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三更
易胭腳步停住。 身側蘇岸扣著她手腕, 分毫不松。 易胭也沒動。 兩人就這樣僵持著, 蘇岸抓著她手腕,她也一言不發。 不知過了多久, 他終于開口:“你沒什么想問我的?!?/br> 雖是詢問,但尾音平瀾。 易胭安靜了一會兒,轉動手腕。 “沒有?!?/br> 蘇岸只覺手上一空, 她已掙脫他的手。 易胭走進了電梯。 蘇岸回到家時已近晚上十一點。 蘇母還在客廳等他。 蘇岸剛開門進玄關,沙發上的蘇母便走過來:“回來啦, 東西送到辛言手里了沒?” 方才蘇岸將蘇父蘇母送回來后, 蘇母有想給陳辛言的東西落在家里, 讓蘇岸又給送過去一趟。 蘇母讓蘇岸送這趟東西, 目的大家都心照不宣。 夜多躁動, 情按捺不住會發生什么, 大家都清楚。 蘇母不過想送蘇岸去陳辛言那里過夜。 可蘇岸回來了。 蘇岸脫下身上大衣:“嗯?!?/br> “辛言喜不喜歡那東西?”蘇母問,想從蘇岸話里摳出他和陳辛言的相處跡象。 蘇岸:“送完就走了,沒問?!?/br> 蘇母聞言幾分焦急:“跟女朋友相處不是這樣的,平時多買東西哄她, 話也要多說點, 哪個女孩子不喜歡男朋友多對她說情話?!?/br> 蘇岸沒說話, 徑直走向客廳。 這態度不是一個身為男朋友該有的樣子。 蘇母在蘇岸身后,她忽然問:“你想過跟辛言結婚嗎?” 很平常的一句話,但蘇岸已聽出她情緒端倪,但他沒像以前那般沉默。 他側臉對著蘇母,很是平常。 “沒有?!?/br> 隔著一段距離, 他口中字眼清清楚楚傳來蘇母耳里,蘇母臉色不大好看:“你說什么?!” 蘇岸沒回答,不想再觸怒蘇母,往樓上走去。 這么多年,他一直在等人,可是一等便是近十年。但好在她回來了。 蘇母沉臉,已沒前幾秒的溫婉:“蘇岸,你別忘了,這些年是誰把你養大,是誰把你從外面撿回來,好好養到至今?!?/br> 蘇岸上樓步履一停。 蘇家父母很少拿這件事出來說,自蘇岸來到這個家,這種話蘇母沒說過幾次。 蘇岸不是蘇家親生的,他不過是在一個雨夜瀕臨死亡時被外出的蘇家一家撿回家,他沒親身父母,身體也弱,問什么都不說,周圍也查不到誰家丟了孩子。 最后蘇母見這孩子可憐,性格也討喜,就這樣養起來了。 可他們后來才知道性格討喜不過是蘇岸裝出來的樣子,他不過怕被他們扔了,沒人再養他。 蘇岸一直是聽話的,對蘇母的話有求必應,蘇家親兒子蘇泊去世后,蘇母對蘇岸的控制欲越來越強,早已把他當做親生兒子。 直到蘇岸高三那年,為了那個女生不再聽話。 蘇岸是孝順的,正是因為蘇母了解這點,才屢屢抓住蘇岸弱點。 他看著強硬冷漠,可弱點無非就那幾個。 可有時蘇母覺得蘇岸又是冷漠的,他孝順,可他骨子里不會聽話,叛逆又偏執。 蘇岸上樓腳步只是一停,便繼續往上走。 如此視而不見,蘇母臉色更加難看:“蘇岸!” 她干脆撕破了之間不能提及的話題:“你還在妄想嗎?妄想她會留在你身邊?你肖想她,可她真心喜歡過你嗎?!你那么喜歡她,可她只是玩玩而已,你為什么至今還不明白?” 蘇岸正正被人戳中痛處,身側垂著的手微顫了下,臉色卻依舊不動聲色。 “她根本就不喜歡你,你到底在圖什么?”