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葉安憶,不能忘的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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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安憶!”清爽的男聲說著尚算標準的中文,此刻葉安憶正捂著肚子,無力地靠著街邊雕塑坐著,同事無休無止地走著,沒完沒了地逛著,她也算是重傷初愈,哪里吃得消,偷偷溜了號,半路逃跑。 她翻起太陽帽寬闊的帽檐,瞇著眼打量眼前的男人,黃褐色的頭發,微藍的眼睛,比東方人略挺的鼻子,藍色格子衫挽了袖子,米色的褲子只有七分,裝模作樣地靠著一旁的路燈桿子擺出一個自以為很帥氣的動作。 “譚九非?”她驚訝,有三年多沒見了,光一個背影,竟然就能瞧出是她,不得不夸贊這一位花花公子絕佳的視力。 “寶貝兒,”他敞開雙手迎上來,“你終于回來了?!蹦闹蝗~安憶伸手擋住,微微一笑,“我只是過來開會?!?/br> “我的中文有沒有進步?”譚九非得意洋洋,兩人并肩坐著,一人捏著一條熱狗,午時的陽光鋪滿了街道。 “進步神速?!比~安憶點頭,用力咬了一口,從前恨透了這種熱狗,最簡單的面包,最便宜的香腸,最劣質的醬料,最底的價格??伤秊榱舜驽X,在這個世界三大菜系之一的國家,吃得最多的就是這種廉價的熱狗。 “你的臉色不好?是中暑了嗎?”他湊近臉打量葉安憶,還毛手毛腳地捏捏她的臉頰?!澳阒赖?,我身體一直不好?!比~安憶眨了眨眼,笑容不變。 譚九非算是她在法國第一個也是最后一個朋友,自從那一次圣誕節的早晨救了她,便開始恬不知恥地侵入她的房子,侵入她的學習,侵入她的生活。 他是名符其實的花心蘿卜,身上總有不同女人的香水,有街邊攤一兩歐元一大瓶的,也有幾千歐元一盎司的。室友曾經為他的樣貌所傾倒,可不過幾天,再見就像老鼠見了貓,但凡譚九非來,就躲得遠遠的。 “小安憶,才三年沒見,怎么這么冷淡?!弊T九非吃光最后一口熱狗,似乎還沒有飽,趁葉安憶不防,用力地咬了她手里的熱狗一大口,大口嚼著毫無形象可言,口齒不清地抱怨,“也不知道回來看看我?!?/br> 葉安憶一輩子也忘不了她是被遺棄在這里,法國于她,像是一個夢靨,最惡劣的夢靨,終于醒了,她哪里還肯輕易入睡,飛機從戴高樂起飛的瞬間,她發誓再也不會回來。 “不是回來了嗎?”她輕輕開口,將手里剩下的熱狗全部遞給他,他似乎從來不介意她的口水,可她介意。 “小安憶,卡里沒錢了?要不要我借給你?”他看著有點失魂落魄的葉安憶從提款機那里回來,只當是這幾天東西買狠了,將那點積蓄花精光了。女人嘛,一花起錢來就六親不認的。 “我還有很多禮物沒有買,走吧?!比~安憶將黑色的卡握在掌心,里頭突然多出的十位數是協議書上寫好的贍養費,大約一切都已經辦好了,一切都結束了。 “葉老師,那個譚先生是不是在追求你?”小王拉著葉安憶落到隊伍后頭。自打那天見到葉安憶,譚九非這一位從六年前就已經成年并且工作不詳的男人開始了本土導游的義務勞動生活。 “我和他是好朋友,留學的時候就認識了,大約六七年了?!比~安憶搖頭,淡然地否定了小王這種緋色的猜想。 “可是他也太熱情了?!毙⊥踵絿?,年輕的臉上帶著一點殷紅,像是松了一口氣?!八麑ε艘幌蚨歼@么熱情的?!比~安憶解釋,正好譚九非轉身沖他們倆招手,讓掉隊的他們快點跟上,四目相對,葉安憶的目光平靜如水,而譚九非的,因為泛著藍光,看不真切。 兩個半月的交流學習雖然枯燥,可有了譚九非的殷勤做調劑也是有滋有味。臨上飛機前,不少女老師舍不得,聲淚俱下地告別,譚九非面上不舍,眼底一片笑意。 “小安憶,我還沒把這三年多的空白補齊呢,怎么又要回去了?!弊T九非有點不甘心,憋著嘴一點也不像快要三十的模樣,她有幸見過他的證件,二十有八。 “親一下,我有禮物?!弊T九非點著自己白皙的臉頰,歪著面孔湊近葉安憶的嘴唇。葉安憶輕笑,指尖推了推他的下巴,算是拒絕了。 “小氣?!彼吆?,變戲法似的,掌心忽然多出一個小小的盒子,綢帶系得精細,“love,你想了很久的love?!?/br> 葉安憶大三那年,情人節那天,他們兩人混成了某高端香水的促銷員,手里拿著一點點小樣,優雅甜蜜的香味讓她很心動,只是那價格讓她不敢行動。她是肖想了很久,再后來就斷貨了,限量品總給人這樣的遺憾。