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6節
他自以為錢能解決一切,日后做人做事也秉持這一觀念,直到后來真的看到孟苡桐選的還是宋弈洲,他不理解,他試圖真的去問孟苡桐為什么。 你為什么還是選的他? 這通詢問消息是在他們領結婚證前一晚發出的。 孟苡桐只回他:【我不能因為錢再失去他一次?!?/br> 不能因為錢再失去他一次。 如若再有一次,或許不會再愛人了。 原來在感情上,不論他們最后能走到哪一步,宋弈洲都一直是她最后的底線。 楚黎川根本理解不了孟苡桐這句話的意思,可直到今天,一如既往,宋弈洲是以這副模樣出現在他面前,楚黎川好像隱約明白了什么。 “宋弈洲,我真的很嫉妒你?!?/br> 這句話,楚黎川說的口吻太過悵惘。 宋弈洲晦澀的目光看他。 “如果沒有你,如果真的只有我,我想過無數次,只要她能在我身邊,只要她愿意,她想要什么我都會去做,去滿足她。她不想我出國,我可以留下,她不想我從商,我也可以妥協??墒菫槭裁?.....”楚黎川聲音越說越低,“為什么......她連正眼都沒給過我?” 楚黎川有太多自認的傲骨,他甚至承認自己是虛偽清高的,只有這樣,這些年的硬扛,他才能用這些來安慰自己,不過是沒有家,不過是還沒有錢。 遲早會有的,遲早都會有的,一定會有的。 他早就把拼搏的主心骨定義在孟苡桐身上。 他這么努力,只想把最好的未來全都送給她,讓她不再被人算計,不再因錢而愁,不再需要自己咬牙去面對社會現實的那么多不公平。 可就在他真的快能夠準備好這一切的時候,宋弈洲回來了。 他眼睜睜地看著孟苡桐一步步地動搖。 甚至是宋、孟兩家的聯誼,他再一次待在她身邊的理由,太過正大光明。 楚黎川這一次,真的嫉妒了。 看著他們在首映禮的親密,他嫉妒; 看著他們在球場的鋒芒,他嫉妒; 親耳聽到她在自己面前承認宋弈洲會給她幸福,那一秒,楚黎川幾乎聽到了自己心瘋狂破裂的聲音,他表面還在隱忍,還在強忍呼吸快要洶涌的急促。 卻只有他自己清楚,他嫉妒到快發瘋。 只能用惡性的高強度運動去麻痹自己,她不愛抽煙的人,不愛喝酒的人,他就可以除了必要的應酬之外,什么都不碰。 直到知道他們兩家家長見面,他都可以逼自己去信,他們是分手過的,感情絕對不可能順遂。 只要她愿意,他一定還有機會。 可再迎來的,是他們民政局領結婚證的消息。 楚黎川幾乎跌入深淵的崩潰,如果不是崩潰,他都不會激進地在他們領證那晚逼宋弈洲到餐廳,給他看那份韓知逾的文件。 他試圖從細枝末節去讓宋弈洲知道,五年過去了,他早就比他了解孟苡桐更多。 但那晚宋弈洲送他的一字一句,都把他逼到了絕境。 原來他就算離開她身邊,她的一切他也都清楚,他不能在她身邊保護她,可只要她受到傷害,他一定會想盡辦法去保護她,去為她架設安全境地。 盡管,他甚至都用不了自己的名義。 所以楚黎川到那一刻才懂,為什么虞淇球場那天會說:“他用命換的她五年安寧,等同于拱手讓了你五年,你都做不到和她干凈的開始?你還想要什么?” 宋弈洲那晚也問他:“楚黎川,你覺得我們為什么不可能再做兄弟?” 還是他太自私,太自以為是,自以為只要他為她付出,那就會是她想要的。 而現在,他那句“為什么她連正眼都沒給過我?”剛說完,宋弈洲的神色就沉下來了,他瞳孔幽深,淡聲問他:“知道我最討厭的你哪一點嗎?” “什么?”楚黎川目光微晃。 宋弈洲直視他,“你太會利用她的心軟?!?/br> 楚黎川心頭一震。 “但你根本不算了解真正的她?!彼无闹拚f。 “你一直都覺得是我趁人之危,但從頭到尾,難道你不了解孟苡桐的真實性格嗎?表面看上去堅強、有韌性,但這樣一個本該受盡寵愛長大的孩子,為什么會有現在的鋒芒,你真的有了解過她嗎?” 這話太過淡漠,卻又極致的逼心。 楚黎川反駁不出,宋弈洲也根本不需要他反駁。 他說:“因為只有表現的強大,才能藏住她心里的柔軟。她太講感情,對自己在乎的每一個人都同等的好??删褪沁@樣,太容易讓人握住把柄,太容易讓人看到她嘴硬心軟的軟肋,寧可自己受傷,也不會讓自己愛的、在乎的人受一點傷?!?/br> 宋弈洲這一秒,不是身為她丈夫這個身份在炫耀,而是真真正正地認真說:“所以,這么好的她,我離開的這五年,你真的覺得我是甘愿放手嗎?” “......”楚黎川無聲的對視。 