蘇母臉色蒼白,語氣也漸漸無力,“不過一個女人而已,你為什么……” 后面的話,蘇母說不出來。 一個易胭,能將蘇岸抽筋拔骨,他像喝了迷魂藥,再也回不了頭。 蘇母知道的,那兩個字對蘇岸有多大的摧毀力。 蘇母一直想不明白,為何是易胭,為什么偏偏是她。 她嘴唇微顫:“你以為我不知道你最近一直去找她嗎?醫院、戒毒所、水灣小區,你以為你最近去過的地方我都不知道嗎?” “你以為你借著買湯羹的名義,排隊間隙去買了藥掛在人家門口,我都不知道嗎?” 蘇母娘家完全有這個勢力掌控他的一舉一動,蘇岸不意外。 “你跟我信誓旦旦說她不會離開,不會走,然后呢,她當年還不是一走了之了?” 樓梯上的蘇岸一直沉默。 蘇母:“蘇岸,她沒有你想的那么深情。實際上她不過就是得到你后就踢開,人人都看得見的事實,為什么就你一直不明白,為什么你要把她想得那么好?!?/br> 到此蘇岸不再安靜,他轉過頭,終于看了蘇母一眼。 樓上樓下,一人平靜到似是沒有悲喜,一人則焦急又無力。 他眼尾低斂,看著底下的蘇母,半晌掀唇。 “她很好?!?/br> 蘇母胸口一滯。 蘇岸看著她再次重復,篤定又認真:“她很好?!?/br> 即使她毛病一堆,曾經還不要過他,可對于他來說,只有她是最好的。 誰都比不上她。 說完這句,蘇岸不作停留上樓。 最近上面安排易胭去臨省學習幾天,易胭今天回家后收拾行李,從衣柜拎了幾身衣服疊好放進去。 收拾好衣服和日常用品又扔幾包煙進去。 剛收拾好,地板上的手機振動起來。 易胭撈過手機,放到耳邊接聽,是崔依依打過來的電話。 崔依依在那邊叫了她一聲:“易胭姐?!?/br> “嗯,”易胭正擺弄手上小物件,漫不經心,“怎么了?” 崔依依:“我爸回來了?!?/br> 易胭手中動作一頓,又繼續玩:“哦,什么時候?” “一個小時前回來的,我現在在房間里跟你打電話?!?/br> “他沒對你和奶奶做什么吧?” 崔依依道:“沒。他回來讓我給他做了頓飯,吃完后現在在外面看電視?!?/br> 易胭忽然問:“他有沒有跟你提起過他去過哪兒?” 崔環杰是一個話挺多的人,崔依依平時不跟他說話,他也能自言自語一籮筐。 “他沒跟我講,但我做飯的時候聽見他跟人在打電話,”崔依依停頓一下,似乎是在想,“好像是說什么宿舍住的環境差,太多人睡在一起,半夜還得爬起來送東西?!?/br> 易胭聞言倒是沒什么驚訝的,只是抬眼看向自己進來時搭放在椅背上的呢大衣。 衣服兜里有一盒鹽.酸.曲.馬.多。 她沉默一會兒,沒將自己想法告訴崔依依,只是懶散點點頭:“行,要是還有什么消息就跟我說一聲?!?/br> “好?!?/br> 易胭:“哦對了,我最近有事去臨省,你和奶奶自己注意點安全,別和他正面杠?!?/br> 崔依依笑:“知道。杠也杠不過,我和奶奶不會硬來的?!?/br> 易胭微點頭:“嗯,那先這樣吧?!?/br> 說完兩人便掛了電話。 易胭掛了電話,指尖松松夾著手機晃了晃,想了下起身,到沙發邊拿起那件呢大衣,掏出里頭的藥盒。 藥盒貼著的標簽沒撕過痕跡,新的。 易胭隨手將藥盒往桌上扔,沒再想這事。 她又打開手機,不知想什么,又低垂看了眼自己手腕。 兩人關系冷淡這么久,她手腕是蘇岸唯一接觸過的地方。 易胭終是不再想,過一會兒打開通訊錄,刪掉了蘇岸的號碼。 