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安憶故作不知地看了一眼，贊了一句：“和你挺像?！薄拔夷赣H是中國人，就是在j市長大的?！弊T九非盯著照片出神，“j市也算我的半個家鄉?！?/br>
    這回倒真讓葉安憶驚訝了，沒想到譚九非的身世還有這么巧的地方：“那你母親現在也在j市？”

    “她在巴黎?！弊T九非合上蓋子，將項鏈捂在心口，“她發誓永遠不會回來?！比~安憶忽然覺得譚九非有些神秘，腦子里冒出了唐嘯東曾經說過的，除了名字，你還知道他什么呢？

    “昨天我母親的主治醫生給我打了電話，說母親的肝癌…最多還能撐三個月?！弊T九非面色慘淡，葉安憶忍不住拍上他的肩膀。

    “我要回去陪著她?！彼鋈惶ь^，目光灼灼地望著葉安憶，甚至抓住她的小手包裹在雙掌之間，“小安憶，你和我一起去，好不好？”

    “我…”葉安憶掙扎著將手抽出來，往后挪了挪，“之前請了不少假，張組長不會再給我準假了?！彼龑ふ依碛赏泼?，雖然是譚九非的女友，可是要面對譚九非的母親…她確實是害怕的。

    “從前母親總是說我不夠安定，她最大的愿望就是我能將另一半帶回去?！弊T九非似乎不肯放棄，“小安憶，和我去見見母親吧？”

    “譚九非…對不起?！彼钦娴臎]有準備好，就算現在，她依舊有些無法將譚九非擺放在愛人的位置，男朋友只是個再形式不過的稱呼。

    “沒關系的?！弊T九非目光明顯黯淡下去，勉強地扯了扯嘴角，“是我做得不夠好，所以你還不能完全接受我?！?/br>
    看到他強顏歡笑，葉安憶也有點難過，又不知如何安慰，只得保持著沉默。

    “小安憶，我立刻就要走?！弊T九非收拾了一身的酒氣，洗了澡清爽地出現，東西幾乎不曾整理，空著一雙手。

    “我幫你整理東西?！比~安憶站起來，譚九非搖搖頭：“又不是去陌生的地方，這一次，我是回家?！?/br>
    譚九非想要走得干脆，對葉安憶似乎又實在不舍，拉著她的手反復交代：“如果有什么事，立刻打電話給我，我會趕回來的。小安憶，一定要等我?！比~安憶對他的一派柔情無力招架，只得一個勁地點頭。

    他沒讓她去機場送行，孤身一人，離開前，忽然轉身將葉安憶抱住，吻住她干澀的雙唇，叫她猝不及防，只一瞬便離開了，再沒有回頭。

    譚九非回法國大約快要一個月了，原先他每日都會給她來電話，有時候還不止一個，漸漸的，電話少下來，最近一陣甚至都隔著幾天才有。

    開始的時候他心情不錯，常常似真似假地同她說今天又和母親說起了她，母親很像見見她之類的，葉安憶還覺得不好意思。

    慢慢的，譚九非語氣沉重，她還記得他最近一通電話說的最后一句話：“母親快不行了，我想要滿足她最后的愿，小安憶，你幫幫我?！毙拿偷囊惶?，不知是為這噩耗的心傷還是…

    門鈴忽然響了，葉安憶正在刷洗餐后的碗筷，濕著一雙手出來，門口站著的一位，讓她意外非常，竟然會是秦姨。

    “秦姨，進來坐?！比~安憶愣了片刻，將她讓進來。秦姨顯得有些局促，挺直地坐在沙發上，葉安憶端了茶，在她身旁坐下。

    “您怎么會過來？”葉安憶的住處歲不神秘，但知道的人也確實很少?！拔摇~小姐…”秦姨忽然情緒有些激動，從沙發上站起來，撲通一下跪倒地上，嚇得葉安憶也趕緊蹲下身去扶她。

    “您這是干什么，快起來！”葉安憶不知道看似瘦弱矮小的秦姨會有這樣大的力氣，半天都拉不起來。

    “葉小姐，是我不好，我做錯事了，希望你能原諒我！”秦姨早已經淚流滿面，“是我的錯，都是我不好?！?/br>
    “不管什么事，您先起來好嗎？”葉安憶有些震驚，又很是為難，被長輩這樣跪著，要折壽的。

    “不跪著我不安心，葉小姐，是我的錯，都是我的錯，我作孽??！”她老淚縱橫，一面竟然抬手扇自己耳光。

    “您別這樣，您起來說好不好，不管什么事，我都原諒您?！比~安憶實在無法，她心軟，率先許下承諾。

    “葉小姐，這三年…”她抹著眼淚，偷偷瞧了葉安憶一眼，支吾了半天，最后狠狠心道，“我一直在你喝的湯里下藥?！?/br>
    葉安憶渾身一顫，即使她知道，卻還是難過得要命，咬著嘴唇強壓下心頭的悲憤?！拔覍Σ黄鹉??！鼻匾堂媛独⑸?，“你對我這么好，我還對你做出這樣的事情，可是…”

