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2:第152章 別碰她,為愛中了魔怔
阿笙對床有一種莫名的恐懼,這種恐懼來自于那些迷失的過去。 那些過去,因為不知,所以全都來自于臆測。重逢后,他告訴自己,她就是他的現實,花費六年時間在無望中掙扎徘徊,所以再也不愿有另外一個六年從他眼前消逝。 一整夜的時間里,就那么坐在她身旁,看著墻壁上的時鐘慢慢的走動著。 握著她的手,輕輕咬著她的手指,她在睡夢中皺了眉,但很快就舒展開來,他笑了,他知道他的笑容在這一刻很溫暖。 ——阿笙,你不知道我有多想你。 t市有一條用“櫻花”命名的道路。三月下旬,櫻花渲染春色,白天盛開,宛如花海,吸引著游客慕名而來。 夜晚吹起了涼風,送來了淡淡的花香,飛揚的櫻花瓣在夜風中顯得格外美麗妖嬈,飄散在道路上的每個角落里。 車窗敞開著,有若干花瓣就那么肆無忌憚的瞄準時機飄了進來,落在韓愈腿上,宛如安詳的孩子,終于為自己找到了最舒適的床。 關上車窗,花瓣被他無情的拂掉在地。他不喜櫻花,原因很簡單:花期太短。盛開的時候勢不可擋,落敗的時候悄無聲息…… 平板電腦上是陸氏股票運營走勢,周線上穿,很強的股票,完全沒有下跌的征兆。 電腦甩到一旁,韓愈問開車的任洋:“歐陽什么時候到?” “明天早晨,到時候她會直接前往公司?!比窝笳f著,見韓愈靠著車背,閉眼小憩,輕聲道:“我先送您回酒店?!?/br> 車內片刻沉寂,方才響起韓愈的聲音,不緊不慢道:“……去望江苑?!?/br> 阿笙醒來是在床上,被子大半蓋在她的身上,陸子初躺在她身旁,還是昨天的衣著,側著身子睡著了,她靜靜的看著他,早晨和他一起醒來,算不算是一種幸福? 室內亮起朦朧的燈,光線有些暗,阿笙扯開厚重的窗簾,陽光瀉了一室。 望江苑還跟6年前一樣,但又怎能一模一樣?四季變遷,就像人的心會生繭,建筑會有年歲痕跡,是一樣的道理。 滿目陽光,照在地面上白花花的,很耀眼。阿笙目光有所停駐,柵欄外停放著一輛車,站的高,再加上車窗玻璃阻擋,她很難看清里面究竟坐著誰。 “在看什么?” 陸子初的聲音,有著晨起時的晏啞,低沉中帶著溫情。 阿笙回頭看他,見他不知何時早已坐在了床上,什么時候醒的呢? “有人把車停在了家門口?!彼f。 因為那聲“家門口”,陸子初眼里有了笑意,起身走到阿笙身旁,宛如一棵樹籠罩著她,朝窗外看了一眼,眼里的笑意蔓延至嘴角,并未因為看到那輛汽車而有所減退。 “公司的車?!泵嗣哪?,陸子初說:“你先刷牙洗臉,我下去看看?!?/br> 清晨陽光下,有淡淡的霧氣漂浮著,一輛梅賽德斯奔馳g55停放在柵欄外,車旁地面上丟了不少煙頭。 看來,昨晚對于某人來說,注定是個無眠夜。 他無眠了六年多,又該怎么算呢? 別墅區不時有人穿著運動裝跑步經過,陸子初在車旁站了一會兒,抬手敲了敲車窗,片刻后車窗滑下,露出一張輪廓分明的臉。 四目相對,均是沉默無言。 陸子初穿著家居服,單手插在灰色長褲里,眸色宛如過了夜的白開水,淡的不能再淡來了。 