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4章
他聽著宴玦的呼吸歸于平靜,自己的臉色也跟著沉寂下來。 哭腔不再,聲音流淌,像雕刻在海石上的承諾。 穿梭過無盡悲鳴的河,落地回響。 “我會一直,一直都陪著你,無論是死是活?!?/br> 重塵纓等宴玦睡著,把人小心翼翼地平放在床上,便出了門。 朱砂等在外面。 “你真的決定好了嗎?”她面色凝重,音調頓挫,“人族已經丟了一員大將,不能再沒一個?!?/br> “那不關我的事?!敝貕m纓冷著聲音,沒回頭,徑直往前走。 朱砂跟上去,沖他喊道:“你是不是就沒想過活著回來!” “如果我能活著回來,就說明我們都命不該絕;如果我死了,” 重塵纓頓了頓。 “就權當給他陪葬,不虧?!?/br> 第94章 他在等我 重塵纓當晚就動了身。 朱砂把朱氏皇族的獨有法器焰雀翎借給了他,靈力催動下,直接把人傳送回了南洲。 然后直奔傘南所在的據點。 大雨傾盆,刺耳的雨聲淹沒一切,在幽寂的黑夜里陰森又潮濕。 傘南沒料到他回來得如此之快,立刻迎上來急聲問道:“出什么事了?” 重塵纓面無表情,動作迅速地走到最內的儲物室里,翻找出了一盞氣味異常刺鼻的八角瓶。 是重白附粉,對蛇妖一類的克制效用很強,卻礙于氣味太過獨特顯眼,極易被發現,因此很少出現在圍獵上,更多是用于審問。 重塵纓把白色粉末全部倒進掌心,接著一仰頭,就著半杯涼水盡數吞了下去。 傘南霎時瞪大眼睛,阻止不及只能高聲喊道:“你干什么!重白附對人體也有傷害,食用會浸進血液腐蝕全身的!” 重塵纓依然不接話,藥粉嗆鼻難忍,可咽下去時面上卻毫無波動。只是猛一踉蹌,然后雙手撐在桌面,又馬上站穩。 血液在沸騰,亦灼燒心肺。 他幾近顫抖地呼出口氣,然后立刻奪門而走。 傘南跟在身后急聲追問:“你去哪?” 重塵纓沒回頭,只有沉音長絕于死靜。 “賭命?!?/br> 木門轟得一聲攔住了傘南的去路。 大雨浸濕叢林,紫蛇匍匐于葉,起而化人。 這是專程在等他。 “重公子,”蝰仰起臉,無視那淋漓的雨聲,沙啞的腔調里暗含了笑,“你和傘南圍堵本座如此久,這還是第一次面對面吧?!?/br> 重塵纓站在陰稠的黑雨里,沾濕的前發貼近臉頰,像死去的枯葉。 厚重的睫毛逼壓眼皮,狹成一條窄縫,孤懸的光從漆黑的瞳孔里乍泄。聲音被濕氣淹沒,飄在水里,沉悶又低?。骸鞍桶吣慕馑??!?/br> 蝰挑起眉尾,似笑非笑:“本座還擔心你不會來......” 可話還沒說完,便被突至的劍風打斷,重塵纓不欲與他多言,徑直出手。 不渡生涂層碎裂,通體銀白,在死夜里泛出炸眼的寒光。 蝰還算從容地避開攻擊,眼底夾雜著幾許玩味,他并不打算現在就取其性命,重塵纓還得帶著解藥回去救人,然后再一點點,一寸寸地重傷不治,在宴玦的注視下緩慢死去。 這才是給重塵纓定好的結局。 于是他從袖口掏出了一個黑色瓷瓶。 “給你個機會,”蝰把解藥掛在了自己腰上,招搖晃蕩。 唇角戲謔,在嘈雜中入耳。 “只要你能拿走,就是你的?!?/br> 重塵纓抿緊嘴唇,顧不上被人戲耍折辱的憤怒,只壓低眉眼,直奔解藥。 可玄門八重依然不是妖神蝰的對手。 于是你來我往間,重塵纓故意往蝰近身相逼,讓胸口被他的利爪劃傷,鮮血濺涌,噴灑在蝰的臉上。 于瞬間沸騰灼燒。 “啊——”蝰猛地捂住自己被燙傷的面部皮膚,發出一聲慘叫,那熟悉又刺鼻的氣味讓他精神一震。 “你生吞重白附?” 表情猙獰,聲音幾乎咬牙切齒。 “死瘋子!” 傷敵一千自損八百,鬼域就沒有一個正常人。 重塵纓信手抹了把唇邊的血,終于有了點得逞的笑。他知道自己很難傷得了蝰,只能行此下策。 趁他無暇顧及,重塵纓強行按住內傷,再度起劍,意把蝰腰間的解藥挑下來。 卻被驀然抓住了手腕。 “重塵纓,本座還真是小瞧你了?!彬衽瓘埩搜劬?,不敢上靈力灼破皮膚,便只指尖用力,生生把他的腕骨給捏碎了。 不渡生應聲落地。 重塵纓咬緊牙關,猛一翻身,兩條腿絞住蝰的脖頸,坐在了他肩膀上。 然后手指彎鉤,在原有的傷口上一爪穿透了自己的胸腔。 血液如瀑流,蒼白了重塵纓的面色,也浸燒了蝰的滿頭紫蛇。 張揚的蛇群在雨夜里嘶喊鳴叫,發瘋一般咬在重塵纓身上,然后又因為尖牙上的毒血再度咧嘴發狂。 “想找死,本座現在就成全你!”蝰忍無再忍,大喝一聲。 重塵纓低著眼睛,一聲接一聲地喘氣,傷口的血液隨著呼吸的頻率鼓動而流失,已經耗盡了他所有的精氣,沒法再避開任何襲擊了,只能眼看那刺目的光芒即將吞沒自身,無能為力。 瀕臨絕境,心卻如止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