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馳逸抬了抬下巴，帶著周哲驍過了馬路，來到了一個路邊的早餐車前，“老板，來兩籠小籠包，再來兩份拌粉、兩碗瓦罐rou餅湯！”

    “好嘞！”

    早餐車的后面有幾張折疊桌椅，夏馳逸和周哲驍都是身高腿長的類型，在折疊椅前坐下都下意識岔開腿，一個不小心，夏馳逸就蹭到了周哲驍的腿，對方不動聲色地向旁邊挪開了。

    “嘖，同學，你吃我的、喝我的，還睡我的，竟然好意思嫌棄我？”夏馳逸很輕微地撅了一下嘴，表示不滿。

    周哲驍保持沉默，這里是除了籃球以外的人世間，所有細微的東西都會被成倍放大，包括對面男生短而濃密的睫毛，撅嘴時的弧度，還有他觸碰上自己時膝蓋的溫度。

    夏馳逸拿了一次性筷子，剛掰開就要去夾包子，周哲驍卻說：“等一下?！?/br>
    “怎么了？”

    周哲驍伸手把筷子接了過去，把兩根筷子的毛刺都摩擦了之后，又遞回給了夏馳逸。

    夏馳逸笑了：“咦，看不出你還挺有經驗?！?/br>
    “你小時候被毛刺扎到過拇指?！敝苷茯斦f完，拆了另一雙筷子，夾起了一只小籠包。

    夏馳逸愣在那里，心想周哲驍怎么會知道這些？比如周哲驍知道他十年前學不會沉球，知道他小時候拇指被毛刺扎到過……除了老媽好像沒有其他解釋。她對于兒子的一切都要事無巨細分享給自己的閨蜜。

    對面的周哲驍垂下眼，筷子穩穩地夾起小籠包，只咬了一個小小的口，往里面吹了吹氣。

    這個畫面，忽然和十年前相重合，熟悉又溫暖的感覺向著夏馳逸涌來。

    十年前的少兒訓練營里，盛星鳴不但教了夏馳逸沉球，還教了他歐洲步上籃，球星們的時間很寶貴，可盛星鳴一呆就是一整個上午。

    夏馳逸滿頭都是亮晶晶的汗水，盛星鳴把自己的毛巾搭在他的頭頂上，大手輕輕地揉。夏馳逸至今還記得毛巾里透出的被太陽曬過的味道。

    盛星鳴的聲音從高處落下，“吃飯去吧?！?/br>
    小時候的夏馳逸根本吃不慣西餐，他滿心抗拒，對方一眼就看出來了，開口問：“你想吃什么？”

    “我想吃中餐，小籠包！蛋炒飯！牛rou炒面！還有很多很多……”說完之后，夏馳逸感覺到自己飄了，向并不熟悉的大人提這些要求，是會被批評的。

    而且根據規定，孩子是不能離開訓練營的。

    “好，你去把手和臉洗干凈，等等我?！?/br>
    “等你？”

    “是的，等我?！?/br>
    盛星鳴開車去了趟唐人街，把夏馳逸提起的吃的都買了一遍。

    在訓練營的食堂里，夏馳逸睜大了眼睛看著滿桌子的吃的，第一次有一種自己被無限偏愛的感覺。

    但盛星鳴從頭到尾都是理所當然的表情。

    樂極生悲，當夏馳逸拆了筷子去夾小籠包的時候，拇指就被倒刺扎到了，疼得他倒抽氣。

    他忍住不說，卻還是被盛星鳴發現了。

    對方取來了藥箱，用鑷子很準確地把倒刺鉗了出來，給他上了藥，還留了創可貼給他。

    夏馳逸至今還記得當時盛星鳴的表情，垂著眼，溫和而細致。

    就像此時此刻，坐在他對面的周哲驍。

    周哲驍的臉頰漸漸紅了起來，眼眶里漫起一層水光，那雙深邃剔透的眼睛像是受到了傷害，正急切地喝湯，然后……又被湯給燙到了。

    “你不能吃辣？”夏馳逸這才想起自己忘記跟老板說拌粉里不要加辣了。

    “嗯?！敝苷茯旤c了點頭。

    眼看著他就要用手去擦眼睛，夏馳逸趕緊扣住了他的手腕，抽了桌面上的紙巾，貼在他的眼角上，“別用手碰，有辣油?！?/br>
    隔著紙巾，夏馳逸都能感覺到對方的睫毛劃過指腹的瘙癢感。

    “你等我會兒?！?/br>
    夏馳逸起身，跑去了街的對面，買了rou松花卷、雞蛋灌餅還有金燦燦的麻圓放到了周哲驍的面前。

    “你吃這些?！?/br>
    周哲驍看著一桌子的碳水，一動不動。

    “不是吧？你真那么聽營養師的話？放縱是為了更好地克制?！?/br>
    說完，夏馳逸笑著拿起雞蛋灌餅，那雙眼睛里像是收藏著無數快樂的季節，只要被他看著，就能成為他快樂的一部分。

    碳水應該克制，運動員應該保持高蛋白飲食。

    但周哲驍鬼使神差地張開了嘴唇，任由對方將雞蛋灌餅塞進了他的嘴里。

    夏馳逸坐下的時候，膝蓋又毫無知覺地貼在了周哲驍腿上。

    這一次，周哲驍垂下眼，一動不動。

    兩人相觸碰在一起的那一小片肌膚，透著溫和的溫度，正無辜地向周哲驍示好，在夏馳逸每一次不安分的輕微晃動里，讓人神經莫名緊繃，即希望他快點結束這樣的親近，又希望他越過界限，讓這種親近無限延伸。

    “吃飽了，拿行李去嘞！”夏馳逸起身。

    周哲驍仰著頭，看著他說：“你還沒有付錢?！?/br>
    夏馳逸笑了，拎著攤主的二維碼牌說：“現在是電子支付時代?！?/br>
    周哲驍垂著眼，像是在理解那個二維碼和電子支付之間的關系。

    這個時候的地鐵已經過了上下班高峰期，機場線空得很，只有零星的幾個乘客帶著行李箱。

    他們一進入站臺，映入眼簾的就是某運動品牌出的盛星鳴十周年紀念款球鞋海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