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意識地不想驚動他。

    越往前走，越能看到茶幾邊上落地燈散落下的光, 然后, 是他落在地上的影子。

    “呼?！?/br>
    心跳抑制不住的加快，就像即將跳崖的人，緊張著，期待著，停不下腳步。

    三十。

    三十一。

    三十二。

    她扶著墻, 一步一數, 竟然正好數到三十三，迎上他看來的目光, 僵在原地。

    他眼中并沒有什么驚訝, 視線落在她未穿鞋子的腳上, “怎么了？”

    “我......”

    一時啞然, 將自己準備的話全部忘在床上。

    猶豫間，賀逢年已經站起身, 繞過沙發朝她走來。

    一步。

    兩步。

    她又不自覺地數著。

    第九步。

    他站定在她面前。

    像是洗了澡，身上的香氣和她的很像，卻又夾雜著清新的薄荷氣息, 意外的好聞。

    吸了吸鼻涕, 身前的人已經繞過她，不過片刻拿來她的拖鞋放在腳邊。

    “又不穿鞋子到處亂跑?！彼斐鍪? 給她支撐，“乖, 穿好?！?/br>
    下意識搭上去，依然照做。

    “怎么還沒睡？”他問。

    睿雪視線落在他身后亮著的電腦，“你怎么還沒睡？”

    “吵到你了？”

    “沒有?！?/br>
    “明天還有個會，我再審核一遍方案?！?/br>
    垂眸看向搭在自己手臂上那雙纖細的手，他臂肘下沉，在她的手因為慣性落下前握住。

    “涼?！彼?，“外面下雨了?！?/br>
    “嗯?！?/br>
    收回手，背在身后，握緊：“那個......我......”

    “嗯？”他輕聲應著，耐心等她說話。

    目光相接，仿佛有電流穿過來，羈絆著她的舌根，僵硬地爆炸。

    “要喝水？”他送來臺階。

    睿雪點頭：“對，我想喝水?！?/br>
    眉梢輕挑，賀逢年察覺出她的不對勁但沒戳穿，轉而去廚房燒水。

    在沙發上坐下，睿雪錯過去看他的筆記本，密密麻麻的英文在她眼前晃了晃，隨即移開視線。

    “還是上次去臨市的那個項目嗎？”

    “不是，這是技術藥品，關于治療方案的藥品參與定價優惠?！?/br>
    雖然腦子反應慢，但睿雪還是最先想到了蔣祀，“是和降雨藥品嗎？”

    熱水壺已經自動關閘，賀逢年握著把手的動作一頓，隨即想到兩家的淵源，點了下頭：“是他?！?/br>
    “他有手段也狠，你小心被鉆了他的圈套?！?/br>
    睿雪擔心的囑咐蓋過了落入杯體的水聲，舒緩溫柔。

    賀逢年眉眼一軟，勾唇，看向沙發上坐著的人。

    “擔心我？”

    “少自戀了......怕你輸的太難看?！?/br>
    別開眼，睿雪撇嘴。

    現在的氛圍好像說不了一點。

    “正合適?！辟R逢年遞過來，“我還加了點蜂蜜，喝完漱口?！?/br>
    她接過，掌心果然溫溫熱熱的，小口抿著，不知不覺全部喝完。

    握著空杯坐在沙發，她看向身側的賀逢年，試著開口，他正好看過來。

    “喝完了，不去睡嗎？”似是看出她的異樣，賀逢年道，“有話要對我說？”

    在唇邊憋了半天，睿雪搖頭：“沒，那我去睡了?！?/br>
    “好?！?/br>
    繞過沙發，一步三回頭，終于在賀逢年察覺要轉過來時加快腳步，回到房間關上門。

    后背地上冰涼的門板，思緒終于清醒。耳邊的雨聲仿佛敲擊著她的心，催動著體溫升高。

    抬手捂著guntang的臉，睿雪大口呼吸。

    去獨衛洗了把臉，她瞧著鏡子里的自己，輕嘆了口氣。

    “好慫啊，當初戀愛的時候也沒見你這么緊張?！?/br>
    把自己埋進被窩，腦袋撞著軟枕，直到腦袋混沌著才重新躺下，可那顆心卻不聽話，蹦跳著讓她呼吸不暢。

    盯著小夜燈撒下的光亮，此刻睿雪多希望她家的門是透明的，只能從里面看到外面，從外面看確實正常的那種。

    這樣就可以看看賀逢年在干什么。

    他就不覺得剛剛自己出去的時候多反常嗎？竟是就這么放她回來了，之前那些招數呢！

    又惱又急，幾乎是惱羞成怒地捂住臉，面上溫度卻只增不減，險些要把被子灼燒。

    煩躁地翻了個身，睿雪摸到手機，心猿意馬地點開這個軟件點開另個軟件，最后卻悄聲點開微信，點開賀逢年的微信對話框。

    翻著最近的聊天記錄，她的敷衍幾乎就要溢出來。

    那都不是她想說的話，現在翻看，她還記得每條消息發來時，想回的是什么。

    鬼使神差的點開加號，微信電話，撥打。

    幾乎秒接，賀逢年的清冷嗓音出現在耳邊，“還要水？”

    下意識吞咽，她望著天花板，還沒做好準備：“賀逢年......我......”

    似是有預感什么，對面聲線有些發緊：“怎么了這是？”

    “我......那個，我睡不著?！遍]了閉眼，睿雪咬唇。

    頭一次覺得那句話那么繞口，就是說不出來。

    數不清是今晚第幾次深呼吸，她捏緊手里的被子，堅定道：“你什么時候睡？”

    那邊沉默一瞬，語氣沒變：“還要一會兒?！?/br>
    “那你困不困？”

    “有點?！?/br>
    “我也困，但我睡不著?！?/br>
    逐漸拉長的沉默，睿雪不禁看了眼還在變動的數字：“你怎么不說話？”

    “在想你什么意思?！?/br>
    這次倒快。

    睿雪撇嘴，再踢踢被子。

    “可以不用要后面四個字?！彼ひ舴泡p。

    又沒了回應。

    睿雪怒了，再次看向還在跳動的數字，準備開口質問他到底懂不懂潛臺詞，卻聽他先問。

    “你知道自己在說什么嗎？”

    “我......”

    “你清醒地知道自己剛剛說了什么嗎？”

    他壓低聲線：“睿雪，我不想聽一個酒鬼的應允?！?/br>
    “

    什么酒鬼??？”被質疑的睿雪有些生氣，怒道，“我根本沒醉好不好？雖然有些頭暈，但我喝了醒酒湯的，我現在很清醒！”

    “喝了將近整半壺的果酒，誰信你?！?/br>
    “我！”試著張了幾次嘴也沒說出個所以然，睿雪氣急憋了句臟話，“靠！”

    一聲極低的笑落在耳邊，他像是在逗小孩：“睡吧，我掛了?！?/br>
    “賀逢年！”

    坐起身，睿雪字字句句猶如轟鳴：“我沒醉，我說真的，你信不信？”

    “不信?！?/br>
    “......為什么不信！”

    “你第二天就忘了?！?/br>
    “我才不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