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克埋怨羅蕾萊為什么不早說。為了預留神力、魔力以備不時之需，他在戰斗時很少使出全力，這就給了對手空子可鉆，一些不經意間的小疏忽也有可能致命的危險。

    【我又不是自然之子，這些也是根據你幾個月的觀察分析得出?！恳皇切叛龌謴?，擔心林克無法應付有心除掉他的諸神，羅蕾萊也不想過多干涉林克的決定。

    只有織命者自己做出的決定，才不會被神靈預言。

    【神靈為什么要除掉林克？他是自然之子，是柱的使徒呀？】一聽羅蕾萊說諸神會對林克動手，多伊爾表現出極大的關注。

    【你也說了，他是柱的使徒。黃金紀的那場放逐導致無數二代神靈隕落，三代也是因此興起。不明白的話，我用人類的聯合王國來比較，二代是諸侯，三代是其他小貴族，你認為他們會愿意讓衰敗的王室再度振興嗎？】

    答案是否定的，即使是不通政治的平民也明白這個道理。

    林克吐槽用王室來比喻柱不合適，被羅蕾萊斥責關注錯重點。

    【柱的確很強，但那也是過去的事了。如果說神靈是有形的精神體，那法則就是無形的規則，就好比曰升月落，時間流逝一樣，必然，且不可逆。即使是曾為神靈的我，也只體驗過兩次法則之威，第一次是柱大量放逐二代，導致神職空缺，原本是凡人的我被直接提升為神靈?！考词故窃谇曛?，只剩殘破的靈魂，羅蕾萊仍記得當時的場景。

    夏末的天空忽生異象，象征神靈的星座黯淡，星星一顆接一顆隕落，本是祭祀的她體內冒出七彩的火焰，瞬間將rou體燃燒殆盡。在劇烈的痛苦中，意識越升越高，脫離軀骸，上升到天空，涌向活物無法看到的生命之流。

    就在羅蕾萊以為自己隨著隕落的神靈一同死去，冥冥之中忽然有一股力量將她從生命之流里強行拽出，扯入已經黯淡的神座，一度黯淡的星座再次被點亮，在懵懵懂懂之中完成了封神。

    由于羅蕾萊自己的意識封閉，她對過去的記憶并沒有共享到林克的意識之中，不知道前女神剛才回憶了一次封神記憶的多伊爾問起了第二次。

    第一次是封神，第二次當然是隕落了。擔心羅蕾萊記恨多伊爾，林克趕緊岔開話題。

    【二代諸神為了爭奪信徒，把物質界搞得烏煙瘴氣，柱放逐他們也是為了維護世界，履行自己的職責啊，法則為什么要懲罰柱？】

    【法則才不會管起因是什么，一如自然之子不會干預人類內部的事宜，只在乎物種的平衡。它只負責維序世界的存在?！苛_蕾萊這么一解釋，林克這才明白為什么柱會受懲罰，而?？怂箙s還能繼續蹦跶的原因。

    神靈是由法則選出，用以維持世界的特殊存在，柱受本身神職所驅使，將二代驅逐流放到其他位面，大量神職的空缺，招來了法則的懲罰。因為柱本身已和星球融為一體，是這個世界必不可少的一部分，法則只能把柱的力量從物質界剝離，只留下本體。

    【你想的沒錯，隨著柱收回了絕大部分生命體的長壽，死亡變得頻繁，必須要有一個專門的職位來管理，死神的出現不但是柱放任的結果，更是法則允許的。強如初代，也無法違背法則之意。對于人類而言，死神或許是個可怕的存在，可它本身就代表萬物輪回的一個環節，有生，就有死?！縿偡馍竦臅r候，?？怂惯€是中立陣營的神靈，隨著力量的一點點增強，?？怂共辉贊M足于二代的地位，他想成為初代那樣真正的不朽。

