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殺人不沾因果
天蓬剛剛走出碧游宮。 他深深的吁出一口氣,伸手一摸后背,衣袍都已經濕透。 他捧起符詔,回頭看了一眼那紫芝崖上的碧游宮,就要架起祥云,回轉天庭,向玉皇大帝復命,好了卻此事。 就看到了那碧游宮猛地陰郁起來。 滾滾烏云,從蒼穹上壓下。 圣人之怒,浩浩蕩蕩,鋪天蓋地的滾滾而來。 殺意沸騰! 天蓬嚇得幾乎就要尿褲子了。 他還以為,是自己做錯了什么事情,被圣人察覺,如今要與他算賬。 正要討饒,就見那碧游宮中,一聲劍鳴! 鏘! 天蓬一屁股就癱軟在地上。 “灰灰了……老朱要灰灰了……” 劍光升起,直落云霄,斬向西方。 天蓬看的目瞪口呆! 凌霄寶殿之中的玉皇大帝,同樣目瞪口呆。 ………… 兜率天,老君觀中,八卦爐正在緩緩轉動,六丁神火跳動著,爐中仙丹正在緩慢的成型,無數祥光綻放,地涌金蓮,天花亂墜。 兩個童子,小心翼翼的伺候著爐中仙丹。 老君則端坐在蒲團上,昏昏欲睡。 忽地! 這位圣人咦了一聲。 “老師,出了何事?”兩個童子問道。 老君閉目說道:“也無甚大事,乃是你們通天師叔,自困千年,終于出劍了!” 兩個童子大吃一驚,連嘴唇都哆嗦了起來。 千年之前,萬仙陣中。 身騎奎牛,手持青萍劍,背后一張山海圖,定住四方的圣人身影,再次從腦海浮現。 “通……通……通天師叔出……出劍了?”穿著金衣的童子戰戰兢兢的問著。 “自困碧游宮千年……” “你們通天師叔再不出劍……” “這三界上下恐怕沒有人能安寢!” “出劍好??!”老君笑瞇瞇的說著。 對大多數人來說,截教主出劍是個大麻煩。 但對圣人來說。 怕的就是這位截教主不出劍! 他不出劍,人人都會擔憂、害怕、提防。 一位圣人,而且是道祖門下殺伐第一的圣人,自困道場,誰不害怕? 畢竟,那可是最受道祖溺愛和喜歡的弟子。 當年分寶崖上,就屬這位截教主分的寶物最多。 道祖合道之前,連伴隨其無數會元的先天至寶混元拂塵也傳給了截教主! 其他什么誅仙劍陣、六魂幡一類的先天之物,更是不知凡幾。 所以,千年以來,截教主自困碧游宮。 除了太素天蝸皇宮中的主人外,其他四圣,人人心驚。 如今,他既出劍。 無論這一劍砍向何方,砍向何人。 都意味著,那只一直懸著的靴子終于落地。 截教主既已出劍。 因果自然顯化。 他重新踏入天地棋盤之中。 不再不可推算,不再不可算計。 這就好比一個賭徒。 他若不上桌,便沒有人能贏他的錢。 只要他上了桌,下了注,便會有輸贏。 只是…… “嗯?”老君忽地猛地睜眼,滿臉震驚。 在這位圣人的感知中。 碧游宮中斬出的那一劍,直勾勾的斬向西方凈土。 有二十四諸天的幻象升騰而起。 “阿彌陀佛!”古老的佛陀開口禮贊,無盡的慈悲:“道兄慈悲,還望手下留情!” 但圣人感知中,那一劍卻是不避不讓,毫不留情的斬穿了二十四諸天。 根本就不顧及那古老佛陀的顏面,更不顧及其背后的西方二圣與闡教圣人的臉皮。 那佛陀也未真個阻止。 二十四諸天幻象,宛如泡影一般消散。 劍光斬向凈土深處的功德池旁。 一尊菩薩金身,驚恐萬分的抬起頭。 “老師饒命!”他尖叫著,同時祭起功德池內,無數寶物,拼命的抵擋斬落的劍光。 但…… 無濟于事。 那劍光毫不留情的斬落下來。 劍光一斬,舍利破碎。 劍光再斬,功德池中的百般寶貝,好似泡沫一樣的碎裂開來。 菩薩金身,更是如同遇到太陽的冰雪一樣,迅速消融,真身顯露。 卻是一只修煉百萬載的神兔。 昔年截教金仙長耳定光仙,今日之西方教定光如來。 神兔嗚咽一聲,裊裊青煙升起,在劍光中化作灰灰去了! 正是:可憐苦修百萬年,今朝盡付東流水! “善哉!善哉!”古佛低嘆一聲,為這位老友灰灰而惋惜。 臉上卻沒有半分悲傷,反倒有著絲絲得意。 因為,截教主既已出劍殺人。 那他便重新成為了這天地棋盤上的棋手。 他的下一劍,再非不可捉摸,無處覓蹤的天劍。 所以,這位老友,真的是死得其所。 也不枉千年來的照拂與交好了! 但下一瞬,古佛的笑容僵住了。 因為…… 截教主這一劍…… 不沾絲毫因果! 天道之下,截教主的存在,依舊模模糊糊,游離于塵世之外,不涉絲毫因果。 就好像,人不是他殺的。 古佛頓時只覺毛骨悚然! 連忙升起二十四諸天,祭起無數寶物,遁入凈土深處。 他害怕…… 截教主一不做二不休,對他也來一劍! 老君收回感知。 “慈悲!慈悲!”素來清靜的圣人,也只覺背脊發涼,雞皮疙瘩起了無數。 殺人不沾因果,在過去,只有那血海九幽中的冥河手中的元屠、阿鼻二劍可以做到。 