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2:第174章 愛她之深,傷她至深
沈雅擔心她做傻事,連忙和醫生出去了。 待房門關閉,手中的碗片終于落地,她渾身沒力氣的癱坐在了地上。 就在剛剛不久,她忽然預感到了什么,她已很久沒有來月經了。 在國內,她和陸子初雖然每次都會事先做好安全措施,但難保有時候疏忽忘了,算算日子,怕是有兩個多月了。 放假前她忙著出國和畢業,以至于遺漏了很多細節,現在想想,有人懷孕會嘔吐,有人反應正常,她大概是屬于后者。 這么一想,心里竟是一半酸,一半甜。 現如今她囚在這里,多日沒有聯系,他在國內也不知道會怎么想。 醫生的到來讓她寒了心,說什么也不能讓他給她檢查身體。 母親現如今為了救父親,如果得知她懷孕,一定會想方設法打掉她的孩子。 在美國,很多州是不允許做人~流的,墮胎等于犯法。是誰說的,有法律的地方,就會有犯罪。 不允許,并不代表母親不會尋找其他法子,這是她和他的孩子,雖然不知道能保多久,隱藏多久,但畢竟是一條小生命。 這么一想,竟是無望到了極點。 阿笙這邊正傷心著,想到孕婦傷心,對孩子并不好,又連忙抬手把淚擦了。 兩日沒有吃飯,她沒關系,但孩子不能餓著,她又掙扎著站起來,掃了房間一圈,墻角粥飯被她打翻了,她覺得可惜,好在托盤碗里還放著四個小籠包。 拿在手里,也不嫌涼,一口一口吃著,直到現在她還心存希望,等她身體好一些,她就想辦法逃出去。 可誰知,沒過兩天沈雅就請人打了暗格,飯菜專門從那里遞進去,阿笙把手伸出暗格,想要抓住沈雅,沙啞著嗓子,發出模糊的咆哮聲:“你這是在犯法,你有什么權利囚禁我?” 沈雅說:“你好好冷靜一下,4月末之前,你必須要嫁給韓愈,要不然你父親后半生就真的完了?!?/br> “你把這事告訴我爸爸了沒有,他知道你這么做嗎?我也想讓我爸爸出來,但你這樣對待我,不公平?!甭曇羝D澀,她說的很慢,不確定沈雅究竟有沒有聽清楚她都在說些什么,她感覺發出這些聲音的人不是她,倒像是從地底下滲出來的。 沈雅長時間不說話,很久之后,她才開口:“阿笙,什么叫公平呢?只有韓愈知道肖恩在哪里,他如果不自首,你打算為了愛情犧牲你爸爸嗎?”說著,似是想起了那些舊時光,那里面必定有一個顧行遠,因為沈雅眼睛濕了,嘴角第一次流露出冷意來:“為了你所謂的愛情,放任你父親生死不管不顧,你怎么對得起他?你想想這些年他都是怎么對待你的?顧笙,做人不能忘恩負義?!?/br> 阿笙心里仿佛被扎了一下,她這都開始忘恩負義了,她何嘗不想報答父親,但報答不該是這樣的方式,就算她嫁給韓愈,父親減刑,他在獄中知道,只怕也會痛不欲生,自責不已。 她不再說話,她問自己,什么叫孝?所謂孝順,就一定要犧牲自己,成全別人嗎?所謂孝,是不是要把她自己投入烈火,焚燒殆盡,才能名垂青史,引人頌贊。 她沒那么偉大,得遇陸子初,只想和他平安到老。愛情不就應該如此嗎?她以前看待愛,只覺得美好,現在卻覺得可怕。 她沒想到有一天父親出事,到頭來卻需要韓愈出手搭救,當然這種搭救是需要代價的。 她有時候會想,他還是她認識中的那個韓愈嗎? 見到韓愈是在三月末,阿笙腹部已經凸起,穿著寬松的衣服,再加上她有意遮擋,完全看不出來。 這一次,母親終于把她放了出來,縱使如此,她在客廳里坐著,母親也不忘警惕,站在門口不遠處,早已做好準備,如果她沖出去,絕對能夠隨時堵截她。 她笑了,不知道是她快瘋了,還是母親快瘋了。 韓愈那天穿了一件白襯衫,她下樓前,他負手站著,袖子挽到一般,聽到腳步聲,轉身看她。 她還跟以前,除了氣色不太好之外,整個人跟原來沒兩樣, 在她靠近時,韓愈手指微微蜷縮了一下,他是很想碰她的,但終是把手插在了褲袋里,率先走到沙發前坐下。 “坐?!彼f。 阿笙產生了錯覺,好像這里是他的家一樣,而她……她險些忘了,這里也不是她的家。 她最終還是坐了下來,站的時間久了,怕被人看出端倪,但坐著,卻能讓她覺得安全許多。 阿笙說:“我以為2月份的時候你就會來找我?!?/br> “你沒給我回復,我可以一直等下去?!彼粗?,一雙黑眸里面閃爍著火光,熱的像是一塊烙鐵。 她眼眸沉沉的看著他:“你話沒說完?!?/br> “我還需要說些什么嗎?”他扯了扯唇,似笑非笑。 她模仿他的語氣:“我可以一直等下去,但你確定你父親能等嗎?” “學的很像?!彼@么說著,竟真的笑了,“在這世上,還是你懂我?!?/br> 阿笙靜默了一會兒,問他:“你覺得我會答應你嗎?” “現在不答應,不代表以后也不會答應?!彼似鸩鑹?,幫她添滿。 她說“不用”,茶杯被她推到一旁。 