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初次試煉
所謂的守護之地,其實就是以‘柱’為中心輻射的區域,是除了自然之子、德魯伊以及自然生物以外不允許進入的禁區。 不知是因為自然之子的職業,還是游戲里野生動物不懼怕人,森林里隨處可見各種奇怪的生物,它們或站在枝頭或從灌木叢里探出頭,好奇地打量從身邊經過的白鹿化身。 林克從未如此近距離接觸自然,奔跑的過程中不時四下張望,殊不知他的一舉一動被前面帶路的伊瑞斯盡收眼底。 別看精靈體型清瘦,徒步奔跑的速度一點也不亞于林克的變形。更讓他嫉妒羨慕的是,自己跑得氣喘吁吁,伊瑞斯卻清爽依舊,連汗珠也不見一顆。 “奧拉西奧的森林固然因為地之柱的原因長得特別高大,你也不用這么驚奇吧?”恢復體能的間隙,伊瑞斯調侃林克大驚小怪。 “我從小在城市里長大,沒有見過這么廣袤的森林?!绷挚嗣摽诙?,尤其是初次進入幻境的那一眼,他被森林的自然壯闊之美深深的震撼了。 聽到林克不吝溢美之詞稱贊奧拉西奧山的森林,伊瑞斯長嘆一聲:“晶耀過去被稱為大綠林,面積比奧拉西奧山的森林還要廣袤,我只在族人的歌謠里聽說過它的美麗?!?/br> 上古時候的大綠林是精靈主神的領域,曾是大陸最具生命氣息的土地。人類為了修造奢華的建筑砍掉了成百上千的樹木,為了取樂殺死了無以計數的動物,森林急速萎縮的同時也使生命力流失,北方的亡靈正是抓緊了這個契機腐化了外圍的林地,使得自古就居住在大綠林的輝光精靈飽受重創。 “晶化后的樹木雖美卻毫無生機,我雖不像赫爾那般偏激,但亡靈的壯大確實與人類有著直接的關聯?!币寥鹚沟恼Z氣里透著深深的無奈,“你身為人類,如何看待同胞超出自身需求砍伐森林和不為果腹而肆意屠殺動物?” 對伊瑞斯的質問,林克沉默了許久才回答。 “我其實很反感這種不顧星球承受能力的攫取資源,作為構成世界的一份子,人類自身也逃不過環境惡化引發的災難?!辈⒎鞘且驗樯硖幓镁尘痛蠓咆试~,林克這席話完全是發自內心,他曾親身經歷水土流失造成的惡果。 林克的老家位于斷陷盆地中心,周圍的低地丘陵山清水秀,不但有麂、野雞、獼猴等野生動物,早些年甚至還有野狼出沒。居住在山里的村民貪圖蠅頭小利,把成片的樹木伐光賣錢。只是短短二十年,地下水迅速枯竭,別說是水稻,就連耐旱的玉米、烤煙的作物也種不活。村民知道是水土流失引發的惡果,重又新植樹造林,可被破壞的生態又豈是這樣就能恢復的。所以精靈一問,林克就有感而發,他認為自然之子和德魯伊就應該懲罰隨意破壞自然的人類。 為了讓自己的話更有說服力,林克還特意隱去地名列舉一些極端氣候造成的災難,無奈人類就是目光短淺,為了眼前的利益去破壞幻環境,歸根結底都是貪欲和僥幸心里作祟,甚至有一部分人還有死后與我無關,只要身前享受就夠了的心態。 “其實我覺得德魯伊可以把肆意砍伐森林以及生存需求以外獵殺動物的人類統統抓起來,罰他們種樹,砍掉多少就種多少。還可以用噩夢折磨他們,讓死去的植物、動物在夢里向他們索命之類的,什么時候停止作惡什么時候終止噩夢。甚至還可以做得更絕一點,將動植物都遷入擴大后的守護之地,把范圍之外的土地變成栽不出糧食的荒漠,讓人類好好體驗一下沒有適宜居住的環境?!?/br> “你最好不要再有這種想法?!币寥鹚购軗鷳n林克的心態,如果放任其發展必然會成為懲戒者。 林克嘴上答應,心里卻不以為意。不到山窮水盡的地步,人類又怎會收斂對自然的掠奪。 “嘟——” 就在伊瑞斯要進一步訓斥林克之際,北方傳來號角聲。 “發生什么事了?”號角在古代象征戰事,林克可不會認為德魯伊無聊吹著玩。 “北邊的巡邏隊遭到攻擊,而且敵人很棘手?!币寥鹚箓榷雎?,很快就從長短不一的號聲聽出訊息。他打了個呼哨,一頭渾身雪白的獨角獸從林間走出。 “那我們趕緊……” 話未說完,林克就被一把拽上馬背,獨角獸四蹄飛奔,猶如一道閃電在茂密的森林里穿梭。四周的景物飛速倒退,林克緊緊抱著獨角獸的脖頸才穩住身體。 “我們這是去哪兒?” “回守護古樹?!?/br> “不去幫忙嗎?” “我是不會讓寶貴的獲選者去送死的?!币寥鹚褂旨庇挚斓哪盍艘婚L竄發音奇怪的語言,獨角獸的速度又提升了,飛逝的樹木變得如煙似霧,林克覺得這有點像自然之子變身時穿行于現實與虛幻之間的感覺。 也不知跑了多久,獨角獸忽然一個急剎,林克驚訝的發現他們已經回到守護古樹,德魯伊們個個手持武器,氣氛緊張,空氣里充斥著一股濃烈的血腥味。 古樹根部的空地上零零散散的躺著幾名半人馬,或多或少都受了傷,赫爾正半蹲在其中一個身畔,林克一眼認出它正是曾被鳥人點名給自己示范速度的半雄性人馬,下半身被一團黑霧包裹,四肢已經被腐蝕得只剩森森白骨。 場面血腥又恐怖,強烈的嘔吐感沖擊著林克的喉嚨。傷這么重根本沒救,死亡只是時間的問題。 “怎么回事?”伊瑞斯三步并作兩步跑上前。 “巡邏小隊在北方邊界遭遇亡靈,你來的正好,快給他們治療?!币寥鹚沟某霈F讓赫爾長舒一口氣。包括他在內的德魯伊大多修的都是攻擊性天賦,精通驅散與治療之術的本就不多。 伊瑞斯先以自然之愈驅散附著在半人馬身上的詛咒,綠光乍現,將半人馬整個包裹起來,在猶如風聲的輕響中,腐蝕停止了。單憑自然之愈附加的次級治療無法恢復被消融掉的血rou,伊瑞斯又施展了一個額外的治療術,傷口以rou眼可見的速度修復。 看著剩下的幾名半人馬,伊瑞斯一臉無奈地停止治療:“我的法術位用光了?!?/br> “怎么可能!你還應該有……”赫爾忽然意識到什么,惡狠狠的望向林克,“都給他了?” 伊瑞斯點點頭,帶林克巡視邊界的途中給他用了幾次自然之愈恢復體能用,他讓林克接手祛除詛咒。 “雖然只是獲選階段,他的主天賦是伊索爾,祛除詛咒應該沒問題?!?/br> 忽然被點名,林克頓感壓力倍增。他只是個剛學會技能的新手啊。 不給林克拒絕的機會,赫爾將他推向已經氣若游絲的半人馬。在一群德魯伊的注視下,林克只能硬著頭皮對著剩余的傷患施展自然之愈。只可惜他還沒掌握高級治療術,次級治療術勉強能止血,不能讓被腐蝕的血rou再長出來。即便是如此,親手祛除附著在半人馬身上的詛咒還是讓林克心潮澎湃。 這……這真的是我做的? 他愣愣地看著自己的雙手。 那樣的傷就是放到科學發達的現代也無法醫治。明知這樣的情節在以奇幻為背景的游戲里再正常不過,林克依然興奮得渾身發顫。 “現在可不是發呆的時候!” 赫爾將發愣的林克拎到其他傷員面前,直到剩余的法術位都用光才放開他。 “北方邊界與尼亞拉接壤,亡靈是怎么進入到如此內陸的區域?”伊瑞斯擔憂的看了一眼剛脫離死亡的四名半人馬,為今天沒有帶林克去北方邊界而感到慶幸。 “亡靈的滲透比想象的還要嚴重,晶耀和科爾克在前方奮力抵抗,十二領那些貪生怕死的混賬居然和霜寒暗中勾結?!焙諣枱o奈地捏著眉心,“偏偏新的獲選者又是這么一個廢柴?!?/br> 伊瑞斯湊近小聲說了幾句。 “什么?他?不可能!” 就在赫爾驚呼的同時,大地之柱猛然爆發出刺眼的強光。又有幾名德魯伊被傳送回守護古樹,傷勢雖不及半人馬,卻也亟需救治。 突發狀況讓法術位都用光的伊瑞斯懊悔不已,看他一臉的自責,林克也不好受。就算只是游戲里的npc,他也做不到無動于衷地看著它們在自己眼前死去。 “都怪你!”同樣無奈的赫爾選擇將怒氣轉嫁到林克頭上,“要不是為了幫你,他根本不會消耗掉所有法術位?!?/br> “不要把自己的無能轉嫁到別人頭上?!睙o端被遷怒,林克也惱了。 最煩這家伙唧唧歪歪,身為導師把責任推給精靈,關鍵時刻又沒什么用。 “別吵了!現在不是爭執的時候!”一向溫和的伊瑞斯突然大喝一聲,總算制止了兩人的相互指責。 