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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端午節,柯靈直飛伊斯坦布爾。 當日航班供應粽子和雄黃酒,還準備了精致的香包禮盒,全體乘客和空乘組人人有份。 禮盒里包含艾草香包、龍舟絲巾和一根五彩線,柯靈挑起那根特殊定制的五彩絲線,上面掛著一粒K金小粽子,又想起她丟的那根。 “你猜剛剛那女的是誰?”汪娉娉從頭等艙小步跑過來,手指捏著一張便箋大小的紙片。 “哪個女的?” “就第一批登機的那個戴帽子的,穿米灰套裙的,特有氣質的?!蓖翩虫撑d奮得有點兒語無倫次。 “誰?” 柯靈嘴上這么問,腦子里裝的是菱菁山莊,那天早上和以往一樣平常,依舊只有她和雷天宇程思彤叁個人,沒見雷竟,也沒人提到他回來的事兒,夜里的一切仿佛是她的臆想。 她問雷天宇天幸去哪了,得到的回答是四叔帶他出門過六一,這個理由太牽強,明顯又是一個被介意的問題。 “cheryl song,英國愛樂樂團的女鋼琴師,中國人哦,那天晚上的壓軸演出就是她彈的,一個很有魅力又很溫柔的女人。 ” 柯靈瞥一眼汪娉娉手里的簽名,龍飛鳳舞的英文字母,看不出來啥。 “……彈的拉赫瑪尼諾夫交響曲?” 一個奇怪的想法冒出來,她希望是她瞎想。 “那天你去了?”不是說不去嗎,可惜了那張票,被她轉贈給一個看著順眼的路人。 CD封套上的字,拉赫瑪尼諾夫交響曲,恰好是演出那晚雷竟沒回山莊,還有雷太太的反?!此埔粓F亂麻,卻是連在一起的。 與她有什么關系?雷天宇這樣說過,雷竟也這樣說了,既然沒關系,就影響不了她,那她還是會我行我素,按照自己的節奏來。 “感謝乘坐天翼航空,祝您旅途愉快?!?/br> 航班在伊斯坦布爾新機場降落時,柯靈終于看到那位女士的正臉,她沒猜錯,就是那天在醫院大廳喊雷竟“老四”,中文名字大概叫雪寧的女人。 女人也看到柯靈的臉,面部表情明顯遲疑,柯靈有一張見過就不會被輕易忘記的臉。 “我們是不是見過?在中心醫院?!?/br> “對,您叫雪寧?”柯靈開門見山,沒時間兜圈子,后面還有乘客等著出艙。 女人的表情給出肯定答案,柯靈輕松又沉重,為什么呢?她不想和這個雪寧扯上關系,生怕自己是那個“寧寧”,雖然她渾渾噩噩,也不想擁有一段未知的過去。 可她會是天幸的mama嗎?她一個人來伊斯坦布爾做什么,會和雷竟有關嗎? 后面的乘客已經在說“借過”,柯靈只能同她就此別過。 可這樣那樣的疑問在她腦子里越繁殖越多,像失誤的病毒培養皿沉積出頑固的譫妄結晶——這女人與雷竟是什么關系?天幸該不是他倆的孩子吧! 那可就完蛋了。 她喜歡天幸,但無法接受他是雷竟的孩子,誠然她只是看上雷竟的身體,但她不想和天幸的爸扯上關系,要是將來讓天幸知道她玩弄他爸,那她和天幸的關系就不純粹了。 她還怎么面對天幸? 話又說回來,將來她在哪兒還不好說,不見得能和天幸碰面。 看,只要意愿足夠強烈,總是能找出合適的理由來,實在不行,還有“天意”。 回程時,她在第一批登機乘客中看到雷竟和天幸。 即使抱著一個六歲大的孩子也沒影響他獨自耀眼,和初次見到時一樣,體面挺括,氣度不凡,引爆曾被她誤當成憤怒的啞彈,心被炸得亂七八糟。 他既然“不認識”她,她也沒必要裝熟,任其他同事去卸他懷里的孩子,被他謝過但婉拒。 天幸趴在叔叔肩上睡著了,臉色青灰得不正常,柯靈按捺住好奇心,她負責經濟艙,沒有去頭等艙晃蕩的理由,只能利用每個間歇時間去頭等艙的衛生間外轉悠。 一切概率都準不過別有用心,終于被她逮住前來如廁的男人。 “天幸怎么了?”她像個幽靈從陰影里冒出來,橫在衛生間門口。 雷竟并不驚訝,就像和她約好似的。 “睡著了?!?/br> 明擺著,他就是介意她問,對,與她無關,那就問個與她有關的。 雷竟要上廁所,示意她躲開,門鎖開關被她靠在身后。 “回答我一個問題才能進?!?/br> 雷竟掉頭就走,飛機上不止這一個衛生間,被她手疾眼快拽住,拽的領帶。 “你是不是天幸的爸爸?” “松手?!?/br> “說了才松?!?/br> 雷竟不和她廢話,抬手把住領帶上的爪子,柯靈意識不妙,他要卸她腕骨,替他媽報仇。 她一邊旋轉腕關節卸力,另一只手捏住那根早已脹滿生物體液的rou體發射器,聲音很低但充滿惡意:“你敢卸我就敢捏?!?/br> 她賭他奈何不了她,她也舍不得真捏,有腳步聲從他身后傳過來,秒松領帶改解門鎖,她握住那根威風凜凜的“把手”將男人揪進衛生間。 雷竟這輩子沒這么無語過:“你先把手松了?!?/br> “你還沒回答我?!?/br> 難纏得讓人惱火,頂著這樣一張臉,本可以用眼淚得到更多,卻非要用拳頭制造麻煩,反常規特質常會勾起偽秩序潔癖者的解剖欲,哪怕被一再冒犯,但絕不包括在膀胱脹滿蓄勢待發的緊要關口。 “消停點兒吧,我對你沒感覺?!辈荒茉偃斡伤潜亲由夏?。 “你說了不算?!?/br> 這根本打擊不到她,魔爪又擠擠邦硬的人rou把手,回彈迅猛,像水泵給壓,雷竟的汗順著整潔漂亮的鬢角淌下來。 “有什么問題,能不能等我出去再說?” 沉緩,嘶啞,換個場景就成曖昧的氣流從齒縫間擠出來。 “哦哦——”柯靈才意識到她的行為無異于截洪堵漏,一不小心就可能引發內澇,極不情愿地松開手:“你尿吧?!?/br> 門外有人等著,她也不怕他跑了,他可比她要臉。 …… “你尿你的,又不是沒看過?!泵济?。 …… 她不是裝傻,也不是真傻,她是真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