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節
“沒事?!?/br> 賀逢年被她扶著直起身子,眉心卻是緊皺著。 這才反應過來什么,睿雪轉而發現他剛剛撐著茶幾的手是剛卸了石膏的右手。 “你手!” 下意識“嘖”了聲,睿雪學著醫生教給她幫助恢復手臂的姿勢,一只手抬著他的胳膊,一只手握手那樣握著他的 右手,輕輕轉動他的手腕。 怕力道掌控不好,她時不時抬眼看他,“怎么樣?疼嗎?” 奈何似乎疼的人不是賀逢年,他低垂著眸子不知道在想什么,被睿雪催促了幾聲,他半晌才淡淡嗯了聲,視線落在他們相握的手上,又轉而去看她的表情。 好看的眉心緊蹙在一起,那雙靈動的眸子因為一夜未睡泛著疲憊,此刻眉眼間也多了幾分緊張和擔憂。 想到什么,他望向她目光深邃。 轉動幾下睿雪并沒有聽到骨頭的響聲稍稍松了口氣,不過還是有些不放心讓他去骨科檢查一下,話還沒出口,抬眸卻撞上他直白的視線,不由得一愣。 “你看我干嘛?” “睿雪?!睒O輕的一聲,她卻聽清了。 下意識地應答卻在對上他直白的,沒有任何戲謔的目光時稍一停頓,隨后不自覺地移開。 幾乎是惱兇成怒的,睿雪吼他。 “干嘛???” 悄無聲息的屋子此刻蕩著回音。 有風吹進來,吹起她額前的碎發撩撥著臉頰。 她抽了手要將頭發掃開,卻在剛松開他一尺被他緊追握住。 寬大的手掌將她纖細白嫩的五指完全包裹,帶著涼意的掌心重新貼上她。 像是能感受到他跳動的心跳,睿雪一怔,呼吸不由得放慢。 只見賀逢年望著她,泛紅的眼眶里透著憂傷和隱約的水光。他喉結一滾,低沉的嗓音覆蓋在風之上。 比風還輕。 “我們會分開嗎?” 第20章 [snow·20] 睿雪直視著男人一夜憔悴的面容, 望向他破碎的眸子,一時間什么話都說不出。 她沒想到,六年前她問過的問題會在此時, 伴隨著相同的目光,正中她的眉心。 九年前酷暑, 鵬城迎來了十幾年來降水量最大, 最漫長的雨季。 睿雪也迎來她記事來,第一場關于死亡的離別課。 睿姥姥離開的第二天,也是睿雪把自己關在屋子里的第二十四個小時。 那天,她記得自己側躺在床上,眼神空洞地透過窗簾露出的那點縫隙, 看清窗外連綿了半個多月的雨天變晴。 門口的聞女士又勸了好些話, 見屋子里沒人應答終是站了會兒才悄悄離開。屋子里終于安靜下來,睿雪也能聽清窗外響起的鳥鳴。 她想不通, 為什么前一天還在樂呵著拿糕點逗她的老太太會在她返校的路上突發噩耗, 甚至她都沒來得及再見她一面, 讓那日的拌嘴成了她們最后一章。 睿雪越想越后悔, 她想,如果當時她把最后一塊糕點給姥姥吃掉, 或者兩人分一半吃,任何哪種結果都比她佯裝生氣,將糕點收起來, 頭也不回地離開好。 她真混蛋??! 這么想著, 睿雪用力拍打著床墊,直到鋪滿身前的衛生紙團隨著她的動作散落滿地她才停下。 爆發之后是異樣的平靜, 她終是忍受不住,伏在床頭失聲痛哭。 不知是這二十四小時里的第幾次情緒崩潰, 睿雪再有意識是從睡夢中驚醒,首先映入耳朵的便是吵鬧的鳥叫,還有未完全拉上的窗簾露出的白亮的光。 她不適地瞇了瞇眼,隨后聽到門口傳來異響,她懷疑自己幻聽,緩緩坐起身,下一秒被她反鎖的門竟然從外推開,她對上那雙閃亮張揚的眸子,呼吸停滯。 “你......” “你這門鎖還挺復雜的,撬半天呢?!?/br> 賀逢年將手里的鐵絲隨手從窗邊扔到樓下的花壇,也不顧睿雪同不同意就拉開她的窗簾,一時間,昏暗的屋子被陽光填滿,窗戶被拉開,清新的風肆意地流動。 “豁!你這幾天沒出門了,你躲房間里剛吃完螺螄粉么?”賀逢年故作嫌棄地捂著鼻子,還伸手趕了趕,“你不是不吃有味道的食物嗎?” 睿雪從始至終坐在床上瞪他,擰著眉語氣不善,“誰讓你進來的!出去!” 