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初宜有些無措：“還請娘娘指點?！?/br>
    錢姑姑便道：“當日進出過配菜間和湯盅灶的人，只有路答應身邊的小宮女紅香?！?/br>
    “不可能?！鄙虺跻藥缀跏窍乱庾R開口。

    她說完，又有些驚慌，然后才道：“娘娘莫要怪罪，只是之前路答應出了那樣的事，臣妾還曾替她求情，當時路答應很感謝臣妾?！?/br>
    “臣妾不信，她會翻臉不認人?！?/br>
    太后又嘆了口氣。

    她滿臉慈愛，仿佛在看自家子侄，她語重心長地道：“這宮里，知人知面不知心呢?！?/br>
    “不過既然有了線索，這幾個涉事之人就都下了慎刑司，不日就會有結果?！?/br>
    太后娘娘道：“今日把你叫來，一是讓你安心，如今御膳房各司已經徹查，以后膳食肯定是細而又細。二來看看你傷的如何，幾日不見，哀家還很惦記你?！?/br>
    沈初宜的面色微紅，她眼底都泛起了潮濕的水汽，顯得有些激動。

    “謝娘娘恩典，娘娘的慈悲，臣妾沒齒難忘?！?/br>
    莊懿太后眉目慈愛，道：“你這孩子，說什么話呢?！?/br>
    她笑了一下，說：“這宮里的事，樁樁件件都要哀家經手，哀家不為你，只為皇帝能舒心一些?！?/br>
    “天下之大，黎民萬萬，陛下殫精竭慮，實在無力cao心后宮事。如今宮中無后，哀家只得多cao心一些了?！?/br>
    沈初宜點頭，道：“娘娘慈愛仁和，一直是天下女子的表率?！?/br>
    她吹捧的無比用心：“臣妾年少時就聽人說，皇后娘娘母儀天下，有匡扶國祚之功，后來入了宮，日日得見娘娘，更是仰慕娘娘為人?！?/br>
    她有些羞赧道：“如今能同娘娘說話，能侍奉娘娘左右，臣妾覺得很是榮幸?！?/br>
    千穿萬穿，馬屁不穿。

    在一眾宮妃里，沈初宜是出身最低的一個，可也正是如此，她說的恭維話聽著是那么坦誠，讓人總覺得那就是她的真實想法。

    其他高門妃嬪不光不會這樣說，即便說了也沒她動聽，本來應該是劣勢的出身，現在反而是優勢了。

    當真是化腐朽為神奇。

    就連太后臉上的笑容都真誠幾分。

    “好孩子?！?/br>
    她道：“你還病著，早些回去休息吧，待慎刑司調查出結果來，哀家會再叫你來?！?/br>
    她說著，頓了頓，道：“你要記得，孩子和皇帝都很重要，別舍不下臉，多去親近皇帝，恩愛和睦才是好事?！?/br>
    沈初宜紅著臉起身，同她行禮，然后就安安靜靜退了出去。

    等人走了，錢掌殿才扶著太后起身。

    莊懿太后臉上笑容不變，她嘆了口氣：“這孩子，還是太年輕?！?/br>
    “之前多好的勢頭，怎么就被旁人搶走了機緣？”

    錢掌殿道：“沈婕妤畢竟單純，人瞧著也實誠，娘娘可以多多教導?！?/br>
    “再說，陛下也從不會厚此薄彼?！?/br>
    莊懿太后先是嘆了口氣，然后才淡淡道：“皇兒心里未嘗不苦?！?/br>
    說到這里，莊懿太后想到方才沈初宜的吹捧，不由又笑了一下。

    “她還年輕呢，等這樣的日子久了，她也知道要如何做了?！?/br>
    另一邊，沈初宜回到桃花塢。

    舒云見她面色如常，問：“娘娘不覺得是路答應？”

    沈初宜搖了搖頭。

    “大約不是她，”她道，“之前若非我幫了她，她不僅要破相，甚至都可能重傷殞命，后來我又替她說了話，就算是再沒有心肝的人，也不會怨恨我?！?/br>
    “哪怕不喜歡我，大抵也不會費盡心思要害我，況且……”

    沈初宜淡淡道：“她都降為答應了，即便用銀子收買，誰又會為她辦事呢？能有什么好處？”

    舒云點點頭，她道：“路答應運氣還真是不好?！?/br>
    沈初宜若有所思，她道：“那一日我沒有看清，柳聽梅……為何忽然就同路答應發難了？”

