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頭
宋珂擱了筷子,然后拿餐布擦了嘴,才開口說話。 完美的奉行著“食不言”的老派規矩。 “工作內容比較簡單,但是對你來說可能有點不方便?!彼f著,語氣懶洋洋的,直到這會兒才認真打量她。 那目光里沒有認出來的神色,像是在看一個剛走進房間的陌生人。 是的,哪怕他們短短的見過一面,但他完全沒認出來。 宋柯看到的余清淮,就是一張很普通的面孔——沒什么辨識度,臉繃得緊緊的,一個笑容都沒有。 頭發有些淡淡的發黃,敷衍的收攏在腦后,綁了個最簡單的馬尾。 她看上去挺年輕的,應該歲數不大。 但宋柯見慣的年輕女孩不是這樣的。 他學校的女生在外面的時候,衣服都跟著最流行的趨勢走,時尚雜志怎么穿,她們就怎么穿。頭發、指甲、睫毛、都全副武裝,幾乎弄不清本身長什么樣子。 她們在他面前總是很會笑——不管他講不講笑話,都會笑;也很懂事,擅長找話題,不至于讓空氣尷尬;更重要的是,她們知道怎么展示自己——口紅是哪號色,頭發要燙成什么樣最修飾臉型,衣服要收腰線才顯瘦。 可眼前這個人,卻像是從另一個頻道穿過來的,沒妝、沒笑臉、沒表情,像一塊尚未加工的石頭。 她穿得也很奇怪——一件洗得發白的藍色襯衫,袖口微微泛舊,搭著一條直筒長褲,剪裁老氣,像是商場打折區里最后一條L碼。 衣服在她這里,變成了純粹的必需品而不是裝飾品,沒有起到一點美化身材的作用。 寬寬松松,換一個男的來穿也絲毫不會違和。 宋柯甚至覺得他家里傭人的工作服,都比這個女生的衣服要合身。 “你多大了?二十出頭?” “我22歲?!庇嗲寤椿卮?。 “哦……那你比我大4歲,我喊你姐吧,阿姨好像有點太老了?!?/br> 宋珂吃舒服了,心情看上去也好很多,臉上有了笑意。 “叫什么?”宋珂繼續問。 “余清淮,余是多余的余,清水的清,秦淮河的淮?!?/br> “行,余姐,我叫宋珂?!彼麤]有給自己的名字多做解釋,大概是覺得沒那個必要。 可她心里默默接上了。 我知道的啊,唐宋的宋,珂,讀一聲,詞典里的釋義是似玉的美石。 “我正讀高三,白天都在學校里吃,你需要負責一頓夜宵,還有第二天我出門前的早飯?!?/br> 高三。 真好啊。 人生最關鍵的一年,最需要全神貫注、穩定環境的一年。 ——如果在這一年,出現一點點干擾呢? “可以包住,我們家有傭人的房間,平常晚上只有我一個人在家,你如果不放心也可以回自己家住,但你得保證早晨準時來?!?/br> 余清淮沒有立刻回答。 她垂著眸子,雙手在身側輕輕收緊,指節發白。 她一直覺得自己走的這條路,是在霧里憑著直覺一點點摸索的。 可現在,這條路像是突然亮了起來,燈盞一盞一盞地亮起,筆直通向那個叫做“宋珂”的終點。 你母親當年輕飄飄的一句話,毀了我的前途。 我拿她沒有辦法。 ——但如果,是你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