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師母喜歡星星，沒關系，回頭我去媽那，找找師母愛吃的墨魚干?！备呔窗才诺暮弥?。

    兩口子商量了一陣，把家里收拾了一番，帶上高莘和高星一起去方老師家做客，到了那，師母眼睛都沒辦法從星星身上移開，張著手要抱她，方老師則是更加喜歡高莘，說小伙子聰明。

    本來只想送個東西就回來，誰知道方老師和師母又熱情的挽留他們吃飯，蕭寶珍推辭不過，留下來吃了頓飯。

    等到一家人從方老師家回來的時候，天已經黑透了，蕭寶珍看一眼自己年前買的海鷗手表，都九點多了。

    夫妻倆一人抱著一個孩子，踩著結冰的路面走進胡同。

    嘎吱一聲推開門，正準備回家，跟出來的張俏打了個照面。

    張俏穿的嚴嚴實實，帶著棉帽子，正低著頭往外走。

    “張俏，這么晚了你去哪？”蕭寶珍覺得有些奇怪，連忙叫住張俏，“是不是你婆婆又折騰人，故意讓你半夜出門了？”

    “是，也不是……”張俏表情很凝重，語氣沉沉的，“我確實要出門?！?/br>
    她抬起頭看了蕭寶珍一眼，嘴巴動一動，似乎想說什么，但很快又下定決心，給蕭寶珍一家子讓開了路。

    “我出去一趟，別擔心我寶珍，我都準備好了?！?/br>
    說完這話，她也不管別人有沒有聽懂，踩著冰小心翼翼出門，蕭寶珍回頭看了一眼，總覺得張俏懷里揣著的那玩意，像是她以前拿在手上的那把匕首。

    蕭寶珍往前追了兩步，直接拽住張俏的衣角，“你要去干什么，拿刀干什么？’

    “我防身啊?！睆埱卧尞惖幕剡^頭。

    蕭寶珍總覺得不太對勁，但張俏已經掙脫了她，一邊往前走一邊說道：“寶珍，我真的沒事，這刀是拿著路上防身的，放心吧?！?/br>
    她朝著蕭寶珍擺擺手，已經轉身出了胡同。

    因為回來的路上遇見張俏，蕭寶珍總覺得心神不寧，過去找了齊燕，跟齊燕知會一聲，免得出了什么事情來不及反應。

    從九點回家以后蕭寶珍一直沒睡著，她在等著張俏回來。

    手表的指針一點一點滑動，從九點劃到十點，又劃到十一點，時針轉向十二點的時候，張俏回來了。

    高敬給蕭寶珍續上熱茶，“寶珍姐，可以睡了吧?！?/br>
    蕭寶珍說，“睡吧?！?/br>
    夫妻倆躺在暖暖和和的炕上，身邊是打著小呼嚕的閨女，高敬有些不老實了。

    蕭寶珍一翻身，直接捏住他的鼻子，“你想干嘛？昨天就不老實，今天還不老實，明天我還得上班?！?/br>
    “你不也連著加班好幾天了嗎？怎么都不累啊，哪來的一身牛勁?！?/br>
    高敬故意露出可憐兮兮的表情，他知道媳婦就吃這套。

    “寶珍姐……”

    蕭寶珍的臉一下子紅了，雙眼都在放光，房間里的溫度直接攀升。

    就在夫妻倆準備悄咪咪干點壞事的時候，一聲咆哮打破大雜院的寧靜。

    “狼心狗肺！你們母子倆都是狼心狗肺！尤其是白根強這個王八蛋，他就是個沒良心的！”

