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安回國時洛梓琪開車去接他，剛到機場就見弟弟跟人拉拉扯扯，對方聲淚俱下，拽緊了他行李箱喊“不要走”，襯得拖著行李箱從他背上踩過去的弟弟像個絕世渣男。

    ……對，他。

    洛梓琪神色復雜地看著那位趴在地上哭成狗的金發男。

    “這是哪位？”

    “不認識?！?/br>
    “……人家是不是從國外追過來找你告白的？”

    “不知道?！?/br>
    “你不喜歡對方就好好拒絕，能不能別這樣無視地踩過去……”

    “沒踩實?！?/b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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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洛梓琪這才意識到，弟弟那張臉固然好看，從小到大被他吸引的愛慕者不分年齡，不論男女……

    從小到大他冷漠拒絕的人群也不分年齡，不分男女。

    仿佛回到了小時候，mama對著冷漠的幼兒園小朋友循循善誘，洛梓琪也終于對弟弟產生了“這孩子該怎么整哦”的憂愁。

    等到她事業愛情雙豐收，朋友圈里大片大片的婚禮邀請函，再回頭看看弟弟……

    待在實驗室里一心自閉，一天二十四小時圍著快長好的蘑菇打轉，雙休日則整理歸納以前沒種出來的蘑菇，“孤家寡人”已無法形容他的狀態，應該說“與蘑菇融為一體”。

    “姐，我新的研究目標物是菌群，不是蘑菇?！?/br>
    “這兩個有什么區別嗎？反正你一天天的只知道自閉不知道出去交朋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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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下的長輩一個樣，意圖與蘑菇融為一體的弟弟沒有理睬她的抽瘋式關懷，他默默拉黑了她的聯系方式。

    為什么人與人之間要交往溝通呢，待在沒有陽光的實驗室觀測玄妙的科學現象，這就是他感覺最舒適的生活方式。

    ——可這阻止不了他那個突然抽瘋的jiejie，成天催他出去曬太陽、逛公園、交朋友、最好還能談個戀愛找個活潑點的女朋友——

    “男朋友也行啊，新時代了，咳咳，我們家很開明，你放心！”

    洛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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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洛安從未想過自己有一天會在洛家張燈結彩的年夜飯飯桌上對著親姐嚴肅說明：

    “我是異性戀?！?/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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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又沒談過對象，你怎么知道自己會喜歡哪種性別……”

    “姐。我住過大學生宿舍。我進過澡堂。也看過片?！?/br>
    “……”

    洛梓琪語氣虛弱：“我總覺得你這種男生不像是會對這種東西感興趣的人……”

    “是不感興趣，室友總喜歡蹭我熱點、用我自己改裝的超清顯示屏和環繞式音響看片，所以我挨個黑了他們的資源網址?！?/b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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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明顯不是個適合在吃年夜飯時提起的話題，但這個話題似乎什么時候都不適合提起，洛梓琪咳嗽著安靜了，洛安姑且松了口氣。

    后來她消停了好一陣子，似乎是徹底打消了念頭，但洛安發現，洛梓琪又開始——

    “我文件落別墅了。你幫我送過來?！?/br>
    “我車鑰匙落在沙發上。你順便幫我開去店里保養?！?/br>
    “我有三籃子水果忘記送給客戶……”

    洛安：“姐，你有秘書，有助理，也有備忘錄?！?/br>
    洛梓琪語氣沉痛：“我只是想讓你多往外走一走，跑一跑，見見陽光，別癱在陰暗的角落里，多出幾趟實驗室行不行？我前幾天都做夢夢見你自閉著自閉著就死了，尸體上長出一片蘑菇還沒人發現！”

    洛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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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洛安本想說我每天晨練，固定在實驗室打卡上班，偶爾也會去圖書館博物館晃晃，哪里有這么自閉……

    但親姐語氣里那種奇異的“恨鐵不成鋼”感還是讓他退步了。

    長這么大也就這一個長輩會跟他多說幾句話……行吧，行吧，不就是多跑幾趟送送東西，總比催著他交朋友找對象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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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于是就多跑了幾趟，去了自己以前不可能踏足的公司大樓，見到了自己以前絕不會輕易搭話的陌生女人。

