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虛宮中，元始圣人凝視著身前的玉虛寶鏡。

    寶鏡中倒映著紫芝崖前的景象。

    靈寶天尊的威勢，即使隔著寶鏡，也依然撲面而來。

    “自守千年，通天的修為，倒是長進了不少！”

    圣人關注著，靈寶天尊的巨掌周圍縈繞的那些數字。

    “這就是通天開辟的那一條大道的衍生神通？”元始圣人點評著：“果是變化無窮，神通廣大！”

    不過，元始圣人并不擔心。

    到了圣人這個層面，神通道法，其實已經居于次要了。

    真的要捉對廝殺，才有這些神通道法的用武之地。

    但問題是，圣人之間的直接對抗，動靜太大了！

    很容易就會讓紫霄宮干涉。

    所以，圣人之間，更多的是借著棋子，在三界互相博弈。

    盡可能的順從天地大勢，借助大勢完成自身布局。

    像截教那樣，不顧大勢，硬要行逆天之事，明知不可為而為。

    乃是莽夫行為！

    也必然落??！

    神通豈能敵天數？

    況且，這千年來，通天自守碧游宮，修為更進。

    元始圣人難道就是枯坐玉虛？

    故而，元始圣人并不怎么關心靈寶天尊表現出來的神通。

    他更多還是關注，靈寶天尊背后，那若隱若現的禹余天投影。

    在那些神雷奔涌中，那些電光交織間，截教道果所溢出來的絲絲道韻。

    元始圣人很快就品出些味道來。

    “神雷有行，電流有序……”

    “陰陽相生，雷電相交……”圣人贊道：“善哉！善哉！”

    外人或許無法看清楚這些細節，但圣人卻可以。

    在元始圣人感知中，如今的禹余天，較之千年之前，已有大變！

    哪怕是較之數十日前，西方二圣聯手討教時，也是截然不同。

    現在的禹余天內，那一顆顆神雷，似乎都受到了來自禹余天最深處的道果約束，按照著井然的順序，排列組合。

    電流交織在神雷之間，彼此隱隱約約，竟有了幾分陰陽相生相滅的道韻。

    與千年之前，狂野奔放，自由散漫的禹余天，形成了截然不同的面貌。

    元始圣人的道心，隱隱有著觸動。

    他甚至感覺，若可以深入禹余天中，仔細端詳禹余天內神雷、電流與道果之間的變化、聯系。

    說不定，他的闡教道果，也可獲益良多！

    畢竟，闡教大道的核心，乃是禮法、綱常。

    這禮法、綱常，不僅僅是人間凡人的禮法、綱常。

    也是天地的禮法、綱常。

    闡教大道若要圓滿，便需要為天地立禮，為日月立法，為陰陽立規，為五行立序。

    陰陽生滅，要遵從闡教禮法。

    五行循環要按照闡教綱常來做。

    總而言之，言而總之，對元始圣人而言，洪荒三界的未來，要么，讓天地陰陽五行，按照闡教的綱常禮法來運轉，要么，讓闡教的綱常禮法，符合天地日月陰陽五行的運轉規律。

    而圣人無為，不偏不黨，允執其中。

    自然是兩條路都要走，兩個選擇都要做。

    是故，在這剎那，元始圣人甚至生出了想要動身去碧游宮的念頭。

    但這念頭只持續了一個剎那，便為圣人主動掐滅。

    因為，元始圣人從玉虛寶鏡中，看的分明。

    通天在拿捏、在羞辱、在踐踏著白鶴童子。

    這是當眾挑釁！

    此跋扈至極的行為。

    “不識好歹！”元始圣人將道心念頭掐滅。

    在元始圣人看來，通天也就是修為長進了些，但心性卻依然沒有寸進。

    還是和過去一樣，喜歡意氣用事，容易受到凡俗情感影響。

    “且看汝如何收場！”

    被鎮壓的何止一個騰蛇老祖？

    妖師鯤鵬、英招、陸吾，他們背后又怎么可能沒有靠山、依憑？

    然而，圣人道心，依然念頭紛紛，種種慍怒之情，徘回難消，道心難以清靜。

    寶鏡之中，卻已出現了新的變化。

    元始圣人眉頭頓時緊緊的擰了起來。

    “是他？”