    張俏猛地一嗓子喊出來，從前院一直傳到了后院，很快又爆發出更大的咆哮聲。

    蕭寶珍家離得近，甚至能聽見張俏家里翻箱倒柜砸東西的聲音。

    “出事了?！笔拰氄湫睦镆怀?，她今天晚上在胡同里看見張俏的時候就覺得不對勁，一晚上都放不下心，好不容易等到張俏回來，沒想到這大半夜的還是出事了。

    夫妻倆對視了一眼，趕緊爬起來，蕭寶珍穿上衣服就直奔前院，很快家家戶戶都亮起了燈來，好多人跟蕭寶珍一樣，穿上衣服就往老白家跑。

    蕭寶珍和于奶奶是頭一個到的，倆人一起進門。

    一進門，蕭寶珍就看見張俏舉起一張碟子使勁砸在地上，砰的一聲，碟子應聲而碎，碎瓷片到處亂飛，要不是蕭寶珍躲得快，就一腳踩上去了。

    蕭寶珍拉了于奶奶一把，抬頭去看張俏，張俏臉上帶著同歸于盡的決絕，很快又拎起家里的板凳，一副要朝著墻上砸的樣子。

    看完張俏再看王大媽，王大媽癱坐在地上，臉上一片慘白，她捂著臉哭的撕心裂肺，嚎啕大哭，眼淚從指縫里留下來，在地上形成一灘水痕。

    蕭寶珍過來了，左右看了看，“張俏，孩子呢？你這樣把孩子嚇到?！?/br>
    “我送到娘家了?！睆埱伪砬槠届o的說。

    說完，還不等眾人反應，直接把椅子往墻上砸去，又是砰的一聲，飛過來的椅子腿砸中王大媽的胳膊，換成平時她早就嚷嚷開了，今天還是捂著臉哭，活像受了天大的委屈。

    饒是張俏心里有了準備，看見王大媽這幅樣子還是忍不住惱火。

    她又噼里啪啦的砸了好幾樣東西，才把心里的火氣卸出去。

    眼看著大雜院的人全都到齊，就連后院的老宋家一家子都來了，全員到齊，張俏聲音嘶啞的說道：“你這個死老太婆，你兒子在外地工作，我替他養活這個家，撐起這個家，還生了兩個兒子，我到底哪里對不起你們倆，你們這樣對我！”

    “老不死的！還有白大鋼這個王八羔子，讓他趕緊給我滾回來，整天在外面sao，把他美壞了是吧？”張俏直接就是一副發瘋的樣子，抬手又砸了一個花瓶，這才坐下來說，“你不是會寫信嗎？趕緊讓他給我滾回來，跟領導打申請調回來工作，省的天天在外面管不住自己□□，他要是不回來，我現在就去舉報他！”

    “張俏……”王大媽面露哀求，爬過去抓住張俏的手，“你就別鬧了，這么多人看著，你就不嫌丟人嗎？”

    “你們倆都不嫌棄丟人，我怕丟人干什么！給我滾開，別碰我！你們母子倆都是黑心鬼?！睆埱我话阉﹂_王大媽，差點把她摔一跟頭。

    有人看不下去，趕緊跑上來扶著王大媽，皺眉說道：“張俏你這是怎么了，又在這發什么瘋，這好端端的鬧什么，還罵你婆婆是老不死，有你這樣的嗎！”

    張俏張口就罵，“我就罵她老不死怎么了！我說錯了嗎！你問問她，有她這樣教育兒子，有她這樣當婆婆的嗎！”

    “氣死我了，今天要是不把這口氣出了，我就不叫張俏！”

    金秀兒嘆了口氣，上來勸架，“你們鬧成這樣，今年的文明胡同又泡湯了，說說吧，到底怎么回事??？”

    “白大鋼這個狗東西，在外地跟其他女人勾搭上了！他跟他媽寫信被我看見，信里頭寫的明明白白，他們母子倆這么多天一直在合計著，想把我給甩了，讓白大鋼跟外頭那個結婚，就連兩個兒子都讓我帶走，也不想想我一個人帶著倆孩子，是準備把我倆餓死？！還有這個王巧花，她也不是個東西！這事兒換成其他人，肯定會勸著兒子回來好好過日子，別鬧的家里不安生，她這個老妖婆倒是好，一看外頭那個有權有勢，就幫著出主意，讓白大鋼和我離婚，你們說我該不該罵她？！”張俏本來是裝的，但說著說著，心頭冒出委屈，她氣得指著王大媽咒罵，什么難聽話都往外說，罵的王大媽抬不起頭。

    張俏高聲叫罵著，王大媽垂著腦袋，一副任人宰割的樣子。

    其他人聽見這難聽的話，皺了皺眉頭，卻沒有勸說張俏了。

    “啥意思，白大鋼在外面有女人了？”

    “張俏剛才確實是這么說的，她還說，王大媽勸著白大鋼跟她離婚，把兩個孩子也帶走，等于說不要這個兒媳婦，也不要倆孩子了，哎喲我的老天爺，沒見過這么狠心的?！?/br>
    “她看不慣張俏，但兩個孫子是她親生的啊，這咋也撇得下？”

    “王大媽這是真的嗎？你兒子真的要離婚了？”

    王大媽抬起頭，手都在哆嗦，旁人以為她是害怕張俏發瘋的樣子，只有張俏知道這老妖婆是氣瘋了，她是氣得說不出話。

    張俏冷冷的盯著她，忽然一聲冷笑，那眼神里滿滿的都是嘲諷。

    王大媽好像突然想到什么，她連忙打起精神說，“我兒子沒離婚！都是誤會，這都是誤會??！”

    作風問題依然是個大雷，誰沾上都得躲遠點，在兒子升職的這個節骨眼，可不能沾上作風問題啊。

    張俏譏諷道：“這么說，你沒攛掇白大鋼跟我離婚，也沒有攛掇他不要我和倆孩子？”