    舒云思忖片刻，才回答：“那日奴婢見她，就看到她手臂上都是傷口，大抵是忍受不住，才忽然發難?！?/br>
    沈初宜卻搖了搖頭。

    她吃了一口茶，慢慢潤了潤嗓子，才道：“她若是單純想傷害路答應，那么在芙蓉館里，就能動手傷人?！?/br>
    “可她偏偏選了桃花塢，當著陛下和我們的面，動手傷人?！?/br>
    “她不怕死嗎？”

    舒云一早就思索過這件事，她很快就回答：“娘娘，奴婢看來，她就是不想活了，才想讓路答應永無翻身之日?！?/br>
    這事雖然沒鬧起來，可影響都不小。

    這些時日，宮里的娘娘們說話聲音都輕了，各宮對對宮人們都多了賞賜。

    可以說，柳聽梅以一己之力，讓滿宮的宮人們都短暫快樂了幾日。

    正因此，宮里同情她的人更多了。

    雖然都不敢直說，可心底里，都覺得她可憐。

    而路答應則是真的罪有應得，報應不爽。

    沈初宜慢慢開口：“我想見一見柳聽梅?！?/br>
    她說著，抬眸看向舒云：“去問問甄順，陛下在何處?！?/br>
    舒云便出去忙了。

    片刻后，舒云回來，面色不是很好：“陛下在百景園，聽聞今日衛才人擺了宴席，特地請陛下過去的?！?/br>
    沈初宜點點頭，倒是不悲不喜，道：“我知道了，那就晚膳前再去吧?！?/br>
    雖然蕭元宸不喜旁人窺探帝蹤，不過在暢春園卻有個好處，就是蕭元宸的行蹤不太難打聽。

    甄順每日不過簡單探聽一二，加上趙姑姑在其中幫忙，一直不顯山露水，就能知道蕭元宸在何處。

    就在這時，春鳶捧著溫水進來了。

    “娘娘可要凈面

    ？”

    沈初宜便讓她到跟前伺候。

    她問：“這幾日可習慣？”

    春鳶靦腆一笑：“習慣的，如煙姐和若雨姐都很和善，教導奴婢許多事?！?/br>
    春鳶頓了頓，才小聲道：“謝娘娘不嫌棄奴婢蠢笨，愿意要奴婢來侍奉?！?/br>
    沈初宜看著她稚嫩的臉龐，伸出手，揉了一下她的小腦袋。

    “你好好做，以后慢慢能升上去?！?/br>
    “等到了那時，無論是出宮還是留宮，日子都不差?！?/br>
    春鳶笑了一下，眼睛紅彤彤，她說：“之前姑姑就說，娘娘是個好人，讓奴婢好好侍奉娘娘?！?/br>
    “奴婢以后就跟著娘娘了?！?/br>
    沈初宜看到她，就想到自己家中的meimei。

    meimei比她小七八歲，今年才十一二的年紀，還是個稚嫩少女。

    她入宮六年，卻一直沒有忘記阿妹的長相。

    她記得，阿妹很瘦，手腳總是冰涼，到了冬日就很容易風寒，吃什么都胖不起來。

    以前的春鳶可能也是如此，但趙姑姑把她養的很好。

    沈初宜不想讓趙姑姑用心白費。

    她揉了揉春鳶的頭：“咱們宮里沒有那么多規矩，你只要忠心聽話，機敏一些就好，若是餓了，就同你jiejie們討要點心，多吃一些，快快長大?！?/br>
    春鳶的眼淚砸在腳面上。

    “嗯?！彼煅实貞艘宦?。

    可能是想到了阿妹，可能春鳶的眼淚砸動了沈初宜的心，對蕭元宸最近的冷淡，沈初宜倏然放下了別扭和心防。

    她一定要越來越好，越升越高，等到那一日，在沒有人敢對她，對她的孩子動手。

    她需要自己先強大起來。

    直到無堅不摧。

    為此，臉面又有什么要緊的？

    第70章

    想起這個，沈初宜甚至都覺得自己可笑。

    她一早就知道蕭元宸是什么樣的人，她也知曉，蕭元宸心底深處，早就有了已經過世多年的愛戀之人。

    他哪怕當真有心，可那心底深處的人也早就死去。

    他不可能再對旁人動心。

    而她也絕對不是萬里挑一，獨一無二。

    沈初宜長長舒了口氣，經此一遭，她不會再為蕭元宸的任何溫柔動搖。

    沈初宜想明白這些，就叫來甄順，讓他多分神，盯一盯芙蓉館。

    經歷了之前那一樁事，甄順瞧著明顯沉穩許多，他眼神銳利，只有面對桃花塢眾人時才會放松。

    “娘娘放心，小的一定盯好?！?/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