韓愈坐在車里沒動,只有他一人,任洋去接歐陽了,他在想,她起床時間不規律,或許再呆一會兒,還能看到她。 他大概是最這世上最委曲求全的丈夫,放任妻子和舊情人待在一起,不心懷芥蒂嗎?這話連孩子也不信。 深沉的眸子里透著血絲,那是嫉恨所致。 “你別碰她?!甭曇粲种赜趾?,從駕駛座飄了出來。 陸子初淡淡的笑,出色的容貌有著璀璨的光華,不過那笑沒有任何歡愉的成分,比韓愈的話還要冷上好幾倍,聲音清晰有力:“同眠多日,現在才說這話,是不是太晚了?” 心仿佛被人狠狠提了起來,樂山墓園,韓愈拿話激他,現如今望江苑身份倒置,一樣的痛,一樣的鮮血淋淋,銳利的刺,扎進的地方往往是內心最柔軟的角落。 氣氛劍拔弩張,這時不遠處傳來了一道聲音:“子初,你在跟誰說話?” 韓愈透著車鏡,看到吳奈戴著耳機,因為之前運動過,頭發濕濕的,正慢吞吞的往這邊跑。 “打算對鑫耀趕盡殺絕?”韓愈在晨光里微微瞇起眼睛。 陸子初翹起嘴角,浮起一抹淺笑:“忘了嗎?趕盡殺絕這個詞是你教我的?!?/br> “很好?!?/br> 吳奈剛跑到車身旁,就見汽車宛如離弦的箭,疾馳而去,望著汽車離開的方向,吳奈摘掉耳機:“公司下屬?” 兩人站得近,吳奈身上的熱氣撲面而來,陸子初條件反射退了一步,轉身就走,此番舉動落入吳奈眼里,“嘖”了一聲,他這是嫌棄他嗎? 這天上午,陸昌平打來了電話,約陸子初前往茶館喝茶。 喝茶,多是找茬。 “上午的話,我沒時間?!彼戳艘谎郯Ⅲ?,她正在翻看漫畫書,若是帶她去見父親,怕是……眸色微斂,如今早已跟6年前不一樣了。 陸昌平言語利落:“你說個時間?!?/br> “下午一點半?!卑Ⅲ贤ǔR缢瘍傻饺齻€小時,這段時間請人幫忙照看,應該不會有什么問題。 吳奈去醫院了,陸子初給石濤打電話,讓他來一趟望江苑。都是平時最信任的朋友,陸子初把阿笙交給他照顧,沒什么不放心的。 倒不是擔心韓愈來搶人,對于阿笙,韓愈頗有顧忌。他知道,韓愈在等機會,至于機會是什么,只有韓愈自己最清楚了。 他和他曾經是這世上最親的人,只可惜所謂的兄弟情經不起現實折騰,到最后只能背道而馳,形同陌路。 石濤有鑰匙,中午來望江苑的時候,阿笙正在睡覺,縮在陸子初的臂彎里,睡得很熟。 陸子初連鞋也沒脫,側躺在床上,輕輕拍著她的背,見石濤出現在臥室門口,做了個噤聲的手勢,微微抬高身體,試著抽出手臂,眼看她皺眉,不敢再動,待她眉頭舒展,這才把手臂抽了出來。 拉高被子幫她蓋上,關了門,才對石濤開口說道:“她醒來之前,我會盡量趕回來;如果她醒了,沒有看到我,你就帶她到院子里坐坐,或是給我打電話?!?/br> “放心?!笔瘽焓峙牧伺乃募?,跟他一起下樓,憂心道:“你說陸叔叔這時候找你過去,會不會是聽說了阿笙的事?” 陸子初沒接話。 下午13:30分,父子約見,是在一家寂靜無人的茶館。 午后陽光溫煦,陸昌平準時抵達,推門進去,里面放著輕柔的音樂,陸子初早已等候多時,似是閑來無事,坐在窗邊,拿著筆,低頭在茶單上信手涂鴉著。 聽到腳步聲,陸子初抬起眸子,放下菜單和筆,動手幫陸昌平倒了一杯茶。 桌子上放著一束小皺菊,當午后陽光透過玻璃,照在它身上時,它終于迎來了屬于它的溫柔時光。 