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9章
等確認了他的傷口已經差不多好全,重塵纓便把外袍拉上來,給人重新穿好。 然后臉埋進頸窩,不動了。 宴玦有些驚訝,把他鬢前的卷發捏在指尖嗅了嗅:“轉性了?” 重塵纓咬了口宴玦的耳垂,語氣有些得意:“你光點火不滅火,我可不上當?!?/br> 宴玦揚起唇角,輕笑了聲。 重塵纓環住他的腰,食指和拇指張開,做出比量尺寸的動作:“你最近都瘦了,我給你做衣服的時候,一個月前的尺寸都大了?!?/br> “心里有什么事這么值得記掛?” 這樣若無其事的一聲問,卻讓宴玦忽然愣住了。 那無故生出的漆黑翅膀,無端黯淡的灰色瞳孔,的確讓他在那一個月里輾轉難眠,多生思慮。 是日漸蓬勃的心魔。 但重塵纓回來之后,這一切似乎又像是一場夢,短暫消失了。 可宴玦知道它還存在著,藏在某個角落里,靜待時機。 “能有什么事?!毖绔i隨口應道,“無非是天冷起來,底下的人怠懶不動,多費點心力罷了?!?/br> 他眨了眨眼睛,勾住重塵纓的手指,若無其事地開口道:“曲觴樓是武都出了名的樂坊,你來了北洲都沒怎么逛過,想去看看嗎?” 重塵纓抬起臉,眼睛望向宴玦,神色定定:“出事了?” 宴玦一愣,他記得重塵纓不想參與政事,可又想拉他一起,便隨便胡謅了個借口,但誰知道他起眼便能看得這么透。索性便也不瞞了,輕聲問道:“你怎么知道?” 重塵纓哼了一聲,有些不滿:“傷才剛好就要出門,能不是為了公事?”他把腦袋湊進宴玦頸間,混不樂意地擠了擠。 半晌,又把臉抬了起來。 “宴宴,不用這么試探我?!敝貕m纓捧著他的臉,讓他的眼睛完完全全地框住自己,“只要是你想要的,我能做的都會做到?!?/br> 第63章 疑神 “曲觴樓死了人,疑似妖族所為,這是案卷,你看看?!毖绔i把書簡攤開,自己依然坐在重塵纓腿上,因為貼著暖和,沒有動。 重塵纓從后面抱他,越過肩膀看案卷:“才一條人命,怎么還需要你親自查?” “曲觴樓是太子名下的產業,如今他和九皇子爭鋒正盛,更是涉及妖族,便少不得有心人借題發揮,有我這個中間人負責,誰都能安心?!?/br> 重塵纓沒說話,鼻尖哼出一聲悶笑,呼在了宴玦頸邊。 宴玦側過臉,眼睛淡了起來:“你覺得這事兒很有意思?” “當然有意思,”重塵纓勾起唇,話中譏誚,語帶興奮,“布衣百姓都能為了一口飯食有恨妒之心,更何況是皇權貴族??梢粋€人能鬧出什么風浪,人殺我我殺人的血腥震撼得在他們賭徒手里才能玩得精彩,玩得酣暢,這樣的戲碼可百看不膩?!?/br> 宴玦垂著視線,心里無端擠了截麻線,剪不斷理還亂,有些發悶。 他不知道該如何反駁這段話,的確有道理,卻也荒唐無比??绅埵亲约哼@種天性寡泊的人,也知道無數人命堆積的廝殺和終局不該被當做戲臺玩笑。 但重塵纓壓根不在乎這些,不在乎人命,不在乎道德。 他會留在這里,僅僅只是因為對自己有著那么點興趣。 在某種根源觀念上的隔閡和鴻溝,讓他覺得兩人之間始終隔了一堵無形的墻。而這堵墻飄搖不定,甚至極有可能會在未來的某一天膨脹、充塞,然后摧毀一切。 摧毀憑空建立起來、本就脆弱的信任根基。 宴玦沉默著,忽然支起身,要從重塵纓身上挪開,坐到旁邊去。 重塵纓眉頭一皺,拽住他的胳膊,把人拉回來,下巴杵在肩膀上,輕聲問道:“怎么了?” 他看見宴玦面無表情的臉,心頭一慌,不由便抿了抿嘴唇,胳膊也把人箍緊,聲音無端有些虛:“你,要是不想聽這些,我日后便不說了?!?/br> “沒什么......”宴玦搖了搖頭,避開不去看他的眼睛,只淡聲應道,“你有你的想法,我尊重你?!?/br> 可重塵纓卻覺得那聲音極端冷漠,那張臉也極端遙遠。 看得見,卻摸不著,像水上的落葉一樣,挨著指尖賜下短暫的親近,然后再次飄走。 明明就坐在自己懷里,綁在自己手臂里,卻一點也不覺得溫暖。 可他想要那種溫暖,便哽了喉嚨,胳膊上也使全了力道,攢著勁兒勒人。 手臂死亙在腰上,背后也熱得嚇人,宴玦幾乎被他捆得喘不過氣,指尖扒在他胳膊上,急聲說道:“松開......” 重塵纓如夢初醒,恍惚間撤了手臂,以為宴玦要走,但是那個人沒有。 宴玦側過臉,瞳光晦暗間,只是溫吞又緩慢地瞧著他,沒從懷里出來。 他牽住重塵纓的一只手,視線又落回案上,仿佛什么也沒發生一般接上了之前的話頭:“吸人血的妖類,你有什么頭緒嗎?” 重塵纓吸了口氣,五指反扣住宴玦,順著他說了下去:“蝰在域內的時候,身邊曾跟著血蟲、蝙蝠之類的腌臜,再之外,常見的也就狼妖和蝎精了?!?/br> - 封印重塑,威脅不再,黑夜里涌動又生,敲鑼打鼓地熱鬧起來。 曲觴樓地處城中心,品雅樂,賞醉舞,吞花臥酒,清倌助興,乃是名副其實的金玉其質,高山流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