宋弈洲眼底全是惘然和澀意,“我和你不一樣,我身上有任務,無論我多么想見她,我都做不到想回到她身邊就在她身邊。整整五年,我不能離開我的任務地,你就覺得我看到新聞上你和她的消息,我不嫉妒你嗎?” 最坦誠的流露,是剖析出自己真正的陰暗面,而坦然以對,無堅不摧。 宋弈洲說:“我嫉妒你?!?/br> “但我更恨我自己?!?/br> “明明當年只要我心狠一點,只要我不同意和她的分手,只要我篤定她會心軟,她割舍不掉我們的感情,我們就不會分手。因為她太會付出,只要我說一句我的任務會有多煎熬,她會是我堅持的信念,無論如何我都不能失去她,她就算自己受苦也絕對會堅強撐下我們之間的這段關系。但楚黎川——” 宋弈洲這句話,他自己都說到酸澀,“你真的覺得我能這么自私嗎?” 這是楚黎川所窺探不到的,他們的過去,他又怎么能猜到答案。 宋弈洲說:“我不能。因為只要她和我提了分手,就代表只要離開我的束縛,她會有自己更好的前程,不用再煎熬我們可能會長達五年的遙遠異地。而且那時孟家出事,她不受牽連的唯一辦法也只有出國,所以我真的做不到......做不到把這么好的她綁在我身邊......” 宋弈洲低頭,目光渙散,“就算那時連想她會離開我這件事都會讓我心臟抽疼,我也必須放她走......” “我必須放她走......” 這是一種信念,更是一種抉擇。 楚黎川根本難以想象他印象里這么驕傲、這么凌厲的宋弈洲也會有這樣狼狽妥協的境況。 這根本不是他所認識的他。 原來機場那天,他看到的也真的是他。 原來那天,孟苡桐眼底的所有期待都不是因為他,而是全為眼前這個他而存在。 楚黎川閉眼,荒唐還是濃烈酸澀的苦笑。 究竟是怎么世事弄人走到了這一步,他都從沒能走進過她心。 原來所謂的慢慢靠近,都是他一個人的自作多情。 他到底還是荒涼過客。 楚黎川拿出了最后那份有關#16杜禹演習事故#的標簽文件,而這份標簽文件下,壓著的每一份: #09韓知逾領養#; #11閔江福利院嬰兒夭折#; #11杜禹滑坡事故#...... 一項又一項,都是有力打擊邵慎柯,但楚黎川今天原本沒想拿出來的底牌。 現在,似乎沒有什么隱藏的必要了。 “你們部隊那個軍人的事故,如果可以,代我向家屬說一聲抱歉,節哀?!?/br> 隨后,熟悉的錄音從楚黎川自帶的錄音筆里流出: “既然你說,五年前是我沒能力幫邵家吞掉孟家,現在也沒資格參與你們之間,那邵總這又是在玩哪一出?” “親自找上門,是覺得我還會和當年一樣,配合你們做害人害己的虛假交易?” “邵氏一向公正親民,怎么會是虛假交易?不過是良心向善,想幫幫那些以后必定會讀書困難的孩子罷了?!?/br> “要不是當年宋弈洲橫插一腳,孩子的身份問題怎么會被認定為拐賣?” “所以邵氏沒錯,你更不會有錯,全是宋弈洲手下那個部隊的錯。是他們那次的出手擋了你的財路。后來孩子剛送進福利院就夭折沒了,你要他們一命抵一命,就連現在活著的他們,你們都不打算放過?” ...... 害人害己,虛假交易。 拐賣。 那次的出手擋了你的財路。 要他們一命抵一命。 ...... 一命抵一命。 這五個字,宋弈洲難以置信地真的抬眼目光犀利,卻也撞上了楚黎川默認甚至打算同歸于盡的決心。 宋弈洲冷到極致的低聲:“一命抵一命,什么意思?” 楚黎川沒說話。 “砰——!”的一聲,身前的桌子被踹開,宋弈洲起身朝著楚黎川過去就一把揪住了他的衣領,極冷的眉眼洶涌著怒火,氣勢洶洶,隱忍到暴怒一觸即發! “楚黎川!什么叫一命抵一命?!” 楚黎川像是早知會有這么一天,緊抿的唇,臉色發白。 宋弈洲是鐵青的臉色,居高臨下,不容置喙:“說話!” 他太少這么失去克制地發火,而今天注定逃不過,楚黎川已經不打算再把自己摘出去,明知就算他想摘也摘不凈了。 “你們演習前一晚,你那個隊員突然不見了兩個小時對嗎?那期間,是邵慎柯拿他妻女給他的警告,因為查到他手里握了太多我們的把柄。如果他不打算息事寧人,那等到演習結束,不僅他活不了,他妻女也是死路一條?!背璐ㄉn白地看著宋弈洲渾然的重戾,竟還是笑了下。 “聽說,他的女兒小名很好聽,幺——” 后面的“幺”字還沒說完,宋弈洲直接一拳揮在了他臉上。 “砰——!” 這次,場面徹底失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