    涉及到神靈的話題，多伊爾完全插不上嘴，只能靜靜地聽著。

    【你以為柱那么容易就答應你的建議，是真的信任你嗎？除了局勢所迫，還有更重要的一點，修建神殿會分流掉你收集到的信仰與自身存儲的精神力，防止你封神，變成第二個?？怂??！繐谋欢嘁翣柡唾Z法爾聽了去，羅蕾萊只將她的意念傳給林克一人。

    哪知林克對此并不在意，【沒有柱的力量，我什么都不是。我那些建議和點子都是靠著自然之子的身份與柱的積威才達成，又何必在乎本就不屬于自己的東西？】

    羅蕾萊罵他不思進取，林克反駁，若他真的雄心勃勃，又怎么可能被柱選中，成為自然之子。

    知道再談下去誰也說服不了誰，二人就此打住，重新將話題轉回一開始的戰斗風格上。

    【你還是按照我說的，多收幾個使魔吧。座狼要留在這里照看地神殿，多伊爾受封印的限制，發揮不出全力，你不能再繼續單打獨斗了。普通的人類是沒幾個人能當你的對手，可那些夠格的，你一個也勝不了。神罰再強，也是有次數限制的用光之后怎么辦，等死么？真以為有柱的力量就無敵了？一旦研究出封禁神力的方法，你就是個空有一身力量使不出廢物?！苛_蕾萊覺得，以林克的身體和力量，再增加三、五個絕對不成問題，元素、惡魔、天界生物都行，不一定要局限在德魯伊和魔法生物的范圍之內，哪怕是人，也可以訂立使魔契約，多伊爾就是最好的例證，哪怕改變陣營，力量覺醒，依然不能改變她半魔的身份。

    對于多找幾個幫手，林克倒不是反對，只是苦于擠不出多余的時間去尋找合適的對象。

    【真是笨??！以你現在的聲名，只需去冒險者工會掛個招募，就會有無數人趨之若鶩。先選幾個人類湊合一下，等有了更合適的在替換掉?！?/br>
    林克還是有點猶豫，他獨來獨往慣了，不喜歡身邊帶一堆人。

    【誰讓你把他們帶在身邊了，多伊爾是因為有封印，不得不呆在身邊監控，其他人可以讓他們平時各自活動，有需要的時候再召喚到身邊?！?/br>
    林克暫時想不出更好的辦法，只好答應羅蕾萊明天試一試。

    考慮到多伊爾兩天沒有合眼了，他決定今天也放松一下自己。

    得知不用守夜，多伊爾將活火遞還給林克，默默地退了出去。

    羅蕾萊那句‘因為有封印，不得不呆在身邊’既傷到她，也激發了她的危機意識。

    失去晨曦賜予的神力，我就只是一個有些蠻力的戰士，跟在林克身邊完全是累贅。無論晨曦教派還是克倫伯格，都已經沒有我的立足之地，想要跟在他身邊，就必須有足夠的力量。

    已經躺下的林克拉開房門，把走到院子里的多伊爾喊了回來。

    “看來我們還得談一談?！?/br>
    有那么一瞬，多伊爾忽然產生了厭惡意識共享的想法。就好似沒有穿衣服似的，所有想法都赤裸裸地呈現在林克面前。

    “既然要招收新的使魔，這意識共享是不能再維持了?！绷挚嗽捳Z一頓，語重心長地對多伊爾說道，“不要認為自己是累贅，我把你帶在身邊，是決意將你當做家人，而非使魔，更不是要監視你?！?/br>
    “我知道……”多伊爾滿口答應，心里卻不這么想的。

    她一無所有，必須要找個理由，才有努力的方向和動力。

    當晚，在羅蕾萊的指導下，林克解除了意識共享。雖然還可以通過意識對話，但已經無法窺探到多伊爾的思維，同樣的，寄宿的羅蕾萊和兩個使魔也無法再獲知他的想法。

    天剛亮，林克就找到工會，表明來意。

    布里奇一臉古怪地看著他，“你要招募追隨者？”

    追隨者和使魔差不多了多少，林克點頭：“嗯……可以這么理解吧?！?/br>
    布里奇當然不會冒失地問招募原因，很快，由會長親自撰寫的告示就貼到了公告欄最顯眼的位置上，緊鄰著由城主發布的另外兩張公文。

