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2:第172章 遠離情愛,只為自己活
2006年11月末,美國舊金山。 這座城每天都會出現太多表情冷漠,行色匆匆的人,他們各司其事,衣著時尚或休閑,仿佛穿梭在深海里面的魚,支離游弋,冷暖自知。 這一年對于顧行遠來說,是充滿噩夢的一年。 律師事務所合伙人肖恩,利用職務之便,偽造文書,以顧行遠名義挪用客戶委托事務所保管資金,涉嫌金額4000萬美元。 肖恩眼見事情有敗露跡象,一夜之間舉家逃離舊金山。 顧行遠遭合伙人背叛,無計可施之下和受害者達成“還款協議”,債主寬限一個月。4000萬美元對于顧行遠來說是一筆龐大的還款數目,周圍朋友全都借遍了,再加上自己的積蓄,卻籌集了不到1000萬美元。 對于妻子沈雅來說,丈夫將近半個月都很少回家,難免有些擔心,前往事務所看他,這才得知事務所出了這么大的事。 沈雅急的直哭,第一時間就想到了顧清歡。 “清歡現在是鑫耀總裁,幾個億她一定能拿得出來?!彼o緊的抓住顧行遠的手臂,試圖說服丈夫尋求顧清歡的幫助。 顧行遠比誰都清楚,這些年來顧清歡在鑫耀是如何步步維艱,幾個億她確實能拿出來,但集團有著自己的運營模式,劃出這么大一筆錢,勢必會引起他人非議。但他又很清楚,一旦他拿不出來這些錢,債主將會把他告上法庭,如此一來,他不僅會失去律師資格,還要面臨坐牢的危險。 就在他遲疑著是否要給顧清歡打電話的時候,有人在地方檢察官那里正式起訴顧行遠。 此次起訴并非“挪用貪污資金”,而是涉嫌“欺詐罪”。 肖恩畢業于名校,在舊金山當地有著屬于自己的社交圈,結交的大都是一些有錢的投資人。 2002年結交顧行遠,之后合資創辦律師事務所。有此做保障,閑暇時以慈善家出席募捐,以此吸引一些商人參與他的投資,并承諾投資方會收到高回報。 從2004年到2006年,肖恩打著律師事務所起草的安全協議,用新投資人打過來的錢償還上一批投資人,通過此等詐騙,攜帶巨款潛逃。 那真的是一筆巨款,就算顧行遠日夜不休再活幾百年也沒辦法掙那么多的錢。 當顧行遠聽到肖恩除了挪用保管資金,甚至打著事務所名義詐騙投資人,攜款56億美元不知下落時,當時就懵了。 肖恩逃了,顧行遠自是脫不了關系。 起訴顧行遠的那個人是債主中損失最大的喬治?加農。此番起訴,還錢已經不能解救顧行遠。身為律師犯下欺詐罪,重判是跑不掉了。 龐大的數字早已讓顧行遠和沈雅雙雙絕望,顧行遠怒火攻心,當天就住了院。 2007年1月下旬,顧行遠收監,4月末,法院將舉行賠償聽證會。 顧行遠和沈雅之前說過,此事不要累及一雙兒女,顧笙之前說過要去美國,被沈雅拒絕了,她從母親吞吞吐吐的話語里誤以為父親病重,顧行遠和沈雅又怎知07年一月末她會乘坐班機飛往美國。 阿笙抵達舊金山那天是個罕見的大晴天,陽光刺得人眼睛發疼。 機場出口,司機幫她把行李放進后車廂,見她嘴角笑容淺淡,眼神雖然疲憊卻隱含期待,便用英文笑著問:“旅游嗎?” “不,探親?!蹦吧膰?,使用著陌生的語言,因為有父母在,所以才會倍感溫暖。 尋到顧家住址,那天沈雅開門看到顧笙,恍若夢中,初見親人,積壓多時的無助和絕望,瞬間決堤崩潰。 阿笙嘴角的笑凝住了,看到母親就那么蹲在前方不遠處嚎啕大哭起來。 那樣的哭聲,她聽出來了,不是興奮,而是恐懼和痛苦。 顧行遠挪用客戶保管資金,無法還款被起訴,按照規定,吊銷律師資格證,監禁可能在10年以下。 若是上述一例案子還好,但肖恩卷款潛逃,雖是他一人行為,律師事務所卻是他和顧行遠共同所有,先前有過案列,發生在美國某州,有人詐騙投資人十幾億美元,結果被判監禁50年。肖恩攜款56億美元,顧行遠數罪并列,最起碼也在50年以上。 彼時顧城不知音訊,顧行遠入獄,沈雅無計可施,唯一能為此事奔走的人只有阿笙了。 沒來得及倒時差,阿笙很清楚,所有的問題全都出自于那個肖恩,下午奔走拜訪跟肖恩關系親近的人,這些人之前也被警察問過話,初見阿笙還算溫和,一旦阿笙提及“肖恩”的名字必定會冷臉相待。 拖著疲憊的身體回到家,母親也從別處剛剛回來,扯出一抹難看的微笑:“我早試過了,沒用的?!?/br> 阿笙不害怕奔波,她怕的如此費心費力,到最后依然無法保全父親。 回到舊金山的第一個晚上,陸子初打來了電話,聽到他的聲音,白天積壓的恐懼和痛苦在那一瞬間忽然化成了朦朧的濕意。 “想著你早該到了,怕你在調時差,現在才打電話過來,吵醒你了嗎?”他聲音里帶著笑意,仿佛近在耳畔。 “沒有?!彼戳艘谎蹚N房,母親正在做飯,默默擦著淚,她突感無力,拿著手機走到了院子里。 陸子初輕聲問:“看過你父親了嗎?身體怎么樣?” 阿笙頓了幾秒,在這幾秒里,她想就算她把此事告訴給陸子初,他又能做什么呢?幾百億人民幣,就算他是她丈夫,她也難以張這個口。問題的重點是,她對美國法律不熟,咨詢了幾位美國律師,父親判刑是跑不掉了,不是還錢就能解決的問題…… “還好?!彼D移話題:“外婆怎么樣了?” “情況不太好?!彼f著,對阿笙說:“忙完這陣子,我去看你?!?/br> “好?!睊鞌嚯娫捛?,阿笙說:“老人生病,你要多陪陪她 那晚,阿笙在外面的石階上坐了很久,直到沈雅喊她吃飯。 餐桌上,她和沈雅都很沉默,半晌后,她對沈雅說:“不能指望肖恩了,明天我就去找喬治?加農,想辦法說服他和其他投資人撤訴,如果賠錢能解決這件事,我可以借……” 沈雅“啪嗒”一聲放下筷子,“借?你知道那是多少錢嗎?幾百億人民幣,你以后怎么還?”見阿笙垂著頭,但卻停止了用餐,沈雅鼻子一酸,語氣軟了幾分:“檢察官已經受理案件,律師都說了,判刑是跑不掉了,那些投資人撤訴有什么用?” 說到這里,已有了哭腔。 阿笙拿著筷子攪著面,良久后自嘲一笑:“媽,我還能怎么辦呢?他是我爸,難道要我乖乖坐在家里,等著聽證會召開嗎?” 沈雅靠著椅子,只覺得渾身力氣都被人抽走了。 時間倒回來,2007年1月下旬,美國洛杉磯。 這一日,韓愈和幾位投資商外出打球,高爾夫球場與其說是打球休閑勝地,還不如說是生意洽談最佳場所。 有人提及喬治,韓愈原本有些意興闌珊,但他聽到了“肖恩”,緊接著又聽到了“顧行遠”,微不可聞的擰了眉。 他對肖恩有印象,是因為肖恩除了是個律師,還是一位商人。曾對很多知名投資商暢談過互惠投資大志,對待有意向合作的人,韓愈通常會事先調查對方,也是在那個時候才得知他和顧行遠是合伙人。 后來因為各方面因素,雖然拒絕了肖恩,但有一點韓愈還是頗為觸動的,那就是肖恩很孝順,養母年邁住在療養院里,他幾乎每隔幾天就會前去看望她。 肖恩卷款潛逃,顧行遠入獄,韓愈頗感意外。 那天打球結束,韓愈在辦公室里佇立良久,對任洋說:“幫我訂機票回國?!?/br> 1月18日晚,韓愈抵達t市,為什么會回國?顧行遠發生這么大的事情,他以為家人早已告知她,他以為她會……哭。 回去,也只是想看上一眼,她不曾知道,那一夜齊烈開車尾隨,他坐在后車座是怎樣看著她前往望江苑,又是怎樣和陸子初交頸纏綿。 那樣的痛直抵人心,攪得他血rou模糊,也是在那個時候他才知道,他對她的占有欲和掠奪是滲入骨血的,并非刻意壓制就能悉數淡忘。 他恨不得沖進別墅里,但沖進去之后呢?他該是怎樣難堪的存在? 這一夜機場大廳,臨上飛機前,他對任洋說:“不惜一切代價,一定要找到肖恩?!?/br> 07年2月3日,喬治親自端了一杯咖啡遞給韓愈,他和韓愈有過合作,彼此關系和每個商人朋友一樣,不熟稔,但相處起來也不會顯得太過陌生。如今他蒙受巨大損失,韓愈還肯和他來往,非常不易。 韓愈已經站在落地窗前很久了,喬治順著他的目光往下一望,看到樓下佇立的女子時,下意識皺了眉。 喬治朝辦公桌走去,拿起內線:“顧行遠女兒怎么還在這里?” 不多時,樓下已有人朝顧笙走去,趕她離開。 韓愈盯著樓下一景,喝了一口咖啡,“她怕是明天還會來?!?/br> 喬治好奇道:“韓先生和她認識?” “不認識?!表n愈收回目光,走到一旁沙發上坐下,顧行遠此次被指控參與騙局,怕是在劫難逃。 這天,阿笙前去探望顧行遠,顧行遠蒼老了許多,一直在咳嗽。在美國,若有錢的話根據相應制度可以保釋犯人出來等待受審,先不說保釋金有多昂貴,事到如今他被人栽贓陷害,欺詐罪太過惡劣,根本就沒有保釋的機會。 顧行遠認了命,握著阿笙的手:“阿笙,沒人能幫我,牢獄之災跑不掉了,事已至此,只怪爸爸遇人不淑,還是聯系不到你哥哥嗎?” 阿笙心里難過,搖了搖頭。沈雅倒是聯系上了徐秋,徐秋說顧城幾日前就離開了,她也不知道他去了哪里。 “以后你和你哥哥要好好照顧你母親……”顧行遠說著,眼睛紅了,低著頭忍不住咳嗽起來,阿笙眼睛一酸,那淚險些砸落在桌面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