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壓！”通天教主的手忍不住握成了拳。

    一幕幕往事，在心頭浮現。

    那年不周山下，一條葫蘆藤結出了一個通體黝黑的葫蘆。

    當葫蘆成熟時，正于不周山中打坐的通天教主心血來潮，便架云而來。

    卻見那葫蘆中跳出一個童子。

    粉雕玉琢，聰明伶俐。

    這童子一見教主，當時便下拜：“弟子拜見師尊！”

    通天教主掐指一算，知道此子確與自己有緣法，便收下為弟子，賜名毗盧，從此帶在身邊。

    …………

    那年十日橫空，炙烤大地。

    教主仰頭觀天，嘆道：“劫數來矣！”

    身旁弟子，皆是紛紛低頭，不敢觀天。

    唯有毗盧仙，眼眶發紅，似乎在哭。

    教主便問道：“汝為何悲傷？”

    毗盧仙拜道：“弟子為三界蒼生而悲！”

    十日橫空，大地開裂。

    于是，有大巫后羿，彎弓射日。

    那化作大日的十只金烏，如雨點般落下。

    然而，卻有一只不知去向。

    那大巫后羿的射日弓，怎么都無法射落那最后的那只金烏。

    當時，教主以為是天數使然。

    如今……

    他明白了。

    不是射日弓無法射落。

    而是根本無法瞄準！

    那只金烏的元神，有一部分在上清身旁，受上清蔭庇！

    區區射日弓，自然無法瞄準一位注定要證道成圣的準圣。

    …………………………

    那年封神大劫，因果混沌。

    通天教主于碧游宮中，望著劫數滾滾而來的三界天地。

    忽地，他心神大亂。

    “趙公明！”

