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節
孟苡桐回了個好,就繼續看他們拍時的細節。 她只記得她那時玩性太大,宋弈洲經常被她拉著滿市跑,尤其游樂場。 她從小就很少去游樂場,記憶里勉強只有一次,還是她苦苦拿那時候小學的全年級第一求著覃舒和孟敬儼陪她去的。 去之前兩個人還因為公司股份變動大吵了一架。 所以那次印象,真的太糟糕。 孟苡桐一度覺得可能真的是自己不太配和其他小孩兒一樣,和父母在明媚的午后一起逛好玩兒的地方。 當她慢慢接受這個“現實”時,宋弈洲出現了。 他甚至陪她玩到盡興,還在日落最后那一抹燒紅里,輕撫著她的腦袋,和她說,今天很乖,可以再獎勵你一次,下次成績提升時兌現。 游樂場在當時的孟苡桐眼里,是要她求才能求來的獎勵。 但宋弈洲這么輕松說出,她難以置信,甚至瞳孔有略微的酸澀。 她問他,真的嗎?那我們一言為定。 或許是那天的火燒云太過濃烈到刺眼,又或許是他真的太耀眼。 耳邊鳥語花香,她只聽他如有擲地的認真。 他說,一言為定,我等你給我下一次的機會。 ...... 現在看著重新演繹的這一幕幕,孟苡桐臉上含笑,心里卻還是脹脹的。 像有什么陳年的,被她遺忘的,再一次慢慢地,無聲無息填補起她心臟的空缺。 她笑著,一直看到演繹結束。 晚上聚餐,孟苡桐和宋弈洲發了聚餐的消息,是黎笙那邊提前訂好的,這之前誰都不知道,就是為了給一個驚喜,希望大家不因宣傳而拍攝壓力太大,也希望能用最好的拍攝狀態交出最好的答卷。 全程,都有說有笑很開心。 孟苡桐今天心情也不錯,中途她接了個合作方的對象,人從長廊盡頭的露臺剛要轉身回包廂,恰逢路過的一個包廂忽然有人推門而出。 而后她就聽到了里面肆無忌憚的大笑,像是都酒喝多了。 更有人當場放言:“老孟啊,你當年求我們的時候,忘了?怎么現在飛黃騰達了,就真不記得大家了?” 孟苡桐腳步停住。 透過門開時的縫隙,她抬眼往里看。 她一眼看到了坐在正東主位的孟敬儼。 “聽說令媛現在公司運轉良好,這婚結的也是個好親家?” 沒想過會這么巧。 卻也沒想,正東主位的孟敬儼,她父親。 臉上第一次有她都未曾見過的卑沉。 作者有話說: 洛嘉的感情,隔壁換了個書名,叫《雪藏》。 是男暗戀,綠茶逆風顛覆霸總心機手段的故事,可收藏。 第47章 待月歸 孟苡桐的印象里的孟敬儼形象, 太過模糊。 與其說他們是對外齊心的父慈子孝,不如說實際關系根本生疏到都不熟悉。算是血緣勉強維系的父女關系,每年就連見面次數,都控在一雙手的范圍內。 孟苡桐小的時候, 別人總說, 有這么個成功的爸爸你一定很驕傲吧。 孟苡桐說沒有, 卻直接有同齡人譏諷她,裝什么啊,這怎么可能不驕傲。 那時的孟苡桐小, 還是覃舒教的待人友善,不會反駁人, 更不會為自己辯解。 就算受了被大家排擠的委屈也不吭聲, 只管咽下去,當個懂事的啞巴。 后來再長大些,孟敬儼更功成名就時。 那之后孟苡桐和他的見面,就連原先一雙手的次數都成了每年一到兩次, 有時候甚至一年都見不到一面。 偶有過年大家聚在一起吃飯。 就連年夜飯, 孟苡桐也是跟著孟敬儼和他的生意伙伴吃的。一桌子根本就不認識的人,她待不住, 沒吃多久起身去洗手間。 等到再回來,想推門,隱約就聽到里面酒高大笑,那些人說的話, 以前看這孩子成績挺好的,現在這分數實在是不好看啊。 孟敬儼說是。 那人就自作主張說, 這肯定得請老師!最好一對一關起來學!學不好就什么都別給!別讓孩子恃寵而驕了!不然到時候成績再下去, 這不是丟的你孟家的臉嗎?掃興的。 那一秒, 孟苡桐并沒有要進去當著所有人證明她會好好學,她不會給孟家丟臉;而是站在門口,一動不動。 