陸昌平看著那些溫暖的花瓣,率先開了口:“那孩子回來了?” 是陳述,不是詢問。 “誰告訴你的?”陸子初喝了一口茶,問的不動聲色。 陸昌平表情不變:“楚培華,今天上午給我打電話,恭喜我陸家好事近了,老實說我活了大半輩子,聽到他這句話,著實嚇了一跳,詢問得知顧笙回國,你知道我當時是怎么想的嗎?” 陸子初迎視父親的眸:“怎么想的?” 陸昌平近乎憐憫的看著他:“我兒子是不是中了魔怔?” 陸子初眸色微斂,所有的語言,都化成了泡沫,融入了荒蕪的大海。 “別再讓顧笙毀了你?!标懖娇恐伪?,語氣克制:“子初,你為什么棄律從商呢?你外婆為什么會死呢?你為什么在國外偷偷看了兩年心理醫生呢?你病了,自欺欺人有時候也是一種病?!?/br> 陸子初望著窗外,眸色無波,“沒有那么多為什么?”語氣中沒有激動,沒有彷徨,心境沉淀:“誰讓我非她不可呢?” 鄒菊的溫暖是陽光,而他的陽光是顧笙,為了這束陽光,他已經找了很久,很久…… 在石濤眼里,顧笙是漂亮的,不管是以前還是現在,她的美比時下女孩子多了些神秘,仿佛懸崖上開出的小花,激烈迷離。 棉布長裙,光腳穿著一雙帆布鞋,濃密烏黑的長發松松的散落在胸前和后背,神情淡漠。 醒來得知陸子初外出,她很平靜。沒有人能看穿她的內心,就像沒人知道生活中哪些事會在不經意讓她情緒暗涌。 現在的顧笙,沉默不語,安于天命。 下午醒來,石濤給她端了一杯水,她安安靜靜的喝了,很聽話,像個乖順過了頭的孩子,不想也不愿給他人添麻煩。 花園里有花盛放,有花枯萎,干掉的花瓣固執的攀附著花枝不肯離別散場,阿笙指尖剛剛觸及,那些脆弱的干花轉瞬間倉惶落地。 她蹲在那里,靜靜的看著,良久沒有起身。 石濤站在一旁看她,片刻后從花園里折了幾枝薔薇花,沉默著送到她面前,她看了,淡淡的笑,仰臉看他,笑起來的她像個純真的孩子。 她找來了透明的玻璃杯,把薔薇花插在里面,趴在桌面上,閉上了眼睛,像是入了夢。 石濤感受到了她內心的平靜,仔細想想,有時候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未嘗不是一件幸事。 他知道她沒睡著,坐在她對面,她的臉隱藏在玻璃杯后面,朦朧迷幻。 “你放心,我不會自殺?!彼鋈婚_口,因為長時不說話,聲音有些沙啞。 “……嗯?!边@是石濤來到望江苑之后,阿笙對他說的第一句話。 阿笙坐起身,單手撐著臉,淡淡的說:“神智時好時壞是在2012年。西雅圖,那座城市對我來說太陌生,發現自己被人視作瘋子,關在閣樓里,我很恐懼?!?/br> 她說著,白皙的手指緩緩抬起,輕柔的撫摸著薔薇層層疊疊的花瓣,眼神寂靜:“該怎么描述這種恐懼呢?我可以把我能記住的過往全都用煽情的話語講出來,讓別人飽含熱淚傾聽我的故事,只是……我不愿成為這樣的人??晌椰F在又是哪樣的人呢?西雅圖雨水很充沛,有時候一天可以間隔下上好幾場,起初很害怕打雷,可后來不怕了,每次打雷,子初都會出現,他緊緊抱著我,對我說別怕?!?/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