韓愈放下茶壺,挑眉問她:“怕我下毒?” “這里是顧家,你還不至于這么明目張膽?!钡故怯H人,疼她至深,傷她更深。 抬眸看了一眼沈雅,走到現如今這一步,沈雅對痛苦和歉疚早已麻木,更對阿笙的頑固徹底寒了心。 阿笙手指緩緩握緊,對韓愈說道:“我顧笙沒什么本事,但生平最恨別人威脅我。我爸爸如果出事,是我不孝,可是韓愈,我寧愿以死謝罪,也不會嫁給你?!?/br> 韓愈倒也沒生氣,他若那么輕易暴露喜怒,那他就不是韓愈了,聽了她的話,反問道:“不嫁給我,嫁給陸子初嗎?” “我若不嫁陸子初,又怎會嫁給你?” “你倒是癡情,但他知道你在等他嗎?”他端起杯子,透過茶沿看她,見她一臉漠然,從褲袋里掏出一只手機來。 那是她……當初陸子初買給她的手機。 仿佛有什么東西在阿笙心頭蔓延,一直流竄到了四肢百骸,因為有了某種預感,心里突突的跳動著。 韓愈單手把玩著手機:“你應該謝謝我,每天幫你跟他報平安?!?/br> “無恥?!?/br> 韓愈“啪”的一聲放下杯子,“這話若是別人說,我怕是早就發怒了,但你說出來,倒像是打情罵俏?!?/br> 顧笙偏頭望著窗外:“我不明白,像我這樣的人,一身缺點,你究竟喜歡我什么?” 韓愈沉黑的眼睛盯著阿笙,看不出在想什么。 “我有說我喜歡你嗎?娶一個人,一定是為了愛嗎?”韓愈站起身時,整理了一下衣服,話語輕漫:“顧笙,你最好堅持下去,不改初衷,若是有一日撐不下去前來找我,我怕是會把你之前的堅貞當成是笑話一場?!?/br> 阿笙坐著沒動,韓愈早已離開,直到眼前被陰影覆蓋,她才抬起頭,沈雅站在她面前,面色無波。 “我跟他接觸過幾次,看得出來是個別扭的男人,只要你肯對他服個軟,說不定他真的會幫你父親?!?/br> “……”阿笙抿唇,沒說話,似在隱忍。 沈雅繼續說:“他是真的喜歡你,今后你跟他在一起,他不會虧待你,你……” 阿笙終于抬眸看著沈雅:“如果現在不是21世紀,我們生活在古時候,你是不是還打算把我賣到妓~院里,以身抵債?” “啪——” 阿笙身體仿佛掉進了冰窟里,倒也不覺得臉有多疼,她沒想到沈雅會打她,沈雅也沒想到一巴掌就這么下來了。 她愣愣的看著自己的手心,這還是她第一次打顧笙,就連自己也驚呆了。 阿笙自嘲一笑:“這一巴掌我受了,因為你是我母親,生我養我一場,所以我不還。但是媽,我就問你一句,你是不是要把我逼死才甘心?” 沈雅默然半晌,淚水竟流了一臉:“好,我不攔著你,你走,只當顧家沒你這個女兒?!?/br> 阿笙抿著唇,看了沈雅好一會兒,竟真的咬牙轉身朝緊閉的門口走去。 她這邊還沒走到門口,沈雅已經沖進廚房,拿起一把菜刀,竟生生的朝自己的小拇指砍了下去…… “媽——” 阿笙搶奪不及,伴隨一道凄厲的慘叫聲,沈雅顫抖著音,狠聲道:“顧笙,只當我生了一個白眼狼,你滾——” 阿笙看著那只血涔涔的斷指,心一直往下沉,往下沉…… 時至今日,她終于發現,顧家最狠的那個人往往是看起來最溫順的人,譬如說她母親。 她并不是一個良善的人,阿笙自己是知道的。 她也曾說過,這世上有很多東西遠比愛情還要重要,比如說親情。為愛情犧牲親情,還是為親情犧牲愛情?諸如此類的問題從未過腦,她在賭。 母親不了解韓愈,她雖說了解不深,但畢竟還是共處多時。 猶記得,韓永信和常靜雙雙離世,韓愈站在醫院里,那些隱忍的眼淚,她至今不忘。她在想,他是一個把血緣親情看得很重的人,要不然也不會痛恨姑姑,遠走國外。 這樣一個人又怎會真的拿親情要挾她,他能做到在最后一秒漠然相待,視若無睹嗎? 眼看就要四月了,日子跌跌撞撞往前飛奔著,四月末正在無聲逼近。 身處這樣的境地,她已無路可走,母親用一只斷指捍衛了她的丈夫,昭顯了阿笙身為女兒的絕情。 她不肯把手指接上去,她要讓顧笙每次看到都活在愧疚里。 那道門阿笙最終沒能走出去,仿佛重拳砸在胸口,呼吸全都被人給奪走了。一股無從發泄的哭意從喉中涌出來,逼得眼眶中有溫熱滑落。 她知道母親不是在開玩笑,只要她前腳離開,母親后腳就會自殺。 看出來了,父親在她眼里是家庭的主心骨,是她的精神支柱,為了他,她可以變成一個決絕的女人。 ——母親說:“你以后嫁人,對方有錢沒錢不重要,重要的是那個人是不是真心待你?!?/br> ——母親說:“阿笙,以后有了男朋友,一定要領回家讓mama過過目,若是不如意,說什么也不能讓你跟著他吃苦受罪?!?/br> ——母親說:“顧笙,做人不能忘恩負義,感情可以慢慢培養?!?/br> 明明不愿去想,但想到“以后”的今天,卻是滿口的甜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