    ……

    靈寶天尊沒有等太久。

    東海的因果，就出現了一陣波動的漣漪。

    一位熟悉的故人，悄然出現。

    此人，一席青衣，風度翩翩，看上去宛如人族的貴公子。

    “商羊見過靈寶道兄！”他對著靈寶天尊稽首而拜。

    “自巫妖大劫一別，道兄大道，越發昌盛，貧道實為道兄歡喜！”

    靈寶天尊垂下巨大的雷霆之首，稽首還禮：“道友有禮了！”

    昔年，紫霄宮中，通天教主交友無算。

    但真正能與通天教主互相討論道法，論證大道之友，卻是屈指可數。

    談得來，秉性相同的，更是少之又少。

    便連那兩位妖帝，其實也與通天教主屬于話不投機。

    太一、帝俊，與元始、老君更談得來。

    反倒是，那妖族天庭的那幾位準圣，與通天教主有更多話題。

    祝融、計蒙、鬼車還有就是眼前這位了。

    妖圣商羊！

    商羊跟腳無比古老！

    他甚至不屬于妖族，非是群星孕育。

    他來自更古老的時代，在鴻蒙初分時就已經誕生，屬于天地間第一批后天生靈！

    雖比不得那些被群星所孕育，從鴻蒙中出生的先天神靈。

    然而，商羊的來歷，也無比顯赫。

    他是元鳳之子！

    繼承了元鳳的無數天賦，先天不死不滅，不衰不老。

    龍漢初劫，元鳳與祖龍同歸于盡。

    商羊便隱遁在天外，避不出世，除了紫霄宮講法外，鮮少出現于人前。

    在紫霄宮中，商羊因為喜歡演繹道法，推演神通，而與祝融交好，經祝融介紹，與通天教主為友。

    幾人在那紫霄宮中，度過了一段亦師亦友的歲月。

    后來妖族天庭建立，帝俊與太一兄弟，三番五次誠心相邀，請出了商羊，為妖族天庭重臣。

    但巫妖大劫，商羊并未參與。

    他在大劫之前，就已經嗅到了危機，以先天神通，直接斬斷因果，遁去天外。

    本以為，這元鳳之子，會永遠隱遁三界之外，不與世事——這等在巫妖大劫之前就已經證道準圣的人物，只消不履因果，不染塵埃，因果孽障就找不到他。

    換而言之，只要他們愿意，以不證道為代價。

    是可以逍遙在自己開辟的小天地中，永世得享清靜。

    不意，商羊還是出世了。

    靈寶天尊見著這故意，道心之中不僅感慨萬分。

    不僅僅感慨著世事無常，時光無情。

    也感嘆著，本會元的敏感和重要性。

    連商羊都要出世！

    便道：“道友是來為他們求情的？”

    巨掌攤開，妖師鯤鵬、騰蛇老祖、陸吾、英招，皆在掌中。

    他們體型未變，依然龐大無比。

    但在天尊掌中，卻是渺小如米粒。

    天尊之掌，仿佛就是這洪荒天地！

    商羊見了掌中四人，稽首道：“還請道兄給貧道一個薄面！”

    “寬恕這四人一次！”

    靈寶天尊脾氣雖然比通天教主酷烈，但也比通天教主更念舊情。

    兼之，此事到此，已經差不多了。

    難道真的要逼出騰蛇老祖背后的元始圣人或者鯤鵬背后的老君圣人？

    太不體面了！

    也會讓今日大喜的日子，橫生波折。

    便點頭道：“既是道友之請，貧道自然要給道友一個面子！”

    昔年紫霄宮中，妖族天庭與他交好者，如今恐怕就剩下眼前的商羊了。

    祝融與祖巫共工同歸于盡。

    計蒙在巫妖大劫中下落不明。

    鬼車則在巫妖大劫最慘烈的天河戰場中，自爆元神，形神俱滅。

    巫族那邊更是除了化身六道輪回的后土娘娘外，全軍覆沒！

    實在是不得不令人唏噓。

    今日故友重逢，自要賣一個面子給商羊。

    好叫這昔年故友，可以憑著此事，與元始也好，老君也罷，還是火云洞結下一分善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