    “張俏你誤會了，這都是沒影子的事情，別人瞎說的?！蓖醮髬寯D出笑容，強顏歡笑，“大鋼在外面什么事情都沒有，壓根沒想過離婚的事情，這個我可以跟你保證?！?/br>
    “今天大家伙兒都在這，你把話說清楚了，要是他白大鋼真的有其他心思，今天晚上提出來，明天我就扯證離婚，要是你說沒有，那以后再提起來我就不客氣了?！?/br>
    王大媽臉上眼淚還沒干：“沒有外心，也不會離婚，你放心吧?！?/br>
    “我怎么放心，你們母子倆一個比一個狠毒！”張俏突然又爆發了，踹了墻邊一腳，王大媽看見了渾身都哆嗦一下。

    王大媽說：“那你想怎么樣?！?/br>
    她面露哀求的看著張俏，懇求張俏不要說出那個秘密。

    張俏的語氣冷到幾乎結冰，“你現在就給白大鋼寫信，讓他立刻打報告申請調回二廠工作，不管是當普通工人還是技術工，反正你讓他立刻回來，其次，以后他的工資我去領，一分錢都不許亂花，你們倆也必須聽我的?！?/br>
    “誒張俏，這樣是不是有點太狠了，把男人逼太緊了不好?！?/br>
    “是啊，你這樣不至于，王大媽不是說了，大鋼在外面沒情況嗎？”

    到了這個時候，還有人在和稀泥。

    “我管他有沒有情況！王巧花你給我說清楚，這信你寫不寫？”張俏猛地拍桌子，質問王大媽。

    王大媽咬牙，低下頭眼神里滿是怨毒，“我寫還不行嗎！”

    她害怕張俏再繼續發瘋，立刻爬起來寫了一封信，信里的內容很簡短，“大鋼你趕緊打申請調回來，一定回來?！?/br>
    張俏親眼看著王大媽貼上郵票，把信遞過來，她蒼白的臉上終于恢復一絲血色。

    她接過了信封貼在胸口，突然松了一口氣。

    在旁邊圍觀的大家伙兒，都以為她是發瘋累了終于歇下來，只有張俏自己知道，她這是裝累了，她終于拿到了自己想要的東西。

    就是手里這封信。

    張俏拿到了想要的東西，立刻安靜下來恢復了冷靜，她癱坐在椅子上呼哧呼哧喘著粗氣，也不說話了。

    她不吭聲，王大媽只好站出來維護自家的臉面。

    “沒什么事情，張俏誤會了，我們家沒什么事情，大鋼不會離婚的?！蓖醮髬屢槐橛忠槐榈慕忉?，“我家大鋼在外面沒有女人，這孩子從小就老實，不過夫妻天天這么分開也不好，我這就讓大鋼回來，以后他們兩個好好的過日子?！?/br>
    她這話重復了好幾遍，但有幾個人相信就不知道了。

    大家伙兒興沖沖的趕來看了個熱鬧，在寒風中攏起棉襖回家，出門的時候互相對視一眼，又看了看王大媽，互相擠眼睛。

    張俏說，王大媽前段時間一直在給兒子寫信，攛掇他離婚，娶外頭那個。

    這事兒估計是真的，畢竟王大媽前段日子確實是動不動往郵局跑。

    這老王大媽，真是深不可測啊。

    眾人心里感嘆著，又急匆匆的回家，只有蕭寶珍臨走前看了張俏一眼，她總覺得今晚的張俏不太對勁，她的火氣發的莫名其妙，也消失的莫名其妙。

    蕭寶珍的懷疑在第二天驗證了。

    第二天傍晚，蕭寶珍下班回來，回到家里屁股還沒坐熱張俏就找來了。

    “啥，你昨天晚上是裝的？”蕭寶珍詫異道：“為什么要裝？”

    “鬧著一出，主要是為了讓我婆婆在大家伙兒面前發個誓，大家伙兒作證，以后他們再提起離婚，我也有個說法?！睆埱未怪^，攥起拳頭。

    蕭寶珍：“昨天我就覺得奇怪，為什么她那么聽話，你說啥就是啥，讓她寫信就寫，這不像是你婆婆的作風?！?/br>
    “當然是有原因的?！睆埱卫浜咭宦?，擠出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他們母子倆，被我抓住把柄了?！?/br>
    蕭寶珍沒有接著問，她估計這個把柄不能見人，但張俏卻想跟她說說。

    這大院兒里頭，最了解這件事情的人是寶珍，最適合傾聽她心事的人，也是寶珍。

    好像除了寶珍，她也沒人能說了，但她實在是需要找個人傾訴一下，這個秘密藏在心里，快把張俏憋死了。

    張俏盯著空氣出神了幾秒鐘，緩緩吐出一口氣，開始講述這段時間的事情，“自從那次讓小混混半路攔著我，被蕭盼兒撞見以后，我婆婆病了很長時間，一直沒再作妖，我以為她跟白大鋼都消停了，都準備好好過日子，誰知道前段時間我過去郵局，又看見她跟白大鋼商量坑我的事情，這次他們倆更狠?！?/br>
    蕭寶珍臉色也變了，“他們準備怎么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