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荒1970(22)
一棵、兩棵、三棵……巨大的紅松接二連三轟然倒塌,“轟隆隆——”的巨響震得火塘邊啃rou的幾人面面相覷。 “他……他這是要把整個林子都砍平了?”王桂蘭咽下最后一口rou,望著遠處不斷倒下的樹影,目瞪口呆。 張小蘭瞥了眼工棚外空地上堆著的幾棵剛運回的原木,又看看趙延鋒新放倒、躺在雪地里的巨樹,心頭一緊: “壞了!這雪沒停的意思,再不把他先前砍的樹清出來,全得讓雪埋了?!?/br> 王許哀嚎一聲,手里的骨頭“啪嗒”掉進火塘,濺起幾點火星。 “得!早知道就不給他送吃的了,還讓他越砍越來勁了?!?/br> 幾人再也顧不上回味狍子rou的鮮美,手忙腳亂地套上棉手套,抓起鐵扒子、斧頭、撬棍,沖向那片被趙延鋒“糟?!钡乃闪?。 積雪更深了,幾乎沒到大腿根。他們深一腳淺一腳地跋涉過去,開始搶救那些正被飛雪迅速掩埋的巨樹。 趙延鋒無視幾人幽怨的眼神,面無表情地甩過來一句:“狍子rou香吧?幾位都吃飽喝足了吧?那就——趕緊干活!” 話音未落,他已抄起長柄斧,走到一棵倒伏的巨樹旁,掄圓了胳膊,“哚哚哚”地劈砍粗壯枝椏。動作利落得近乎兇狠,斧刃破風聲聽得人后頸發涼。 王許認命地揮斧清理枝椏,李良宵、張小蘭和王桂蘭則合力拖拽較小的枝干,試圖清出通道方便后續搬運主材。 就在這兵荒馬亂的搶救行動剛過半時—— “哎喲!”王桂蘭突然捂住肚子,臉色一變,眉頭緊緊皺起。 “桂蘭,咋了?”旁邊的張小蘭忙問。 王桂蘭沒答話,臉色越來越白,額角滲出冷汗,她丟開手里的樹枝,聲音帶上了哭腔:“不行……我……我得去……” 話音未落,她已夾緊雙腿,以一種極其別扭又迅捷的姿勢,慌不擇路地朝遠處的松林深處沖去,好幾次差點栽進雪窩里。 其余人都愣住了。 還沒等他們反應過來,張小蘭也跟著“哎呦”一聲,臉色一白,彎下腰雙手捂住肚子:“壞了!我……我也……!”她顧不上許多,也以一種狼狽不堪的姿態,提著棉褲就往另一個方向的雪堆后面狂奔。 雪林里,徒留趙延鋒、王許和李良宵三人,以及兩串倉惶逃竄留下的、深深淺淺的腳印。 “噗……”王許實在沒忍住,笑出了聲,“得,這下真成‘拉后腿’了?!?/br> “估計是吃壞肚子了?!崩盍枷琢送踉S一眼,聲音里透著擔憂。 接下來,張小蘭和王桂蘭每隔十幾二十分鐘就要上演一次“雪地狂奔”。每次回來時,兩人都臉色慘白,腳步虛浮,嘴唇哆嗦,一副元氣大傷的模樣。剛拿起工具象征性地干兩下,肚子又是一陣鬧騰,立刻又捂著肚子沖向雪林深處。 “我……我不行了……腿軟……”王桂蘭又一次從雪松林深處扶著腰挪回來,沒骨頭似的倚著旁邊的樹干,有氣無力地瞪著李良宵、王許和趙延鋒,眼里充滿了疑惑與控訴: “為……為啥…你們仨……都沒事?!那rou……那rou是不是有毒???就……就毒我們倆!”她越想越覺得是李良宵搞的鬼,目光不善地盯著李良宵。 趙延鋒停下斧頭,面無表情地掃了她一眼,言簡意賅地吐出真相:“油水太大。你們腸胃太久沒沾葷腥,受不了?!?/br> 王許一邊奮力劈砍著一根粗枝椏,一邊喘著粗氣補充:“對,就是吃‘頂’了?!彼噶酥缸约?、趙延鋒,“咱哥倆偶爾能……呃,弄點小野味打打牙祭,腸胃習慣了。眼下兵團食堂那清湯寡水的,猛地來這么一頓油水足的,可不就鬧肚子了嘛?!?/br> 王桂蘭懷疑的目光依舊停留在李良宵身上:“那她呢?她也吃了吧?她怎么沒事?”她可記得李良宵也吃了rou的! 李良宵正埋頭拖拽一大片覆雪的枝椏,聞言頭也不抬,語氣平淡得像在說雪還在下:“我吃得少?!?/br> 她確實吃得比其余幾位克制,斯文秀氣的吃相還遭到了王桂蘭的嘲諷。 王桂蘭將信將疑,可肚子又是一陣咕嚕翻騰,“哎呦”一聲,也顧不上深究,再次夾緊雙腿,跌跌撞撞地朝她的“老地方”奔去。 五人小隊,實際能勞動的僅剩三人。他們還得兼顧一部分本該由張小蘭和王桂蘭負責的清理工作。 面對某人發泄情緒制造的“樹山”,三人累得汗流浹背,棉襖里層都濕透了,寒風一吹,那滋味說不出的酸爽。 雪還在下,眼看著幾棵位置靠外的樹已經被新雪埋了小半。 就在幾人分身乏術,感覺今天的任務量鐵定完不成時,遠處傳來一陣人聲和踩雪的咯吱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