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零一章 打鐵的少女
寨子里的人,真的是所謂的靠山吃山,靠水吃水,完全能達到自給自足的狀態,所以生活上也沒什么愁苦之處,民風淳樸,甚至顯得有些未經開化,很自然而原始的一種狀態。 因為平靜所以無趣,這里的生活像是一潭死水,周而復始的重復著一天又一天,但是在這個秋高氣爽,天高云淡的下午,平靜的猶如一片湖面的小鎮氣氛,被從天而降的一粒石子打破了。 先是一個小孩子喊了一聲,緊接著身邊就有人不屑的嘲諷他:“我就不看,你這套早過時了?!?/br> 先前喊話的那個孩子,眼巴巴的盯著天空,很認真的說:“真的有飛碟?!?/br> “嘁~撒謊是要長長鼻子的喲?!绷硪粋€小孩還是不信。 直到青石板撲救的長街上,有一過路的大人,聽到小孩子的言語,抬頭看了一眼,他說:“那是什么???” “是飛碟?!弊钕乳_口的那個孩子回答。 “芽娃子,你真的看到了?”這個三十多歲的壯漢有些不信,他只在天上看到了一道痕跡。 潔白的云彩不知被什么東西,從中間分隔過,留下一條淡藍色的割裂帶,那是天空的顏色。這樣的景象,他活了三十幾年了,確實還是第一次見,不過是不是芽娃子說的飛碟,他就不知道。 這會兒,另一個孩子,也反應過來,抬頭看了一眼天上,也沒看到飛碟,或者什么不對勁兒的地方,但是這不妨礙他說,反正芽娃子和十三叔都看到了。 所以他鉚足了勁兒,撒著兩個腳丫子,踩在寨里里的石板路上,嘴里高喊著:“飛碟,有飛碟……” 他跑遍寨子的角角落落,嘴里不斷重復著這句話,好像他的重大發現一樣,哪怕他什么都沒看到,他熱衷于做這種事,這讓他感到快樂。 就這樣,這孩子像是一根棍子一樣,攪動著寨子這缸水,開始翻涌起來,所有人都盯著天空上的景象,議論紛紛。年輕一輩的人,更傾向于那是飛碟之類的超自然的存在,留下的痕跡。 而老一輩的人,已經在琢磨著,這會不會是老天爺在給她們預示什么,商量著過段日子,要不要去山下的廟里拜一拜,山下在前些年,蓋了一座小廟,廟里也不知道供的是那路神仙,這點連廟里管事的都說不出個所以然,但是它靈啊,所以每逢什么事,大家還是愿意去拜拜,能消災解難呢。 熱鬧了一下午,最后大家發現,這件事對他們的生活,似乎也沒什么大的影響,又都各干各的事去了,寨子里重新恢復平靜,只有寨子南面的鐵匠鋪里,打鐵的爐子里爐火正旺,但是打鐵的人,不知道哪里去了。 智通再次睜開眼睛時,全身酸痛僵直難受,腦袋里更像是在打鼓一樣,咚咚咚……一下又一下的疼。爐火,細雨,鐵條,粘板,揮動的鐵錘的女人,叮叮的打鐵聲傳入智通耳中。 智通不能動,便睜眼看著眼前的這些,聽著清脆的打鐵聲,偶爾在少女停歇時,還能聽到鋪子外面的細雨濺在石板的水聲,就這樣許久許久。 終于,約莫過了半個時辰,一段燒紅的鐵條,在少女的手中,變成一把造型簡樸的柴刀,將冒著熱氣兒的柴刀放進瓦罐里盛著的泉水中淬火。 噗地一聲,有白煙沈騰而起,少女放下柴刀和鐵錘,在霧氣中轉身,摘下手上戴著的麻布手套,看著智通笑的眉眼彎彎。 好俊俏的女人,智通心想,一時間有些失神,眼前這個人女人,身上有種淡泊的氣質,好像山中餐風飲露的仙子一樣,智通實在無法將面前的人,和剛才那個打鐵的背影聯系起來,落差太大了。 “你醒了,看了這么久,不累嗎?”少女聲音清甜,如屋外澄澈的雨。 智通指揮臉上僵硬的肌rou,勉力擠出一抹溫和的笑容,張開干裂的嘴唇,用嘶啞的聲音問:“是你救了我?” 他沒問什么,他本來在深山的原始森林之中,這會兒又怎么會在這里的白癡問題。 女人沒想到,智通會這么問,愣了一下,撓撓頭皮說:“也不算啦,我在小溪那邊洗衣服,結果你就漂下來了……” 智通盯著少女的眼睛,少女的謊言不算精妙,說謊的技巧也很生澀。 說了會兒,少女頹然放棄,攤攤手說:“好吧,不扯了,我講的故事還不賴吧,你是我救回來的?!?/br> “我叫智通?!敝峭ㄕf。 少女又是一愣,旋即一改臉色沮喪的神情,忽而一笑說:“我叫連雨,你這人真有趣?!?/br> 面對連雨有趣的評價,智通不置可否,他只知道別人不想談的便不去問而已,從深山中的原始森林,到這里一個有人的地方,沒有一支專業的救援隊,一般人是做不到的。 但是連雨救了他,他在這間鐵匠鋪里醒了過來,連雨還顧左右而言她,智通當然不會,傻乎乎是來一句:哈,你也是修士吧,很厲害喲。 人家明明不愿意談的,哪壺不開提哪壺這事兒,智通可不會惡作劇似的故意為之。 “能來點水嗎?”智通渴極了。 “可以?!边B雨說著從身旁的木桶中,拿起一只木瓢,隨手在木桶里舀起一瓢備來淬火的山泉水舉到智通面前。 智通仰面躺著,張開嘴,連雨手中的木瓢傾斜,清涼的山泉水,如一條銀線一樣,注入智通口中,一瓢水喝完。 連雨問智通:“還要嗎?” “夠了,有點困,明天見?!敝峭ㄕf完兩眼一閉就睡了過去,好像他醒來就是為了討一瓢水喝。 連雨放下水瓢,看著睡過去的智通,感到有些好笑,伸手按住智通的脈門,查探了一下智通的身體。 “傷的這么重,還是被人從天上打下來的,真不知道你干了什么,不過,還沒問你好人還是壞人,阿爺說,碰到壞人要殺了的,什么農夫與蛇,東郭先生和狼之類了?!边B雨看著智通自語。 皺著眉頭想了一會兒,她放下智通的手說:“算了吧,等你下次醒來再問?!?/br> 說完繞過爐子,走到外面將店鋪的門關上,再次路過爐膛時,從地上撿起兩根木柴添進爐膛中,明亮的火光將夜色與寒意逼退,籠出一片溫暖而昏黃的角落來,智通躺在角落的木板床上。 山里的天氣,真是多變,下午還是晴空萬里,晚上就下起雨來了,也不知道是不是因為智通擾亂了那天上的云兒,才發生這種事的,連雨心里想著,離開鐵匠鋪子,帶上門,像里屋走去。 穿過綠植半掩的院落,盡頭是兩間瓦房,擺在屋檐下的罐子,此時正滴滴答答的吞咽著從屋檐上垂落下來的雨水,連雨走進屋子里去,衣衫微濕。 找來一尊小巧的爐子,生了火,給一只銅壺里蓄了水,放在爐子上,爐子擺在杉木方桌上,方桌擺在窗子邊,窗子是開了的,山風裹帶這濕氣撲面而來,將小爐子里的火吹得東倒西歪,連雨撐著下巴,看著窗外黑沉的天,聽著細微的雨聲,等著面前的銅壺嘴里冒出白氣,水青色的茶盞都已經備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