濃夜難渡[破鏡重圓] 第63節
夜濃當然看得出他的失魂落魄,只是想不通,既然沒付真心,又何必惺惺作態。 最后一次醒來后,夜濃就沒再繼續睡,五點多一點就去了會所,跑了六公里,跑到她衣服濕透,雙腿乏力,最后點了一杯什么都沒加的黑咖,喝到苦澀灌滿五臟六腑。 從昨天中午開始,沈屹驍的電話就沒怎么間斷后,一開始是用他自己的手機號打,她掛斷,他就換別的手機號再打,幾次接通后,夜濃索性拒接一切的陌生號碼。 但是他們住在同一層,總要碰面。 所以一到公司,夜濃就交代曲姚,讓她幫忙另租一套公寓,另外,她又把自己的身份證給她,讓曲姚去重新辦一張手機卡。 從他出差那天起,天就一直陰雨不斷,直到今天,頭頂上空都還籠罩著一層灰蒙。 到了晚上下班的點,天又落了雨,層云翻卷,雨勢漸大。 夜濃端著一杯熱茶站在落地窗前。 突然想起方銘寒那天提到的環鼎大廈。 那個地方,夜濃一共去過三次。 一次是初春。 一次是烈夏。 一次是初秋。 唯獨沒有在冬天的時候去過。 因為他說冬天蕭條,除了霓虹,并不美。 但如果有雨呢,會不會另有一番明漪暗影的美意。 像是感應到她的向往,雨勢從噼里啪啦變成了淅淅瀝瀝。 環鼎大廈位于市中心最繁華的地段,夜濃尋了好幾圈才在一公里外的停車場里找到位置。 偏偏她沒帶傘,然而這在雨天從來都不是一個難題,花了二十塊錢在路邊一個小商販那里買了一把透明雨傘。 遮在頭頂的傘布往后傾斜,九十九層高的環鼎大廈被雨霧籠罩出朦朧,映在人眼底,有一種海市蜃樓的美。 那一刻,夜濃真的很想將此時的一幕拍下來發給他看,跟他說:誰說冬天的環鼎大廈只有霓虹。 還有雨。 還有...... 沒有他的這五年,她也可以過得很好。 但是沒有她的這五年,沈屹驍過得一點都不好。 那段自我厭棄,甚至自我放逐的記憶隨著再見到她,而逐漸淡去,卻又因為她的決然斷聯,讓一切好似卷土重來。 下了飛機,沈屹驍就直奔鉑悅府,摁門鈴沒有回應,他索性用密碼進了夜濃的房子里。 黑漆漆的客廳乍亮,明知她不在家,可沈屹驍還是找了臥室、衛生間、甚至陽臺。 尋不到她人。 沈屹驍就只能求助于電話。 明知她不會接,可他還是抱著僥幸的心理掏出手機,只是還沒來及撥通她的號碼,就被另一通電話打斷。 沈屹驍一絲猶豫都沒有地掛斷,撥了那通這兩天撥了無數次的號碼,然而話筒那邊依舊是沒有一聲等待音的忙音。 從昨天下午開始,他的號碼就被夜濃烈入了黑名單。 沈屹驍深吸一口氣,閉了閉眼,貼在耳邊的手機拿下來時,齊冀的電話又打來了。 飛機上的期待與僥幸都在此時此刻消失殆盡。 “什么事?”他聲音只剩懨懨的無力感。 然而齊冀卻絲毫沒覺察到他的異常,他壓低的聲音里甚至還帶著興奮:“哥,你知道我看見誰了?” 沈屹驍絲毫提不起興趣,敷衍問了聲:“誰?” “你女朋友!” 沈屹驍眉心倏地一擰:“我女朋友?” “對,我在環鼎大廈看見她了?!?/br> 沒有問那個人長什么樣,叫什么名,沈屹驍就奪門出去:“頂層嗎?” “對,你趕緊來,”齊冀躲在角落,看著露臺上的一男一女:“她正和——” 不等他說完,電話就被掛斷了。 耳邊的手機拿下來,齊冀看著手機屏幕,表情僅僅茫然了一秒就轉瞬即逝。 他重新看向露臺上挨著站的一男一女,鼻腔哼出忿忿的一聲:“等著被我哥甩吧!” 第32章 被雨霧粉飾的夜, 一切都是影影綽綽的,朦朧又虛幻。 美得讓人心驚,美得讓人意外。 但最讓人意外的是在這里遇到方銘寒。 “好巧?!?/br> 夜濃壓下眼里的意外, 朝他笑了笑:“方總怎么來了?!?/br> 露臺上厚重的傘布被風吹出刮耳的“噗噗”聲。 