    洛安不知道對方抽了哪根筋才會見他一眼就冒眼淚，丟下幾句莫名其妙的話就擦著眼淚往外走……

    他也不知道自己是抽了哪根筋，才會從一向寡淡的情緒里生出對未來姐夫的攀比心，破天荒想看看對方到底長相如何，有多大的魅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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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于是他在洛氏公司里多停了停，等到了洛梓琪發送的照片……

    唔。

    也就一般般吧。

    有他好看嗎？

    洛安盯著這位準姐夫審視了一會兒，怎么也看不出能讓陌生人一見鐘情的超強魅力，想了半天沒想清楚，又突然反應過來——

    他想這個做什么？

    關他什么事？

    ……估計是因為小時候間接喂了那個叫安各的人幾年情人節巧克力，他總幻想對方是只胖胖萌萌的大貓貓，乍一見到人哭得那么慘，就覺得該哄一哄……

    可對方原來不胖也不萌，氣場那么強，高跟那么尖，完全能壓得住豹紋的夸張色彩，還長得那么……灼眼，大抵是不需要他這點突如其來的同情與關懷的。

    陌生人罷了，而且是一看就與他完全不同的陌生人。

    洛安搖搖頭，轉身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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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然后第二天收到了洛梓琪的緊急求救電話：“我閨蜜鉆進被窩里哭一天一夜了，也不肯說為什么，只是拼命抽泣著喊‘我是壞人是混蛋我這輩子再也看不到心儀大帥哥’，你能不能過來一趟，給她看一眼讓她重獲希望？”

    洛安：“……”

    一天一夜？所以昨天就跑回家埋進被子開始哭，哭到現在??？

    昨天見到的那個成熟女人突然晃回了小時候幻想的影子，被jiejie輕易騙著消滅了她不想吃的糖，臉上還掛著傻乎乎的笑……

    又或者開始紅著眼圈掉眼淚，但哭得再狠也不忘吃糖，攥著糖紙往被窩里鉆……

    -23-

    不。

    他為什么要想象一個陌生異性？

    而且洛梓琪這是什么離譜的要求，閨蜜失戀發瘋干嘛要讓我跑過去讓她看一眼？

    ——這是他本該說出口的拒絕。

    事實是洛安迅速答了一聲“好”，掛斷電話后破天荒從衣柜里翻出了一套淺色的衣褲，拿掉帽子和口罩，還梳理了一下因為昨天在實驗室睡覺略顯凌亂的頭發。

    ……面朝鏡子試圖找出眼霜遮掉熬夜實驗的黑眼圈時，他突然反應過來，趕緊頓住了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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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按照導航一路過去，意外不是什么別墅區，而是中高檔的小區，他很輕易就見到了焦頭爛額的jiejie，和房間里……

    “嗚嗚嗚嗚——我這種大壞蛋——我這種人——再也不看帥哥——眼睛戳瞎算了——”

    ……那團大聲嗷哭的被子。

    洛梓琪上去扯它：“行了行了趕緊出來洗把臉，我弟來了，就是我跟你說過特別好看的帥哥——”

    “不會有了，不會有了，我不會再看帥哥??！而且我這輩子再也不出被窩了！”

    “……安各！你出來、你——”

    拉拉扯扯間，抖動的被窩里竄出一只白胳膊，洛梓琪撲上床雙手并用，仿佛要把一種黏性極強的貓貓扯出窩。

    兩個女孩不管不顧地拉扯，洛安覺得自己應該避嫌，他垂眼看向地板，心里突然一動。

    酒瓶，鞋子，冰激凌盒……而且……

    零散躺著一堆糖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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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還真的邊哭邊吃糖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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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好了好了別哭了，你前幾天不是喊著要我介紹對象嗎？我給你介紹對象好不好？超級大帥哥，保證比你不肯說的那家伙好看——”

    洛梓琪一邊拉扯人一邊沖洛安使眼色：“快快快！你看你看，我給你介紹的對象！”

    洛安：“……”

    不是，我什么時候成了被你介紹給她的對象。

    你說這話就像mama哄小孩“別哭了，快看快看我給你買機器人”，我是超市買一送一的酸奶禮品杯嗎？這么隨便就被介紹出去當對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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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洛安轉身想走，真是一場鬧劇。

    但想是一回事，動作是另一回事——走之前，一向嚴謹有秩序的科學家有點看不慣地上這團混亂，他決定先彎腰把那些散落的糖紙撿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