    冥冥中，他已感知到了，自己外門弟子中，最為得意的峨眉山羅浮洞趙公明身死應劫。

    “怎么可能？”教主深深吸了一口氣，根本想不通。

    趙公明修為精深，福澤深厚。

    更有著功德傍身，除非圣人出手，一般人根本尋不到他的漏洞與弱點。

    他如何會應劫？

    教主掐指一算，知道了殺人兇手的跟腳。

    陸壓！

    昔年妖帝帝俊的幼子，那逃過了射日弓的金烏十太子！

    其以釘頭七箭書，咒殺趙公明！

    然而……

    當通天教主想追究時，卻根本找不到陸壓！

    仿佛那金烏太子，已經消失于三界之中！

    再次出現時，他已是落入混元金斗之中，但卻神奇的從那混元金斗內破封而出！

    …………………………

    通天教主看著腳下的灰燼。

    一切，都明白了。

    昔年十日橫空，毗盧仙為何要哭？

    因為他就是那橫空十日中最小的金烏！

    他已經知曉了，自己的兄弟，將全部隕落的命運！

    十絕陣為何被人破？

    因為毗盧仙就是陸壓！

    金鰲島十天君的十絕陣，在他眼中沒有任何秘密可言！

    趙公明為何會被釘頭七箭書咒死？

    因為，毗盧仙就是陸壓！

    峨眉山羅浮洞趙公明的師兄。

    或許早在封神之前，毗盧仙就已經暗中對趙公明下了咒。

    待到大劫中，因果混沌，天機晦暗，一擊斃命！

    而陸壓從混元金斗中毫發無傷的遁出，就更好解釋了。

    混元金斗困得住陸壓。

    但不可能困得住同為截教門人的毗盧仙！

    也不可能困住毗盧仙！

    截教門人的法寶，從來不會傷害自己人！

    就連龜靈的灰灰，也一下子變得疑點重重了。

    ……………………

    通天教主閉著眼睛，封神大劫中，曾經無數被因果迷霧所籠罩的疑問，如今迎刃而解。

    日防夜防，家賊難防！

    身邊親近弟子，出了這樣一個逆徒。

    截教焉能不??？

    但通天教主想的，已不再是過去的事情了。

    他輕輕伸手，將那地上的金烏灰燼，吸入掌中。

    “激將計！”通天教主輕聲道。

    無疑，這是非常明顯，而且無比低劣的激將計！

    很顯然，只要神魂未被因果業障迷了心竅的話，便是一般的仙人，都不大可能上這樣的惡當。

    這就更不可能讓一位圣人上當。

    所以……

    這就是純粹的挑釁了！

    挑釁一位混元無極圣人，而且，還是素來睚眥必報，執掌上清神雷的圣人。

    要嘛，陸壓是自己活得不耐煩了。

    要嘛，他就是另有所圖！

    通體教主摩挲著手中金烏之羽的灰燼。

    “陸壓這是想死在本座手上！”通天教主說道。

    “寶來！”通體教主伸出手，對著自己閉關之地招手說道。

    那石殿深處，截教碑前臥在五彩仙霧中的玉牛背上托著的寶珠，當即大放光明，滴溜溜的飛向通體教主。

    須臾，寶珠便穩穩的落到了通天教主手中。

    此乃上清寶珠！

    通天教主的伴生靈寶！

    可照過去種種，甚至能見未來端倪。

    就是每次使用，都需要消耗功德！

    因果越大，功德越多。

    但照自身的過去，卻是消耗極少。

    寶珠入手，頓時綻放出無盡仙光。

    讓通天教主仿佛穿越時空，回到了洪荒的遠古。

    不周山下，那條葫蘆藤，正在開花。

    慢慢的，結出了一個葫蘆。

    葫蘆中的真靈，日夜聆聽著三清在不周山下打坐時所念誦的真言。

    漸漸，靈智內生。

    一個粉雕玉琢的葫蘆童子逐漸成型。

    通天教主凝視著仙光中的景象，迄今一切都是正常的。

    但是忽然在某一刻，所有一切，盡皆模糊起來。

    仿佛有人以莫大的神通，將這一段的過去，從洪荒天地之中抽了出來，藏到了什么地方一樣。

    仙光中的景象，再次清晰時。

    通天教主已看到了那童子正從葫蘆中跳出來，望向架云而來的那個過去的他，當時便下拜：“弟子拜見師尊！”

    通天教主看到這里，便隨手一揮，將寶珠的仙光收攏起來。

    “果然！”他的手指掐動著：“那陸壓是毗盧仙，但毗盧仙不是陸壓！”

    可惜，再想繼續推算。

    卻已不可能！

    因為……

    三界之中，陸壓無蹤，只有昔日的毗盧仙如今的大日如來的痕跡存在。

    而冥冥中陸壓相關的幾乎所有因果線，早已經斷開，這意味著這些因果關系的當事人，皆已灰灰。

    余下寥寥幾根。

    一根通向九幽，一根與太素天相連，還有一根，搭在了天庭。

    這都不是通天教主，現在就能去動的。

    因果太大了！

    而且很可能直接牽扯巫妖大劫！

    那曾將遠古洪荒打碎，變成了如今的四大部洲的巫妖大劫！

    至于毗盧仙或者說大日如來。

    在通天教主所見的天地因果中，他似乎完全與陸壓無關。

    兩者始終未曾交際。

    仿佛就像是兩個素未相識的陌生人，從未接觸過的陌路人。

    但這恰恰說明了問題。

    三界最后一只純血金烏，太陽星中誕生扶桑木上長大的天生神靈。

    怎么可能與大日如來，連碰面都沒有？

    所以，只有一個可能。

    陸壓是毗盧仙。

    但毗盧仙不是陸壓！

    毗盧仙確實是在尋死！

    …………………………

    咚咚咚……

    木魚聲聲。

    古剎內的大日如來，念誦著經文。

    “觀自在菩薩，行深般若波羅蜜多時。照見五蘊皆空，度一切苦厄……”

    佛蓮朵朵，在誦經聲中盛開。

    一輪大日，從腦后升起。

    忽地，大日如來停下誦經。

    “善哉！善哉！”他雙手合十，眼眶中卻有著血淚在打轉，但臉上卻是無盡的慈悲。

    他抬起頭，望向古剎上空，遮蔽凈土的青蓮寶色旗。

    “阿彌陀佛！”大日如來低下頭去，繼續敲起木魚來。

    念經之聲再次響起。

    “舍利子，空不異色，色不異空，空既是色，色即是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