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節
最多只能接受三次。 若有第四次,那也只能是信徒行將就木之時,他會無視一切病痛折磨,含笑前往永恒的樂土。 周晏無意對它的妻子故弄玄虛。 幻覺的來源是鱗粉,隨著神經建立起耐受,一次比一次需要的劑量更大。聞弦歌之前幾次只是被它散逸氣息所影響,每一回都是嬰兒分量,加起來都不到一次“嘉獎”的分量。 “如果你想狂熱的信仰我,以后余下的生命,都會用來追求美好的幻覺,虔誠拜伏在我腳邊,我也可以滿足你?!?/br> 聞弦歌果斷回絕。 那不就是吸high了嗎,她才不要當癮君子。 隨后,周晏牽起她的手,伸進了他寬大的襯衫下方。 聞弦歌摸到了堅硬的,或圓潤或平滑的甲殼,它們嚴絲合縫的嵌合在一起。 “你不會想要這樣的身體,對嗎?”周晏問。 聞弦歌冷著臉不回答。 這還用問嗎?她口味沒有那么重。 周晏哼笑一聲。 她果然只喜歡美好的,漂亮的,有價值的東西,丑陋又不完整的,她只會棄若敝履。 但這幾乎可以算是她的美德,這樣明確的標準,讓從前的周晏如愿以償的將她拉入自己的領地,也讓如今的它有很明確的方向。 它完全可以將那些不怎么符合人類審美的特征從它的外表剔除掉,只是還需要一點時間。 但此刻—— “你要忍耐這一次,作為你試圖殺死丈夫的小小懲罰?!?/br> 聞弦歌:…… 她本來都以為周晏要大度的放她一馬,結果還是要秋后算賬。 記仇,小心眼,斤斤計較! 將頭扭到一邊閉眼不看周晏,擺出一副死人臉。 喜歡她旺盛的生命力?那她就繼續當尸體好了。 最終,周晏也并沒有如它所說,真的實施懲罰,它只是一路吻了下去,從側頸到鎖骨,并因為緊張而起伏的胸腹,到達終點時,觸角頂端會時不時觸碰到她小腹柔軟的皮膚。 第62章 11.地震 ◎巨大的蟲繭中,周晏睜開了眼睛?!?/br> 聞弦歌以前從不知道, 周晏竟然有如此好的服務技術。 她幾乎能忽略掉對方已經不是個人類。 只是手指穿過它柔軟的發絲,不小心碰到觸角的根部,一次又一次提醒她, 如今的周晏不再是她那溫柔柔弱的丈夫,而是兇殘的怪物。 周晏是在太陽即將落山時離開的, 轉身的時候, 聞弦歌看到了它身后的翅膀。 一邊隱約看起來有個蝴蝶翅膀的樣子,但是破破爛爛,下半部分有些許纖維的框架扯落著。另一邊則更凄慘了,鱗粉也不知道是還沒長全還是掉光了, 光禿禿的十分灰暗。 這明顯不是最佳狀態。 之前聞弦歌的激將法確實奏效了,它并沒有蛻變到最佳狀態,甚至也被趙姥姥的毒煙影響了。 聞弦歌有氣無力的想, 或許就只差了那么一點…… 轉頭就看到了她的手機。 先前在圖書館逃命的時候,屏幕上只剩亂碼的手機早就掉了,如今竟是被周晏撿了回來,就放在床頭柜上。 顯然不擔心她向任何人求救。 事實上也確實不用擔心, 手機右上角在無信號和一格信號之間反復橫跳。 聞弦歌試著打110都打不出去,其他人就更聯系不上了。 刷新了無數次, 終于勉強打開了一回地圖, 但定位在飄, 聞弦歌只能大概知道自己此刻是在某個自然保護區里。 到窗邊往外看, 倒也符合地圖上的顯示, 目所能及都是茂密的植被, 一個地標性建筑物都找不到。 而她所在的這間屋子, 是一棟公寓樓的高層, 本來應當是挺高級的觀景房, 但如今顯然是經過了地震的洗禮,連地板都是微微傾斜的,窗戶破了天又黑,吹得人冷颼颼。 但床下堆著不少食物。 衣柜里邊也堆著衣服,都是新的,甚至不少是工作服款式,尺碼不一,也不知道周晏是從哪搜刮來的。 雖然周晏明顯缺失了照顧人的能力,但基本生存還是能保障。 聞弦歌也不挑剔,撿最方便活動的衣服套了兩層在身上,又吃了一份自熱鍋,轉頭繼續探索自己的囚籠。 出了房間,房屋的情況就很堪憂,衛生間的墻壁塌了半面,試圖將縫隙擴大很可能會讓墻體坍塌的更厲害,聞弦歌沒有工具也沒有力氣,并不打算干這種活。 況且也沒有意義,借著微弱的天光,能看到縫隙另一側也不過是格局完全一致的另一個空房間,而且坍塌的更厲害。 門外一片漆黑,聞弦歌不得不用手機照亮。 整個走廊只剩了短短一截,一側仍舊是坍塌的,另一側就厲害了,是一個大洞,因為太黑所以深不見底。 聞弦歌不知道,以周晏如今的身體,是否還能分解成很多小生物從墻壁的縫隙中出入,但反正她這個大活人也不行,所以周晏肯定是從這個洞把她弄進來了。 但這洞也太深了,聞弦歌是不敢跳,她不死心的想在地上找個碎磚頭丟下去,聽聲音試深淺。 然而就在這時,地面突然晃動了一下。 還不等聞弦歌反應過來,又一次地震了。 