幾日過去。 最近辦不完的案子,刑偵、禁毒等支隊都忙得不可開交。 連著幾天外出、熬夜吃泡面,禁毒大隊幾人生生熬瘦一圈。 這天外出回來,崔童許騁等人下車進屋休息。 崔童:“蘇隊干嘛去?” 許騁:“小屁孩兒別問那么多?!?/br> 崔童說:“就是好奇嘛。最近工作這么忙,我們忙蘇隊更忙,但一到休息時間他都不在,都不休息的,你看他黑眼圈都能掉地上了?!?/br> 許騁嗯了聲:“應該有事吧?!?/br> 與此同時,水灣小區門外。 保安大叔見近幾日都有同輛黑色轎車停在門外,停的時間或長或短。 但又不說來找誰,也不試圖進去。 這天陳辛言下班回來,就遇上蘇岸的車。 她車開到蘇岸車旁邊,按了下喇叭。 幾秒后,蘇岸那邊副駕車窗緩緩降下。 陳辛言探頭問:“怎么?太陽打西邊出來,終于聽你媽的話來找我了???” 蘇岸看了她眼,沒說話。 陳辛言也就說說,不會那么自戀以為蘇岸來找自己的。 她開玩笑道:“要不就是來找喜歡的小姑娘的?!?/br> 陳辛言就是開玩笑根本沒指望蘇岸回答,卻沒料想幾秒后蘇岸嗯了聲。 陳辛言嘴角的笑一僵,半晌才反應過來:“真的啊……?” “那你為什么不進去找她?”陳辛言格外會聯想,“你不會惹人家生氣了吧?”想想又覺得十分有道理,蘇岸這種性格雖然安靜,但是等到有矛盾了是真的氣人。 蘇岸坐在主駕,雙手搭在方向盤上,估計幾天沒休息好,疲倦爬上他眼角,他皮膚白,眼底青灰更顯幾分明顯。 陳辛言見他這模樣,方才說的惹女生生氣的話,也沒見蘇岸否認,覺得自己猜的八九不離十了。 她欲言又止道:“你這樣……不行的,女孩子是要哄的,你讓她生氣了就去道歉,去哄她?!?/br> 陳辛言頓了下:“雖然對你來說好像很難,但為了喜歡的人還管它難不難呢,你做了什么,心里在想什么,都要試著跟對方溝通,你不跟人說別人怎么知道你關心她?” 隔壁蘇岸一直沉默著,眼瞼低斂,不知想什么。 第一次像個被訓的小孩。 陳辛言自認識蘇岸以來,雖然覺得蘇岸性格有時的確不討喜,但有時一些小事情也覺得他真的可憐。也許面相問題,他有時會給人一種無辜感。 陳辛言車里手機響起,有人打電話進來。是陳父陳母讓她趕緊回家吃飯。 陳辛言應付幾聲掛了電話后,轉頭對這邊的蘇岸道:“對了,昨晚我和我那小男朋友打電話被我媽聽到了,她已經知道我倆假的了?!?/br> 說完她聳了下肩:“還沖我發了通脾氣,這段時間辛苦你了,你也考慮考慮你自己的事吧,蘇姨……你不好一直遷就她,她控制欲太強了?!?/br> 蘇岸沒說話,陳辛言也早習慣了,重新啟動車子,要進小區去了:“我先回家吃飯挨訓了,對了,別忘了好好哄人家啊,要是進不去小區,你跟我一起進去?!?/br> 陳辛言以為蘇岸不會回答了。 卻在車開出去前一刻,蘇岸開了口:“她又不見了?!?/br> 落寞又頹敗。 陳辛言一愣,但車已開了出去。 好似窺見了別人的秘密一般,更何況還是蘇岸這種話能憋幾世的人,陳辛言回到家都沒反應過來。 作者有話要說: 三更!碼完今天的一萬多,肩膀酸到臉砸鍵盤,這條虞真滴廢了。 看到這里的都是我的真愛,謝謝各位訂閱支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