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廟沒什么特別的,就是一座很有當地特色的小廟,墻上的壁畫都脫落了,有一面墻裂開了大縫,連過冬的小動物都不想住在那兒。奇怪的是廟雖然破舊,那里的壁畫色彩卻很鮮艷,完全沒有褪色的跡象,看著很違和,我和詹臨在那里轉了好半天,覺得是有什么人在背著村民偷偷對古廟進行修復?!?/br> 裴遷思索道:“是很奇怪,通常色彩能保持長時間不變的都是礦物顏料,但就算使用礦物顏料也不至于在風吹日曬下依然保留鮮艷的色彩。關于誰在修復壁畫這點,你們有什么頭緒嗎?” 周懸頓了一下,回頭反問他:“為什么問我?一般你好像都是自己先做了推理再問我贊不贊同?!?/br> 裴遷在心里暗道這小子還挺敏銳,對此他也不想隱瞞什么,“詹臨很喜歡引導別人的思路,他一定對你說過他的猜測,我想聽聽他是怎么看待這件事的?!?/br> “好吧,還真讓你猜中了,他的確說過?!?/br> 周懸拍拍褲腿上的狗毛,走到桌邊拿起了裴遷沒喝完的半杯咖啡,仰頭一飲而盡。 裴遷欲言又止。 這小子不久之前還在糾結間接接吻的事,怎么這么快就放下心理包袱了? “他懷疑可能是那名還沒有露面的護林員干的,甚至有可能護林員這個身份都是為了方便這個人對古廟進行修復。這一點倒是跟蘭翌明晚上的自證恰好重合?!?/br> “那你怎么看待詹臨的推理和他這個人?” 周懸搖頭,“感覺不太好,我不喜歡被人牽著鼻子走,他在這件事上表現出的主動性讓我很反感。他肯定有秘密,在了解之前我還是不妄作評判了?!?/br> “這件事暫且不提,明媛死后你有找到什么線索嗎?” 提到這個,周懸的臉色沉了下來。 他手里還拿著裴遷的杯子,放在玻璃茶幾上往前推了推,“能再來一杯嗎?” 裴遷也不吝嗇,又幫他泡了一杯。 這次周懸沒有牛飲,小口咂著苦澀醇香的滋味:“現場的情況你也看到了,她摔下來時噴濺的血跡不少,如果傷口是在她墜落前造成的,那兇手在二層平臺拋尸時一定也會留下血跡,但實際情況剛好相反,如果不是有什么特別的拋尸方法,那么明媛在被拋尸時可能還沒死,或是剛咽氣不久,由此可以反推行兇的時間可能就在她掉下來前的幾分鐘內?!?/br> “這也代表兇手殺人后立刻就動手拋尸了,如果不是早有預謀,他在處理現場時一定會留下證據?!?/br> “這個我暫時沒想到,如果第一現場在兇手的房間可就難查了,沒有搜查令也不能暴露身份的我們又不能大搖大擺進別人的房間調查?!?/br> 裴遷側目看向窗外,室內外溫差太大,玻璃上凝結了一層冷霧,映照出他們的倒影只有模糊的輪廓。 “我倒是覺得……” 他話說一半,搞得周懸心里癢癢的,追問道:“嗯?覺得什么?” “陳岳的死可能有些蹊蹺?!迸徇w推著眼鏡,倚在沙發扶手上思忖,“就算殺死陳岳的人真跟他有深仇大恨,那個極端的殺人手法和滿是血跡的現場也太夸張了,想象一下用一把刀從正面把人捅個幾十刀,還傷及要害會發生什么?” 周懸都不用多想就能說出正確答案:“兇手身上一定會和現場一樣沾滿噴濺出來的血跡??墒呛髞砥渌艘猜睹媪?,他們都穿著晚飯時的衣服,也沒見誰身上沾著血,除非兇手提前準備了一模一樣的衣服,在殺人后迅速換上才能做的滴水不漏吧?!?/br> “還有一種可能?!迸徇w用舌尖輕觸唇角,思索道:“藏木于林?!?/br> “嗯?啥意思?!敝軕覄倖柾昃腕@覺對方這話的深意,倒吸一口涼氣:“明媛?你覺得是明媛殺了陳岳,又從二層平臺上跳了下去,剛好掩蓋了行兇時留在身上的血跡嗎?” “邏輯說不通?!迸徇w用手指尖描著真皮沙發套上的紋路,“如果殺死陳岳的是明媛,她又下了尋死的決心,那她可以隨意選擇自殺的方式和地點,沒必要這么痛苦,還把自己慘不忍睹的尸體展現在那么多人面前?!?/br> “或者殺害陳岳的的確是明媛,但她很快又被別人殺了?這就太戲劇性了?!?/br> “我不是專業刑警,比起分析作案手法,我更喜歡推理作案動機?!?/br> “但動機很抽象,而且沒有真憑實據,很難定罪?!?/br> “用動機去反推兇手身份和作案手法是一種比較小眾的思路,都是大把的理論堆砌,未必沒有作用,試試吧?!?/br> 裴遷將他從林景口中得知的隱情告訴了周懸,后者聽后也是心情復雜,“唉,好好的青梅竹馬鐵三角,怎么就變成這樣了?!?/br> 他既替多年后重逢卻物是人非,都回不到從前的三人組感慨,也哀嘆明媛在最好的年華如流星般的隕落。 “有一個細節,之前我沒有在意?!?/br> 裴遷站起身,走到客廳空置面積最大的墻邊,伸手觸碰著掛在上面的裝飾畫。 這幅畫作繪制了末日降臨,上帝撥開云霧俯瞰眾生,天使環繞在他身側吹著號角,而地面上的人們與妖魔無從遁形,為逃避正義審判而四散奔逃的畫面。 畫作頗有倫勃朗的風格,對光影的塑造十分細致,將天堂與人間割裂,又用一條從天而降的天梯連接了兩界,讓人無比向往那光明的至高之處,也恐懼著即將淪為尸山血海的煉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