狀態,只不過是白費功夫了。 咖啡廳里重復播放著輕音樂,細聽好像是《theturethatyouleave》。 阿笙聽了一會兒,掏出手機,給陸子初發了一條短信:“找到一家不錯的咖啡廳,有好聽的音樂,好喝的咖啡,改天我們一起?!?/br> 他大概在忙,沒有馬上回過來,溫暖的燈光照在桌面上,阿笙收好手機,轉眸望向玻璃窗,她在上面看到了自己的眼睛,明亮漆黑,隱有光亮閃動。 喝完咖啡,阿笙拿起外套離開了。 陸子初電話打過來的時候,阿笙正在地鐵上,她把臉貼在玻璃窗上,聆聽著窗外呼嘯的風聲,忽然發現這座城也是有生命的。 “在忙?!鼻遒穆曇?,也算是解釋了。 “嗯?!?/br> 她笑,原是無聲,但他卻是真的笑了:“你剛才說的咖啡廳,下次一起?!?/br> “好?!彼恐皯?,閉上了眼睛。 陸子初不問她和誰一起喝的咖啡,因為這個人涵養好的出奇;他也不問她為什么謝絕司機送她,因為他知道,顧笙骨子里是個很獨立的人,尤其是性格里有著太多淡漠和疏離。 阿笙聆聽著他的呼吸,手機那端的男人很多時候只是微笑的看著她,少言談,但沉靜的表情下卻隱藏著寬容。 只有經歷看淡的人,方能對他人平和,正是這份豁達和從容,所以成就了阿笙記憶中所有的光明。 地鐵站里,她說:“子初,我看到了陽光?!?/br> 手機那端沉默了幾秒,然后阿笙聽到了他拉開窗戶的聲音,想必那人因為她的話,正在查探她口中的“怪天氣”。 她輕輕的笑,他一定蹙了眉。 那端傳來他的遲疑聲:“哪來的陽光?外面在下雨?!?/br> 車窗里,女子笑容明媚,并不打算告訴他,他就是她的陽光。 開庭前一日,吳奈對阿笙說:“別給自己太大壓力,我信你?!?/br> 雖是在安撫阿笙,但他看起來比阿笙還要緊張,在此之前她已經連續三日沒有見到陸子初了,她對那人說:“開庭之前,我們不要見面了?!?/br> “嗯?” 她說:“你一來,我就亂?!痹诶蟸江湖面前,她只會越發沒底,跟能力和自信無關。 “嗯?!?/br> 開庭前一夜,阿笙在下午的時候,給他打電話:“我要好好睡一覺,你別給我打電話?!?/br> “嗯?!?/br> 不守諾言的那個人是她,還是有壓力的,七年不上法庭,再加上這件案子外界關注度極高,又事關吳奈,阿笙大半宿都沒睡著覺,自我催眠也沒用,后來急了,給陸子初打電話,也不管那個時間段他是否已經睡了,總之就那么打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