讓德魯伊將受傷的同伴帶回樹屋安頓,赫爾變成成與林克初遇的巨鷹前往亡靈出現的北方邊界。伊瑞斯使用藥劑協助德魯伊治療傷患,幫不上忙的林克在一旁呆站了一會兒便獨自進入藏書庫,從堆放著天賦說明的書堆里抽出白鹿伊索爾的卷軸。 四個附帶次級治療的祛除術有什么用,還不如一個群體治療!偏偏卷軸上注明學習技能必須循序漸進,就算是最低級的群體治療【生命綻放】也得有六個伊索爾的輔助技能才能學習。 六個,還是輔助系……別說現在只點了三個伊索爾的天賦,就是升級了也不知道能增加幾個法術位。四個法術位太少了,要是再多幾個,要是沒有胡亂選擇技能…… 深呼幾口氣,林克平復略微有些激動的心情。他將卷軸放回書堆,就著充當座椅的木樁坐下。 我在想什么?那些只不過是npc,只是一組數據。照這樣下去,要不了多久就會沉迷到難以自拔的地步,蘇文和袁野就是前車之鑒啊。 “你很迷茫?!币寥鹚沟穆曇粼诒澈箜懫?,他用了肯定句,“愿意跟我談談嗎?我雖然不是一個好導師,但會是一個好的傾聽者?!?/br> “我……”張口說了一個字,林克就不知道如何繼續。他內心的煩惱根本無法對伊瑞斯吐露。 能說嗎?說害怕死在游戲里,說埃德加不過是一個虛構出來的世界,說你們只是游(這也和諧)戲里的角色。 假的……都是假的,伊瑞斯也好,赫爾也好,還有那些德魯伊,都是假的!我為什么要為一些虛擬的東西困擾。 “把你的煩惱說出來,也許我可以幫你?!币寥鹚棺叩搅挚松磉叾紫屡c他平視,翠綠的眼眸流露著真摯。 受心情影響,林克語氣不善:“你為什么如此著急訓練我?你已經不是自然之子了?!?/br> “因為我的時間不多了……”伊瑞斯眼里閃過猶豫,但他始終都沒移開視線:“長老們決定撤回日落島,那里是精靈的發源地,也是世界毀滅前的絕對安全知地。一旦回去,我這一生都不會再有機會返回中央大陸?!?/br> 林克沒想到會聽到這樣的回答。 所以才那么趕?趕在離開之前把他所知道的都教給下任繼任者? “貝法斯特墮落后,地之柱的守護者空缺了兩百年,缺少首領的德魯伊們獨力抵御下界惡魔的侵蝕,沒有折損的精銳都在北方前線抗擊亡靈,這里剩下不是老弱病殘就是沒多少戰斗經驗的新手。我向伊索爾祈求守護地之柱,結果不足百年就不得不放棄。身為新王的我一直沒有與族人匯合,只是想看到新的繼任者擔起守護的重擔?!?/br> 伊瑞斯的話讓林克好不容易平復下來的心又再度起伏。 說不怕是騙人的,剛進幻境的時候,雖因袁野的昏迷而有些不安,但還是以好奇居多。知道蘇文的死亡與游戲有直接關聯后,他的好奇都變成了擔憂。死在睡夢中,換了誰都會怕。 林克的困擾不僅僅是因為對自身的擔憂,更多的,是來自剛才那些躺在樹屋里呻吟的德魯伊們。缺少能起死回生的神術治療,只能靠傳統而原始的外敷內服,觸景生情,他想到了因病去世的爺爺,無藥可醫,只能眼睜睜看著老人在痛苦中走完人生最后的時光?,F實中他無能為力,可這里是什么都可以做到的游戲幻境,為什么他還是要面對同樣的無奈。 德魯伊是自然的信徒,如果這個世界真的存在神靈,為什么不救治它的信徒?大地化身的柱就在咫尺之遙,為什么不救他們? “你還沒告訴我……”伊瑞斯的話戛然而止,保持著張口說話的姿態,拂過藏書室的夜風無聲無息的停了,就連附近樹屋里的呻吟聲和交談聲也一并消失。唯一流動的只有柱所散落的熒光,它們匯聚在一起,凝結成一頭長著碩大鹿角的白鹿,它沒有張口,聲音卻直達林克的腦海。 【超脫世間的神靈不能隨意干涉物質界生靈的命運,我們的力量只有能通過在物質界的使者傳達?!?/br> 伊索爾? 林克瞪著出現在面前的白鹿,扭頭看了看身旁的伊瑞斯,精靈還保持著說話的姿態動也不動。 埃德加的神靈居然現身了,這、這太荒唐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