    自然之子要招募追隨者，這事在傭兵圈子里一下就炸開鍋，公告貼出去沒多久，傭兵頭子艾爾西就急匆匆趕到了工會。

    “你要招募追隨者？”

    林克瞥了一眼情緒激動的艾爾西，“嗯?！?/br>
    “為什么？”

    “我還以為你要毛遂自薦呢?！?/br>
    “我還想多活幾年呢?！卑瑺栁鬟B連擺手，“我這也是幫別人問的。你不只想招收一兩個追隨者吧？”

    “怎么了？”林克被他問的有些莫名。

    “你難道不知道自然之子的戒律，不允許參政從軍嗎？”

    林克忍不住翻了個白眼，“這點常識我還是有的，謝謝。我招募追隨者純粹是想給自己找幾個幫手?！?/br>
    艾爾西也沒多說，得到想要的答案后就走了。

    他前腳剛走，不方便示人的布里奇從倉庫里出來，“閣下有沒有考慮過，萬一您招募的這些人借著您的名義……”

    “訂立契約的時候我會加以約束的?！绷挚水斎挥锌紤]過，他甚至想到了因果律。

    就在這時，地面忽然震了一下，瓦片喀拉作響，尤達急匆匆跑了進來，“不好了，打起來了！”

    林克和布里奇同時望向尤達，異口同聲：“誰跟誰打起來了？！”

    《《《《《《《《《《《《《《《《《

    兩天沒有閉眼，多伊爾一覺睡醒，林克已經自己去了工會，她匆忙洗漱，剛離開別院，就碰到了循著大神官的神力找來的內厄姆。

    雖然已經從大神官那里得知她的劍術導師會來，可親眼看到本尊，多伊爾還是無顏面對，一轉身就想跑。

    “站??！”看到多伊爾一見自己就逃，內厄姆氣急敗壞地追了上去。

    即便是有封印，他仍感覺到了多伊爾身體的變化。沒想到這個弟子只是出了一趟原本就叛變了，內厄姆邊追邊斥她心智不堅。

    “我叫你站??！”看多伊爾完全沒停下的意思，還越跑越快，內厄姆當即召出晨曦光刃，準備好好教訓一下不聽話的弟子。

    轉變陣營后，多伊爾對晨曦的神力變得極為敏感，知道內厄姆召喚了光刃，不敢在城里繼續逗留，加快步伐往外城沖。身為弟子，她既了解內厄姆‘惡必懲’的古板姓格，也深知導師的實力，若是在城里打起來，不毀個一兩條街，他是絕不會停手的。

    嗡——

    光刃破空劃過，帶起一道風壓，在地面上劃出深深的印痕，多伊爾只覺后背一熱，伸手一摸，還沒碰到，就被晨曦的神力炙烤出血了。這要擱以前，她絕對想不到，自己會被晨曦的力量所傷。

    三步并作兩步躍過城墻，再穿過外圍的森林，多伊爾停下腳步，拔出精鋼長劍，面對教導自己劍術的導師。除了阿麗西娜，她在教派里最親近的人，就是內厄姆。如果說大神官負責的是生活上的照顧，那內厄姆就是她早期的心靈指導，在他的影響下，多伊爾多少感染了一些對陣營和邪惡的偏見——但凡混亂者，必是敵人。

    看她站定拔劍，內厄姆也知道多伊爾不想在城內引發搔亂，心頭的怒火稍稍壓下去一些。

    “我是怎么教導你的？”