然而,能為元屠、阿鼻二劍所殺者,皆是氣數已盡之輩! 乃是因果牽引之下,為元屠、阿鼻所戮者。 而方才,通天斬出的那一劍,殺的卻是舊日截教之金仙:長耳定光仙,如今之西方教定光如來,未來之定光歡喜佛! 其有未來! 便說明氣數未盡! 然而依舊灰灰于通天一劍之下! 老君回想著方才感知的那一劍。 好似天馬行空,又如羚羊掛角。 劍光落下,人死燈滅。 而因果全無! 圣人不由低眉一嘆。 ………………………… 昆侖山,麒麟崖,玉虛宮。 三萬丈慶云,滾滾落下,十萬里煙霞,延綿宮闕。 朵朵金蓮遍地開,道道祥光繞宮檐。 正是闡教圣人講道時! 一位位金仙弟子,畢恭畢敬,端坐于蒲團上,聆聽著圣人老師論述大道。 一時天花亂墜,祥瑞無數。 忽然…… 一直趴在圣人座前的四不相睜開了眼睛。 圣人也停下了講道。 “慈悲!慈悲!”元始圣人嘆著。 坐于左首的大徒弟廣成子見狀,眼皮子一跳,知曉恐怕有事發生,便恭身問道:“敢問老師,可是三界出了事情?” 圣人低眉不語,只是對廣成子道:“汝且近前來!” 廣成子恭恭敬敬的來到圣人座前,稽首道:“弟子恭聞老師教誨!” 元始圣人伸手一抓,將一件寶貝抓到手中。 此寶乃是一面旗子,旗長一尺七寸,通體玄黃,流動著道德之光。 正是闡教至寶:戊己杏黃旗。 論防御僅次于老君的天地玄黃玲瓏塔。 乃是道祖欽賜之先天靈寶! 元始圣人將此寶遞到廣成子之手,說道:“你且先持此旗,留我身邊!” 廣成子目瞪口呆,不知發生了何事?以至于自家老師要如此慎重,不止要賜下戊己杏黃旗,還要留自己在身邊保護! 就聽著元始圣人道:“長耳定光仙灰灰了!” “出手者……” “你們的通天師叔!” 在場金仙紛紛側目。 截教主,自困碧游宮已有千年! 如今,終于肯拔劍了嗎? 一劍出,便取叛徒首級? 果真是通天師叔呀! 睚眥必報截教主! 只是,長耳定光仙,雖然欺師滅祖,背叛師門。 但如今,他已投入西方教,為定光如來,受西方兩位圣人庇護。 緣何卻遭通天師叔誅滅? 正各自思索著,只聽得圣人老師囑托道:“爾等近日,也不要隨意出門走動,各于洞天之中,靜誦黃庭,以避災厄,莫要墜落凡塵,落入你們通天師叔的殺意之中!” 眾仙聞言大駭,紛紛稽首拜道:“弟子等謹遵法旨!” 元始圣人看著驚慌不已的弟子們,連忙安撫他們,道:“爾等也無須太過驚慌!” “昔年,紫霄宮老師親自出紫霄宮,命為師及爾等太上老君師伯與你們的通天師叔化解恩怨……” “紫霄宮的面子,你們通天師叔還是要給的!” 眾仙聽著,這才把心放回肚子里。 不然,誰還能安心參悟大道? …………………… 石室之中。 徐吉跌落在地。 “用力過猛了??!”他握著手中之劍感慨著。 手中的寶劍,卻變得無比輕靈。 仿佛方才那一劍斬出,治好了它多年的隱疾一樣。 劍身之上,那篆刻著的朵朵青荷,都變得鮮艷起來。 而石室薄霧之中,那一件件寶物,也紛紛綻放出充滿喜慶的吉祥光華。 似乎是在賀喜一般。 仿佛是在慶祝著某個讓這些寶物痛恨已久的家伙終于死了,大家伙一起在對方墳頭蹦迪一樣。 徐吉看著,莫名其妙。 他踉蹌著爬起來。 這個時候,最初的驚慌已經過去。 就和當年在宿舍打死那條菜花蛇一樣,理智重新歸來。 他得思考善后了。 “我方才那一劍,會不會被那窺伺者瞧出虛實?”這是他最關心的事情。 若是如此的話…… 他重新坐到蒲團上,望著身周那薄霧內的一件件蟄伏起來的寶物。 他輕輕吐出一口氣:“我恐怕必須做好最壞的打算了!” 黔之驢的故事告訴他。 若不能一次嚇跑敵人,那就最好不要再繼續刺激敵人了。 否則,一旦被瞧出破綻,等待他的必是死亡! 好在,方才那一劍,向他證明了,他似乎不僅僅繼承這老怪的rou身、寶物,連法力似乎也一并繼承了下來。 所以,真要拼命,還是有著一拼的資格的。 當然,徐吉同樣明白。 即使他繼承了這老怪的一身法力,但他依然是個西貝貨。 如今的他,就好比一個小孩子,忽然被人放進了戰斗機的座艙內。 休說駕機殺敵了,怕是連怎么飛都不知道! 一個不小心,就是機毀人亡! 所以…… “我必須謹慎……” “慢慢學習和適應……” “絕對不能再和方才一般亂來了!” 戰斗機機艙內的儀器不知道有多少,小孩子隨便亂按是會出事的。 他也一般! 想到這里,徐吉就站起身來,鼓起勇氣,拿著手中的寶劍,走向那薄霧深處。 他必須盡快的找到有關這老怪的線索和情報。 最好找到這老怪修煉的神功或者秘術! 就像在戰斗機機艙內的孩子,想要活下去,就得找到戰斗機的駕駛指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