她只盯著孟敬儼,連眼睛都不眨。 像是企圖從他臉上看到除了成績之外,他對她還可能有的任何其他一點維護。 她是他的女兒,他按理會維護她。 今天還是他這么多年,第一次陪她過年。 孟苡桐記得很清楚,孟敬儼曾經和她說過,成績不是評判一個孩子好壞的標準,我們桐桐永遠是爸爸心里的好孩子,乖孩子。 這是他很多年前親口和她說的,那時候的她成績好,初二為止都是年級第一。 就連教過她的老師都夸她聰明,只要肯學,成績就一定會好。 所以她不是不能學好的。 只要他多關心她一下,只要稍微能多那么一點點,她真的會加了倍地努力,努力做到他想要她擁有的每個模樣。 但這樣的期望,孟苡桐等來的卻是包廂里,孟敬儼當著眾人的面,倒了杯酒,說,兄弟剛才說的對,的確是這丫頭成績差,讓大家掃興了,不如我今天自罰一杯,我們還是繼續剛才的話題,過年要聊就聊開心的。 等于變相順應,她恃寵而驕,丟孟家的臉。 是她讓大家掃興了。 一瞬間,孟苡桐心寒地連握著門把手的力氣都沒了。 手一蕩而下,她真的不敢再抱有任何一點愛的期待。 ...... 那頓飯后,除了那晚吃飯她出了門,之后她一直把自己關在不通風,陰暗無光的房間里,不出門,也不再和他們有任何交流。 韓婧茹還在下面說,都喊了多少次了,這孩子怎么就是不下來。 像是在不停消磨彼此的耐心。 孟敬儼也從對外的慈父轉為了耐心欠奉的態度,又一次聽韓婧茹敲不開門,孟苡桐連門都鎖了不搭理人,他怒不可遏地直接摔下筷子,在樓下餐廳大發雷霆。 聲音大到樓上聽的一清二楚,不要吃就永遠別吃!我看就是一把硬骨頭!張姨!我們走了就算她要吃什么都別給她吃!這種孩子!不餓不長記性! 隨后很快就是響亮的摔門聲。 孟苡桐不是被摔門聲嚇到抽噎的,而是那之后,她真的好多天都沒吃什么。 孟敬儼不急,是因為他和韓婧茹都不在家,眼不見當然不會急,但張姨不一樣,這孩子也不出門也不吱聲,除了時不時能聽到房間里自帶衛生間傳出的聲音,其余全無。 這樣下去不得出事嗎? 張姨急的打宋弈洲電話,盡管在此之前,她只有一個宋弈洲的緊急聯系方式。 大過年的,宋弈洲還是跨市趕回來的。 第一時間拿張姨給的鑰匙開了門,他敲了下門,往里走,“孟苡桐?” 沒有反應。 再一眼,他看向床上,除了凌亂的被子,空無一人。 宋弈洲直覺不好地往里走,洗手間沒人,床上沒人,正要往陽臺的方向走,余光一掃,一個蜷縮的人影毫無動靜地出現在床邊的地板上。 “孟苡桐!” 然而,一直到醫院,孟苡桐都沒有意識。 那次,是第一次,孟苡桐好幾天都在渾噩做夢。 夢里不停地,循環往復地痛苦陷入泥淖,她不知道,自己這一路是怎么醒來的,只知道,醒來之后,第一眼她原先有想看到的人的。 但看到的,還是永遠不變的那個。 宋弈洲。 霎時間,積壓的難過像迅勢噴涌的高浪,兇猛到將她淹沒。 她撲進他懷里,委屈地哭到失聲。 想要家。 卻不再有真正名義的家。 ...... 所以在孟苡桐的印象里,她要怎么對孟敬儼有好的印象。 即便現在是聽人張口就來的那句“你當年求我們的時候”,還有那句“聽說令媛現在公司運轉良好,這婚結的也是個好親家”,她也心里死水無瀾,純粹冷眼盯著包廂內。 孟敬儼像是真的碰上刁難了。 而刁難他的那個恰好還是孟苡桐認識的,祈家那個專愛飯局上拉幫結派稱兄道弟的長輩,祈寒和祈頌凜的養父,祈光義。 祈光義孟苡桐印象可深了。 不論是從前,還是她真的登門給祈寒道歉,祈光義都給了她騎虎難下的駁面禮。 他就喜歡讓別人難堪,然后看人好戲。 此刻,孟敬儼似乎開口了,但孟苡桐沒再聽,她收回眼,冷漠地轉身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