    她再度的欲言又止引得葉安憶開口：“有人讓你這么做的是嗎？”“不是唐先生讓我這么做的！”她立刻反駁，接著便是驚訝地捂住了嘴，迎來葉安憶微顫的目光。

    “我已經不在唐家工作了，現在也沒什么可顧慮的了，我要把真相告訴你?！鼻匾滔袷呛鋈粓远诵拍?，將眼淚一擦，清了清嗓子。

    “其實這三年，我每日都換著法子給你燉湯，開始確實是為了討好你，不過后來…是唐先生讓我這么做的?！鼻匾檀蟾艑μ茋[東的余威任由顧忌，說到這里有些結巴了，“他給了我一種藥，讓我每日在你的湯里都加上一些?！?/br>
    仔細觀察著葉安憶的變化，秦姨發現她沒有想象中的震驚，便放心地往下說：“開始我不知道是什么藥，后來有一次我偷偷聽到他同云菡白小姐的對話才知道，那是避孕的藥?！?/br>
    葉安憶木訥訥地坐在沙發上，望著茶幾上的紙盒出神，秦姨有些猜不透，還是繼續道：“尤其是你離開別墅之前的那三個月，唐先生讓我加大了藥量，幾乎翻了一倍?！?/br>
    放在膝蓋的雙手揪成一團，面色煞白，心口絞著疼，葉安憶覺得自己快要喘不過氣來。

    “葉小姐，我不是來求你原諒的，我只是覺得說出來會安心一些?！鼻匾陶f著又普通跪下，“現在你們離婚了，唐先生大約不久便會和云菡白小姐結婚，我這個做過壞事的人，他自然不會留，就將我開除了?！?/br>
    葉安憶沒有去扶她，神情恍惚，如同靈魂出竅了一般，秦姨在客廳里有逗留了片刻，在茶幾上放下一個藥瓶，便離開了。

    拿過小藥瓶，里頭的藥只剩下幾顆，色彩明亮，形狀也圓潤，糖果一般，這樣漂亮的東西，卻是可以扼殺生命的毒藥。

    猛地將瓶子丟進垃圾桶，連拖鞋都來不及穿，便大步往樓下走，直到將整個垃圾桶一同丟掉，她蹲下身抱緊自己的臂膀，黃昏里，小區里往來的住戶都能看見二單元前的垃圾桶便是蹲著一個赤腳的女人，披散著頭發，橙色的夕陽半點也溫暖不了她。

    “葉老師，你的書掉了?！蓖陆凶∷?，葉安憶才回過神，手里夾著的三本書竟然掉了兩本，而她一點也沒有察覺。

    “葉老師，你是不是生病了？怎么一整天都恍恍惚惚的?！蓖聨退褧鴵炱饋?，忍不住問。

    “沒事，大概是昨晚上沒有睡好?！比~安憶笑容牽強，昨天晚上確實沒有睡好，幾乎是徹夜不眠，回憶著過去種種。

    那三個月，唐嘯東甚至會為她夾菜，會為她蓋被子，她還以為三年默默地守候終于有了結果，原來是他的溫柔一刀，猝不及防，死尤不知。

    好不容易熬到放學，葉安憶已經出了太多錯，單單一個睡眠不足幾乎不能搪塞了，幸好放學鈴響了。

    學校門口停著一些老師的座駕，一種經濟適用車型里，黑色的悍馬顯得高大得多。葉安憶腳步一頓，幾乎不能前行。

    唐嘯東不似旁人喜歡半靠在車上，他永遠站得筆直，黑色的襯衣還是葉安憶買的那一件，讓人覺得他是不是真的缺衣服缺得厲害。

    “葉安憶，你躲什么？”看準她有躲閃的念頭，唐嘯東幾步上前拉住她?！皠e碰我！”葉安憶反應激烈，連唐嘯東也嚇了一跳。

    “媽讓我們回去吃飯?！笨粗加铋g的抗拒，唐嘯東不禁蹙了眉?！拔摇比~安憶想要拒絕，干媽明明已經知道了兩人離婚的事實。

    “媽很想見你?！碧茋[東搶先開口。秋淑芳于她就是勝過母親般的存在，她可以拒絕唐嘯東，但真的無法拒絕秋淑芳。

    秋淑芳又瘦了許多，甚至顯得單薄，站在門口，一雙眼充滿了期待?！案蓩??！比~安憶口齒生澀，看著她像是衰老許多的容顏，有點心酸。

    秋淑芳看著兩人并肩而來，眼底充滿了欣喜：“快進來，飯菜要涼了?！比齻€人一桌子的菜。

    “安安，干媽問你…”酒足飯飽，秋淑芳拉住葉安憶的手，一如從前，兩人若是要說些知心話，秋淑芳總會拉住她的手。

    葉安憶忽然有些害怕，又不知道怎么阻止她。秋淑芳悄悄望了一眼被支使去洗碗的唐嘯東：“安安，你和嘯東…還有沒有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