像是好讓她聽清自己的聲音, 方銘寒走近她身側, “說出來你可能不信, 總覺得會在這里遇見你?!?/br> 是啊, 這個世界上,每天都會上演著各種巧合,有天意,也有人為。 不給任何人辨出她此時真實情緒的機會,夜濃臉上一如既往地掛著淡淡笑痕:“我也只是剛好經過這里, 若不是這場雨,還真不會上來?!?/br> “所以說冥冥之中, 我們之間還是有些羈絆的?!?/br> 可是真的讓她心生羈絆的人并不是他。 夜濃從沒有哪一刻像現在這樣,如此迫切的, 想和任何一位異性劃清距離。 哪怕面前這個男人,她并不想得罪。 “方總說笑了, 欽慕你的人很多,而我,實在不足掛齒?!?/br> 方銘寒垂眸笑了笑:“我知道你的心不在我這?!?/br> 以前, 夜濃無論用什么樣的借口和理由拒絕他,他總是不經意地岔開話題,像現在這樣,說這種話, 倒是第一次。 夜濃看向他的眼神里,有幾分難掩的意外, 但更多的是不確定,因為他的話讓人聽了總覺得還有下文。 果然,只一個短暫停頓就聽他說—— “但我還是希望你給我一點時間?!?/br> 給他時間做什么,忘記她嗎? 夜濃從來都不覺得他在自己身上傾注了多么難以自拔的感情。 因為在她的感受里,喜歡一個人,是不會忍著一個星期,一個月,甚至更長的時間不去主動聯系的。 她不是不喜歡被糾纏,是不喜歡被不喜歡的人糾纏。 “方總以前也愛過人吧?” 方銘寒把話說得幾分委婉:“活到這把歲數,如果沒有愛過,豈不是很可憐?” 風在耳邊呼嘯,像嘶吼的野獸。 攥在大衣口袋里的手冰涼,夜濃看著迷霧般莫測的遠方。 “為什么我覺得是幸運呢,哪怕愛上一個普通的人,也是走運?!?/br> 她嘴角僅剩的一點笑也淡下去了:“可我怎么就這么不幸呢?!?/br> “所以你的意思是,你的起點太高,一般的男人已經很難再入你的眼?” 他倒是很會剖析她的話。 夜濃扭頭看他。 似乎是覺得自己年長于她,方銘寒忍不住在話里帶出幾分說教:“其實感情和飲食沒有什么區別,嬰幼兒時,一勺白粥都會被咂出滿漢全席的聲響,可當你真的嘗到了滿漢全席,還會去回味那勺白粥嗎?而你之所有覺得那勺白粥珍貴,有沒有一種可能,是你嘗過的美味太少了呢?”、 什么白粥,什么滿漢全席,不過是她抵擋他的借口,真真假假,美味與否,她又何必與他較真。 不想聽這些大道理,夜濃索性更直白一點:“但是方總可能不太了解我,我這個人對物質沒什么追求,我很享受自給自足的快樂,而這份滿足和自由,都是旁人給不了我的?!?/br> 這話算不上婉轉,對方銘寒這種骨子里就高高在上的人更是毫不留情,可她太想要一個清凈,不被任何人左右情緒的清凈。 只是沒想到,方銘寒聽罷卻是不經意地笑笑,甚至還抬手在她后腦勺輕輕揉了揉。 “這次過來,的確是公事,所以你不要多想?!?/br> 他這種人,想讓自己體面,就必然會給對方情面。 然而這對夜濃來說,卻是模棱兩可的答案,讓她本就不輕松的心,又沉了幾分。 接著,她聽見他說:“要不要送我去機場,下次見面,就不知道是什么時候了?” 若是答應,只會顯得剛剛那席話又成多余。 夜濃剛想拒絕,又被他截住話。 “怎么說我也是你們萊歐重點維系的客戶之一,這點要求,夜總監應該不會拒絕吧?” 能拿客戶的身份壓人,夜濃就知道他心里有了忍著沒發的無名火。 也是好事,說明他這次是把她的拒絕放在心上了。 “不過我車停得遠,方總介意嗎?” “怎好讓你開車送我?!闭f完,方銘寒掏出手機。 眼看兩人在露臺轉身,齊冀心臟提到了嗓子眼。 這是要被那個男人帶走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