她并不是真的愛極了那個味道,她愛的是它的名字——love,最簡單最原始的。 “譚九非,我結婚了?!彼蜷_蓋子嗅了嗅,就是那個記憶里的味道?!芭??!睕]有詫異沒有吃驚,只是點點頭,“小安憶,再見?!卑研『凶臃旁谒恼菩?,強行用她的手指包裹起來。 飛機降落的那一瞬間,有點失重的奇妙感覺,葉安憶深深吸了一口氣,她回來了,從前的唐太太,現在的葉小姐。 “安安!”嬌瘦的美人拼命地朝她揮手,仿佛要將手臂都揮斷了,輕快明朗的節奏,每一次說話都會讓她聯想到她第一次開口說的那一句:恭喜!甜膩得不可思議。 “歡迎回來!”美人幾步上前抱住她,“親愛的,可想死你了?!比~安憶輕笑,難得熱情地回應了她。 關好好不怎么寬敞的客廳里散亂了一地的行李。葉安憶席地而坐,將譚九非送的那一小瓶香水從一大堆禮物里挑出來,剩下的全部推到關好好面前。 關好好明顯有點接受不能了,就算是仿品也沒有一口氣見過這么多,更何況是全部都是…新款正品,有點語無倫次地調侃她。從前的葉安憶占著j市首富太太的寶座,卻做著一般家庭婦女都不不一定會擁有的勤儉持家。 “我們離婚了?!彼龜n了一下有點松開的發髻,語氣平靜,“我現在有十位數的贍養費?!?nbsp;“你和唐嘯東離婚了?”關好好手里鑲滿碎鉆的小錢跑掉在地上,手指著葉安憶,“你和本市最有錢,世界十佳鉆石王老五唐嘯東離婚了?!” “離了,我出國之前簽的字?!彼曇羝骄彶灰娨稽c起伏,嘴角帶著若有似無的笑容,若不是關好好知道她愛唐嘯東如狂,大約以為她當下是因為擺脫了婚姻的牢籠而欣喜。 “離得好!唐嘯東那混蛋,早該甩了他!”關好好語氣一轉,拍拍她的背,“葉安憶,恭喜你重新投入單身貴族的行列?!?/br> 葉安憶忽然笑起來,當所有人都嗤笑她對唐嘯東的癡心妄想時,至少有一個人送上了最真摯的祝福,當所有人不解她拋棄榮華富貴高權厚祿的時候,依舊有這樣一個人全力支持她,這樣,就足夠了。 關好好小心翼翼地觀察,發現她并沒有變色,才算是松了一口氣,手臂一揚:“這個必須慶祝!”啤酒是剛剛在樓下買的,關好好瘦小的身板就為了這一打酒便氣喘吁吁,兩人一個人前知書達理,一個端莊大方,竟有了不醉不歸的酒鬼架勢。 兩人酒量都很淺,沒一會兒就倒了一個。關好好替醉倒的葉安憶蓋上被子,自己也撐不住地睡下,葉安憶緩緩睜開眼,窗外的月光錚亮。 她睡不著,每當一閉上眼睛,那些不敢想起,不愿回憶的都一股腦兒地噴涌而出,咆哮著席卷她的理智。 彼時她正留學歸來,她厭極了法國,硬是將四年的課程用了兩年半就修完,迫不及待地逃離。 她以為一切都結束了,可是迎接她的,是比訂婚宴更加荒謬的結婚宴,太大的婚鞋,沒有頭紗的禮服,少了半邊的耳墜,甚至省去了神父的環節,沒有牽手,沒有我愿意,什么都沒有,只有至今仍舊戴在云菡白指尖的婚戒,和從不曾離開云菡白的唐嘯東。 當所有人離開,新房里只剩下他們兩個人,她站得雙腿發麻,坐在沙發上打量她所謂的新家,最簡單的黑白設計,沒有一點紅色便沒了半分結婚的喜慶。 薄薄的牛皮袋就這樣摔在她身邊,扣子沒有扎緊,里頭的文件倒了出來。她以為最差不過是婚前財產公證,竟然是少了一個字,傷人更勝幾百千萬倍。 離婚協議書,在新婚之夜,這樣的東西,著實諷刺。她喝了一點酒的腦子暈眩非常,有那每一瞬間黑漆漆的什么也看不見。 扶著沙發半晌站不起來,唐嘯東居高地看著她,原本冷冽的五官越加淡漠:“簽了吧?!薄安??!彼幕卮鸷芨纱?,捏著協議的邊角,紙張皺出了幾道痕跡。 “葉安憶,你當真了嗎?”他瞇起眼,那雙微翹的眼睛顯得有點兇狠,“你以為你得到了什么?唐夫人還是唐太太的虛榮?你什么也得不到,這是你虛偽無恥的代價?!?/br> 她到底沒有簽,鎖在書房的抽屜里,她以為她能犟過一輩子,原來竟然只挺了三年,他說過:“葉安憶,總有一天你會低頭?!彼皇堑皖^,只是憤怒得絕望了。 那一天,在書房里躺了三年的離婚協議書終于重見天日,她第一次這樣認真地翻看,每一條每一項,這樣隆重得比收購一家公司更細致的條款,唐氏的智囊,就算是離婚這樣的小事也細致周到不留半點破綻和漏洞。唐嘯東并沒有他說的那樣絕情,他給的贍養費讓她瞬間躋身j市名媛。 抽屜里一并鎖著的是幾支鋼筆,都是她送給他的生日禮物。她記得他喜歡收集鋼筆,從那以后每一次生日都是同樣的禮物不同的款式,可惜他總是往里面一丟,再沒有下文。她用自己送的鋼筆簽下自己的名字,做了最滑稽的終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