    多伊爾沉默以對，她愧對內厄姆的教導，得知自己真實的身世，她實在是沒法控制自己的情緒，如果她能再理智些，或許封印就不會破除，林克也無需以自身的姓命向晨曦保證。

    多伊爾的沉默讓內厄姆的怒火再度飆升，他舉劍攻了過去。

    失了神力的多伊爾根本就不是內厄姆的對手，更何況他還是她的劍術導師，很快就落了下風。

    【把艸控權給我！】

    一直像里人格一樣沉睡在多伊爾意識深處的薇拉奪取了身體的艸控權，她隨手一拋，精鋼長劍就飛插到遠處的地上。

    內厄姆謹慎地退開，他感覺到多伊爾的氣息發生了變化，由人轉變成了惡魔。

    一直以來，晨曦教派只認為多伊爾是半魔，卻不知她其實是兩個靈魂共用一個身體。

    雙手一抬，掌心騰起兩團黑色的火焰，薇拉看不慣內厄姆的大義凜然，多伊爾受情緒影響，根本無心迎戰，哪怕知道這個晨曦的騎士不會真下殺手，她也不想一起挨揍。

    不明就里的內厄姆認定多伊爾之前是故意偽裝，大為火光，把大主祭的吩咐拋到了腦后。

    “惡魔！”

    “自以為是的家伙?！?/br>
    兩人在城外的荒地上大打出手，魔火與圣光你來我往，就連城市也震得微微顫動。

    受封印的限制，加上現在又是白天，秩序的力量壓制混亂，薇拉也不是戰斗經驗豐富的黎明騎士副團長的對手，很快就多出掛彩，可她咬著牙，堅持不肯向林克求援。

    不論是多伊爾還是薇拉，都不肯承認自己是累贅。

    半城的人都跑出來看熱鬧，當林克趕到的時候，就見多伊爾和一名晨曦騎士戰到一起。

    連喊了幾聲住手也沒什么反應，再看多伊爾身上有多處血跡，頭腦一熱，拎著風暴之怒就沖了上去。

    本來內厄姆已經壓制住了薇拉，忽聽一聲雷鳴，感到一股強大的元素之力向自己襲來，內厄姆向右一躍，躲開了劈頭落下的雷電。

    轟隆一聲，地上被打出一個足有半人深的土坑。

    內厄姆目光一凝，注意到多伊爾身邊忽然閃出一名男姓，手里握著一把閃著電光的奇特長劍，正是他發出的攻擊。不由仔細觀察起來，雙黑，小麥色皮膚，略扁平的異界人五官，還有濃厚的元素力量，肯定是決意庇護多伊爾的自然之子。

    “林克?！?/br>
    “內厄姆?！?/br>
    二人口氣不善，本就不喜對方的姓格，這第一眼的印象更是糟糕透頂。

    正打算給多伊爾治療，隨意一瞥，卻發現表情與平常的不太一樣，林克微微一怔，心知此刻是薇拉掌握身體的控制權，以為多伊爾不知該如何面對劍術導師，讓薇拉出面。

    “我不需要你幫我強出頭?！鞭崩彩蔷笃?。

    “胡鬧！”林克和內厄姆同時開口，狠狠瞪了一眼對方，再次異口同聲，“一邊待著去！”

    同步率之高，不僅是兩個當事人意料不到，就連薇拉也有些傻眼了。

    風暴之怒與晨曦光刃狠狠地撞在一起，力量稍弱的林克被硬生生壓退了幾步。

    【原本就劍術不精，力量也不及，就別用自己的短處去迎戰對手的長處了?！苛_蕾萊不急不緩地提醒林克，怎么昨天才提過，他進就忘了該怎么戰斗。

    嘖了一聲，林克收起武器，瞬間轉變為巨型風隼，翅膀一扇，帶起的漩渦就將內厄姆刮得站不穩腳。

    一看效果顯著，林克再次揮動翅膀，無形的風刃匯成氣旋漩渦，逼向內厄姆。

    閃躲了幾次風刃，自覺跑不掉，內厄姆張開防護結界硬吃避無可避的這一擊。

    大風刮得薇拉真不開眼，她不停往后退，只聽見風壓與結界的碰撞，發出了讓人牙酸的聲響，緊接著，她感覺到一股熟悉的氣息，是大神官。

    這場在城外的戰斗自然也引起了大神官的注意，發現戰斗的雙方是林克和內厄姆，她趕忙越過人群，朝激斗的雙方丟出防御元素的結界，這才將二人分開，阻止了異常隱有升級態勢的戰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