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82.暖人心田的陸絆
白啟全已經記不得自己是怎么看完電影的了。 在最后這一段劇情的時候,整個片場鴉雀無聲,所有人看著大銀幕上的畫面,瞳孔放大。 在看到琥珀的尸骸的時候,電影院忽然有人傳來了嘔吐的聲音。 白啟全胃里翻江倒海,酸楚而苦澀的胃液涌上喉嚨,他捂住嘴巴,感到自己的胃部一陣絞痛。 這是心理作用導致的胃絞痛,通常是壓力過大,過于緊張,或者受到強烈刺激之后才會出現的。 劇情的對白傳入他的耳中,白啟全覺得自己聽懂了,又好像沒聽懂。 他的雙眼模糊,有一種不真實的感覺。 自己負責的那些片段,明明琥珀是那么美好,笑起來是那么開心,那么充滿希望,那么純潔天真的一個女孩子。 為什么她會遭受這樣的事情。 這個世界到底怎么了? 我親手給她制作的這些片段...... 白啟全的大腦嗡一下,感到血液直沖鼓膜,就像有核彈警報一般的三道蜂鳴在腦子里炸響。 他呼吸變得急促起來,一股暖流從鼻子里涌出來。 白啟全發現自己流鼻血了。 他急忙用紙巾塞住鼻孔,抬頭,就看到琥珀在火焰之中絕望掙扎的畫面。 他看了一眼身邊的女朋友,龐珍已經整個人呆愣住,只能張大嘴巴,看著那烈火焚燒的場景,她失去了所有的反應。 一時間,影院里傳來了痛苦的哀嚎。 就像一把尖刀插入了自己的內心,并且還在不斷旋轉,將傷口撕開。 白啟全感到呼吸困難,大銀幕上的劇情一刀又一刀,令他無法做出任何反應,就好像,他真的與一名少女經歷了那樣的旅程,真的見證了她的成長,她的抉擇,她的死亡。 在櫻花中落幕的電影,沒有一個觀眾起身離開。 他們沒有掌聲,沒有歡呼,也沒有痛斥和怒罵。 所有人臉上都是一種極為復雜的表情。 這就好像,被自己關系最好的人重重打了一拳,疼痛到極點的時候,對方又無比溫柔地輕輕撫摸傷口,用最關切真摯地態度噓寒問暖。 又像是,怒意滔天地找到了最憎恨的仇人,正準備快意恩仇,手刃仇敵的時候,卻發現他這些年拯救了無數遭受苦難的孩子,還成為了許多人生活的支柱,一旦殺掉他,就會有更多的人陷入更大的不幸。 陸絆的這部電影,治愈人心嗎? 要是說陸絆的電影治愈人心,那這幫觀眾肯定要破口大罵,你這他媽叫治愈人心??? 這分明是把狗騙進來殺,這要是算溫情,治愈,成長的話,那《啼哭》肯定可以拿最佳喜劇片了。 他用盡了一切手段,將琥珀的美好展現給了觀眾們,將這一段旅程刻畫成了細膩溫情的成長之旅,用了一百分鐘來編織出一個有些驚險,但更多溫柔的旅程,然后,用了不到十分鐘來將這一切用人們最難以接受的方式通通打碎。 可是,讓觀眾們痛罵出口,好像又沒有那么容易。 琥珀的死,到底是誰的錯,是主角的?是那些巫女的?還是她自己的才能的?或者是那庇護人類千百年的神櫻的?人們在混亂的意識之中思考得到的答案發現,錯的是世界。 如果這個世界能夠好一點點,那么無論誰都不用受傷。 可它就是這么剛剛好差一點點。 他們要是因為琥珀的死而破口大罵,無差別人身攻擊陸絆,或者發出惡毒的評價,試圖尋找陸絆的破綻,那么這就代表,這個世界的絕望成功傳遞到了觀眾們的認知中。 陸絆做到了他在拍攝電影時想要做到的事情。 這就代表,這是一部完美的電影。 許多電影,無論是商業片還是藝術片,更多都是給觀眾呈現一個故事,通過故事來讓觀眾產生共鳴,從而引發情感的波動。 但陸絆的這一部電影,他憑空創造了一個希望,又通過將這一份希望完全碾碎來制造了絕望,并且讓觀眾們切實感受到了這一切。 在感受過了這樣的絕望的世界以后,白啟全忽然覺得,一切都沒什么大不了的了。 雖然這個世界有各種各樣的問題,環境,戰爭,民族,宗教,貧困,饑餓,但至少不像電影里的世界那樣,橫也是死,豎也是死,在rou眼可見的領域,人類的文明被一點點蠶食殆盡,人類自己在將自己推入深淵,而最優秀的人只配拿來當做柴薪,痛苦絕望地死去。 這么一想,現在的生活,好像有點太幸福了。 白啟全覺得自己今后不能那么頹廢,必須要加把勁才行,他覺得世間的一切都是那么美好,那么富有希望,明天的太陽還會照常升起都是一種幸福。 走出放映廳,白啟全看到了外面還在等待著的下一場的觀眾們。 他們的臉上滿懷期待,他們的眼中滿是羨慕,他們還不知道自己在等待著什么。 白啟全看到他們的瞬間,感受到外面那皎潔的月光,蔚藍的天空,純凈的空氣時,他忽然理解了一切。 他理解了為什么之前看到的首映場的人會是那樣的表情,為什么那位毒舌的評論家在看過陸絆的電影之后會忽然態度變化,不遺余力地夸贊陸絆,推薦陸絆的電影,為什么所有的觀眾都是一致好評,并且對這最后的劇情絕口不提。 因為大家都不想破壞這個讓其他人受到治愈的機會。 若是提前知道了劇情,那么整部電影的沖擊力會小很多,觀眾會帶著一種前置的心態來看,無法完全感受和融入劇情之中,自然也就難以產生那強烈的沖擊力,無法體會到真正的絕望。 也就無法享受到這一份治愈。 現在在白啟全的眼中,每個人都散發著希望,整個世界欣欣向榮,他覺得棒極了。 這樣的體驗,溫柔的他肯定不能將其剝奪。 大家都太溫柔了。 白啟全看了一眼自己身邊的女朋友龐珍。 她已經從木然的表情恢復過來,她眉頭緊鎖,可看到外面的人,看到那些期待的觀眾,看到對自己露出溫和笑容的白啟全,她也理解了一切。 然后,龐珍也對著那些觀眾們,露出了治愈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