地動山搖之中,她保持不了平衡,成了鐵鍋里被翻炒的栗子,跌倒之后滾了兩圈,毫無意外的滾落到了深坑之中。 墜落的過程格外漫長,她甚至還有時間去想:也難怪周晏走的很放心,這坑果然很深,絕不是她靠自己的力量能攀爬到底的。 但很快,她意識到,自己之所以還有余力思考,并不是因為這洞xue長的直通地獄,而是一路上一直有東西在減緩她下落的速度。 手機先前在地震的時候又一次脫手丟了,儼然是跟她沒有緣分。沒有照明,她看不到究竟是什么在起到緩沖作用,但伸手去摸背后,黏糊糊的甩不掉,似乎是蛛絲。 也不知道周晏是為了防止她逃跑還是別的目的,總之,這些蛛絲保護了她。一層又一層的蛛網越往下越密集,她掉落的速度也越來越緩慢,到最后甚至整個人都被黏在了網上,花了好大的勁,將外套都脫掉了才掙扎下來。 雙腳踩在了堅實的地面上,在伸手不見五指的漆黑之中,能嗅到一股不算濃郁的汽油味。 這大概是到了地下停車場。 聞弦歌小心翼翼的摸到了墻壁,貼著墻往前走。按著走迷宮的法則,順著一個方向一直走下去,總會走到出口的。 但與其說是聞弦歌想找到出口,莫不如說是想找到周晏。 周晏不是說愛她嗎,那剛才那么危險的情況都沒見它出現,怕不是因為身體不行,又縮回蛹里去了吧……這樣一來,是不是就給了她反攻的機會? 大部分能摸索到的門都是緊閉的,過了好久,才終于找到一扇洞開的大門。 房間內散發出一種濕潤的氣息,那種只存在于自然和山野中的清新氣味,聞弦歌一輩子都忘不了。 聞弦歌悄無聲息的溜了進去,一路上分外安靜,沒有蟲豸爬行的聲音,只有她自己極力壓低的呼吸。 直到她摸到了厚實細密的絲線包裹著的懸空蟲繭。 在觸碰到它的瞬間,聞弦歌的心提到了嗓子眼,但等了很久周晏都沒有對此做出反應。 這看上去是個千載難逢的好機會,地震過后,尖銳的碎磚石并不難找,如果劃破繭殼,是不是就能…… 然而下一刻,巨繭的內部竟傳來了輕微的震顫,微弱但規律,像是心跳。 聞弦歌一下子縮回了手。 她還記得那一晚,周晏身體急轉直下,她撥了120之后就一直握著周晏的手,男人本就虛弱脈搏就是在她手中逐漸停止的。 面前的蟲繭里正是她那英年早逝,好不容易獲得新生的丈夫。 就算已經互相傷害了許多次,但周晏從未真的對她有過惡意,她試圖下手最重的那次,也只是想要讓周晏陷入沉睡來換后半生的清凈。 親手殺了它,剝奪它來之不易的第二次生命?聞弦歌做不到。 糾結良久還是下不了決心,最終聞弦歌還是悄無聲息的退了出去。 她不想報復了,先前是她自不量力,如今還是她狠不下心,她唯一能做的是試著逃跑。 終于又一次找到能推開的門,這回從天花板的裂縫中有些許天光透進來,昏暗的洞xue內,是半人高的,卵一樣的東西堆疊成小山。 其中有的是熟悉的面孔,包括了趙姥姥的一些弟子和韓牧之。 更多的是不認識的人。 他們都蜷縮著,被包裹在半透明的薄膜之內,呼吸微弱。 所以先前周晏說確定還活著的,是這些被關在這兒的人嗎? 聞弦歌試探性的敲了敲一個弟子的囊泡外殼。 里頭的人果然醒了,她睜開眼,先是迷茫了一瞬,隨后露出驚恐的表情,瘋狂的比劃著讓聞弦歌把她放出去。 聞弦歌也沒多想,撿了塊尖銳的碎石割開囊泡。 被困者在接觸空氣之后,如同剛出生的嬰兒脫離羊水,十分不適應,劇烈的咳嗽著。 聞弦歌問她是怎么被抓來的,她迷茫了一瞬,隨后道:“地震……對,是地震!” 先前她們在圖書館外,不斷將燒草藥的煙氣抽進通風管道,突然間地動山搖。 分明這附近都不是地震高發帶,但她親眼看到地面裂開了巨大的裂縫,要不是她們這些個玄學界人士平常走夜路多,都多少鍛煉過身手,真的會不小心掉進去。 再之后,她試圖求救,卻見到了她的母親,母親一直在前邊引路,帶她避開危險,一路走了很遠。 再后來,她聽到母親說了一句“真是麻煩”,之后就暈倒人事不知,再醒過來就看到了聞弦歌的臉。 如今想來全是后怕,畢竟她母親小十年前就過世了,但當時陷入了幻覺,完全沒察覺到不對勁。 聞弦歌也不知周晏為什么把他們關起來,總之她要將這些人全部救出來。 倒不是她突然發善心想充當一回救世主了,而是這樣她自己逃跑的成功率會更高。 周晏是山神,但總歸是一種生物,它肯定不是開了天眼定位到自己的。 視覺聽覺嗅覺,總得是有個追蹤的方式。 而她將這些人放了,大家分頭逃走,她再從這人身上順一件外套,跟那人換雙鞋子穿,再搶個帽子遮住頭臉,做個完美的變裝。就不信,這樣周晏還能第一時間定位到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