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3章
重塵纓枕在宴玦大腿上,軟毯蓋著半身,迷迷糊糊地睡覺。 宴玦把毯子拉上來,在肩膀處壓實,為防止馬車偶爾軋過石子搖晃驚動,又托住重塵纓的腦袋,虛虛扶著,防止他被晃醒。 就這樣安安穩穩地睡了大半路,才悠悠睜眼。 “吵醒你了?”宴玦低頭看他,指尖落下來,把臉側的發絲撥到耳后。 重塵纓搖搖頭,手臂抬起,摸到宴玦被沾濕的頭發,語氣很輕:“你都悶出汗了?!?/br> 宴玦笑笑,把他的手拉下來塞進毯子里:“擦擦就是了?!?/br> “斗城氣候更冷,我讓人備了狐裘,等到了你看看喜不喜歡,不喜歡就換,喜歡就再配著做幾件保暖的冬衣?!?/br> 冬天......又近又遙遠。 重塵纓聽他說話,眼睛不自覺斂下來,沒接話,只忽然說道:“宴宴,如果有一天......” “我死了——” “你不會死?!毖绔i飛快打斷他,目光定定地看下來。 眼神幽深又急切,似乎在迫不及待地證明一個答案。 重塵纓眨了眨眼,往宴玦身上又擠近,柔聲哄道:“好,不死?!?/br> 只是因為得到了一個不是保證的安慰,宴玦忽然便松了口氣。 馬車逐漸走得平穩,可周圍卻像是毫無生氣一般,死寂的安靜。 宴玦察覺到不對,猛然繃緊了神經:“停車?!?/br> 重塵纓微愣,頓時從他身上坐了起來。宴玦捏了捏他的手心,低聲說道:“我出去看看,你在這等我?!?/br> 掀開門簾,卻看見了一道久違的人影。 妖神碩鼠,灰熾。 尖嘴面貌,六根胡須對立臉頰,陰險開口:“宴將軍,好久不見啊?!?/br> 宴玦壓著眼睛,表情凝重:“你怎么知道我會走這條路?” “也不怕告訴你,”灰熾無所謂地偏了偏頭,指向自己的胸口,“巴斑墨之所以是蛇毒之最,不止能殺人,還能找人,凡是中毒之人,不管是死是活,蝰都能找到蹤跡?!?/br> “所以不管你去哪,妖族都能找到你?!?/br> 他逼仄視線,十指彎曲,鋼爪已然出現:“單打獨斗你的確厲害,可如今有個廢物拖累......” 眼神若有若無掃向了宴玦背后的馬車,笑聲切切。 “還能全身而退嗎?” 嗓音刺耳,在尖銳的鳴叫里直接襲擊宴玦。 宴玦一面迎擊,一面注意著馬車,卻抵不過灰熾本就為了重塵纓而來。 潛藏的老鼠群悄無聲息,將重塵纓從馬車里逼了出來。他的內力沒了,身形記憶卻還在,只是幾番腳步下來,很快便倚在樹邊喘起了粗氣。 灰熾見得了時機,猛地調轉方向,在瞬間閃身出現。 “阿纓!” 重塵纓看著直逼心臟的利爪,颶風撲面,表情卻異常平靜,毫無波瀾,像是早已做好準備。 他依稀聽見宴玦慌亂急切的嗓音,恍惚偏過臉,朝人展露出個安慰的笑,接著便慢慢閉上了眼睛。 但死亡并沒有如期而至。 “冥鱗——” 從前打在重塵纓心臟上的標記瞬時發動,漆黑長槍直指而來,鋒利的槍尖和灰熾的鋼爪撞在了一起。 金屬對峙,火光炸響。 雙方僵持難分,竟出現了碎裂聲響。 重壓之下,冥鱗槍尖居然出現了裂痕。而灰熾的鋼爪也沒有好到哪去,已然被擠爆了半截。 再一秒,冥鱗承重觸達極限,裂體而炸! 長槍碎片飛濺,鋼爪亦是全毀,巨大的爆破氣旋徑直炸飛了碩鼠。 冥鱗殘留的靈力形成屏障護在重塵纓跟前,擋住了沖擊。 灰熾現了原形,不想為了另一個妖神覺醒搭上自己的命,再次落荒而逃。 宴玦顧不上冥鱗碎裂而伴生導致的劇烈內傷,急忙撲上去抱住重塵纓,把全身摸了個遍。 “你沒事......太好了,你沒事,”他把自己埋在重塵纓頸窩里,胸腔起伏劇烈,聲音都在發抖,“沒事就好......” 不斷重復,反復確認。 是驚悸的鳥。 重塵纓哽著嗓子,眼皮壓下來,什么也沒說出口,只靜靜擁抱住宴玦,掌心托著后腦勺,無聲安撫。 宴玦對于自己死亡的反應比他想象得還要大。 今天宴玦已經為了自己毫不猶豫地獻祭武器,那下一次呢,難不成讓他付出性命嗎? 且不說只是為了一個將死之人,就算他能正?;钕氯?,也不值得。 重塵纓得做點什么。 接下來的路上,宴玦一直縮在重塵纓懷里,兩條手臂圈著脖子,恨不得全身都裹上他的味道。 重塵纓差點離他而去、伴生武器損毀消散,二者同步出現,讓后怕和傷痛一齊洶涌擠壓,叫嘴唇都發了白,心悸難平。 不知何時起,他幾乎不在重塵纓面前掩飾脆弱,如今下意識攫取擁抱,更是讓人多生鈍痛。 重塵纓攬著宴玦,兩邊寬大的袖袍罩著后背,給予力所能及的全部安全感,聲音極盡溫柔,緊湊在耳邊:“沒事了宴宴,我還在呢?!?/br> 宴玦跨坐在他腿上,閉著眼睛輕輕嗯了聲。 重塵纓垂下睫毛,掌心順著他后背:“抱歉,害你的冥鱗毀了?!?/br> “不要抱歉,”宴玦搖搖頭,嗓音依然發悶,“只要你沒事就好?!?/br> “那你的武器怎么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