氣不過,她隨手拽過枕頭朝他砸去,卻因為一天沒吃飯沒有力氣,枕頭在半路便直直摔了下去。 “煩死了!”她皺眉。 賀逢年拾起地上的枕頭,擱置在一邊的矮沙發上,略嫌棄,“好濕啊,你在上面流了多少淚水?!?/br> 睿雪聞言沒了跟他拌嘴的力氣,身子松懈下來,指著門口,重復著剛才的話:“出去?!?/br> 一陣嘆息,她聽到腳步聲重新響起,然后是什么東西噼里啪啦落了一地。 睿雪不可置信地抬起頭,發現賀逢年正在仍她家哥哥的雜志! 見他還有伸手碰第二排,睿雪直接一個起身撲過去,沖著賀逢年就是幾腳,手上也拍打著他,直到她渾身沒了力氣才癱坐在地上,眼眶酸澀地已經哭不出來了,只能嘴上罵他。 “有病啊賀逢年!你是不是有??!你到底來干嘛??????!” 隨手扯過坐墊就朝賀逢年扔去,抽泣中,睿雪察覺身邊坐墊凹陷下去。 她轉頭,驅趕的話還沒出口便見他靠近,淡淡的薄荷香氣在她鼻尖彌漫開,趕走了些怒意。 賀逢年湊近她,距離之近可以看清她的眼屎。但他勾勾唇,到底是沒繼續犯賤。 “想哭就哭吧,總要發泄出來,憋著多難受?!?/br> 睿雪一怔。 這家伙剛剛是故意激怒她的? 有病????? 賀逢年環視四周,貼心地替她將門關上,“我摔的都是雜志,你那些立牌都沒扔?!?/br> 睿雪偷偷瞥了眼,沒領情。 你還邀起功來了。 狠狠白他一眼,雙手環膝倚靠在落地窗前,低著頭。 他重新在她身邊坐下,“把自己關在屋子里一整天,憋死了吧?!?/br> 見床上兩包空的紙巾袋,賀逢年起身嫻熟地繞過一個又一個房間,然后拿了包新的抽紙給她。 “哭吧?!?/br> 睿雪不接,別過頭。 兩人沉默著,似乎只有窗外的鳥鳴不斷。 過了許久,賀逢年道:“現在心里好受點了?” “......” “我今天剛從臨市回來,一直下雨都沒有航班,我坐高鐵回來的?!?/br> 睿雪:? 睿雪:“和我說這個干嘛?” “本來打算等雨停了再回來的,但我給你發消息你兩天沒回?!?/br> 睿雪撇嘴:“故意不回?!?/br> “是是是?!彼p手撐在身,后仰著瞧她,“昨天班里統計回校名單,我也沒看見你填?!?/br> 睿雪回憶著,那個時候姥姥已經出事,她哪還有心思填什么表格,可嘴上卻不服軟,“我樂意!你到底什么時候走??!讓我自己待會兒行不行?” 見她蒼白的唇和臉頰終于多了些紅潤,賀逢年緊繃的眉心終于松懈下來,從口袋里拿出一沓東西遞給她。 睿雪嫌棄后仰:“這什么???” “打開看看?!?/br> 依言打開,睿雪看見里面竟是一沓錢,“你哪來的?” “我這幾天不是去臨市參加比賽么,這是獎金?!?/br> “那你給我干嘛?” “走得匆忙,行李都沒拿,就裝了這么一沓錢?!?/br> 在睿雪疑惑的目光里,他一字一頓,“姥姥去世我也很難過,但生老病死不可避免,我們也會有那么一天的,看開些好么?” 不知道是又想姥姥了還是賀逢年罕見沒開她玩笑讓她不適應,睿雪嘴一撇,又要哭。 “拿了錢就別哭了?!?/br> “誰要你的破錢?!?/br> 賀逢年看著散落一地的錢,“那我身上沒帶其他東西了?!?/br> “誰要你的東西??!你能不能走開讓我自己待——” 忽如其來的巨大力道攬過她的肩膀,不等睿雪反應,比適才濃的薄荷香氣鉆進她的鼻尖,少年有力的心跳聲就在她的耳邊。 她抬手按在他的腰上,手下凹凸不平讓她紅了臉,氣勢也減弱。 “你......你干嘛?” 雨后的悶熱在兩人之間蔓延,雖然開了窗,但不知何時,風已經停了,衣服貼在身上,黏膩膩地很不適。 還有他如火爐般的體溫,正烘烤著周遭的 空氣,肩上的那條手臂還禁錮著她,讓她只能靠在他的肩頭。 不等睿雪再動,屬于少年清揚的音色蹦進她的耳邊,染紅了她的耳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