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他雖從未親歷朝廷刑訊的場面,但也見過白閻羅處決叛徒前的面談問話,想必也無甚區別。對方要么面紅耳赤掙個你死我活,要么痛哭流涕抱頭垂淚,總得弄出一副情深義重懸崖勒馬的道德感來,能有什么看頭。 更何況柳文尚曾經還想殺了宴玦,他真怕自己一個忍不住就把他的命給收走了。 但宴玦卻當沒聽見他這聲拒絕,抿了抿唇,半晌冒出了句輕飄飄的話:“去吧......” “就當陪我?!闭Z氣雖柔軟,卻沒有半分商量的意味。 重塵纓有些意外地抬起眼,望向宴玦的視線洋溢出直白的笑,半分猶豫也沒出現,直接便應了下來:“好,陪你?!?/br> 等重塵纓去換衣服的功夫,玄南彥忽然夾住嗓子,朝宴玦癟著嘴,陰陽怪氣道:“喲,就當陪我——” “宴七我怎么沒發現,你現在都這么有耐心了,鬧著玩的人居然超過了十天......十天!” 他語氣驚訝,兩手背在身后,眼睛盯著宴玦,在他周圍來回繞圈:“這什么概念,除了青溪姑娘,你跟誰好過這么久?” 宴玦瞥了眼他,神色平平,并不打算回答這個問題。 這就更不對勁了。 玄南彥猛得停下腳步,視線直勾勾地盯進宴玦眼睛里,語氣認真又低沉: “你不是,來真的吧?” “什么真的假的?!毖绔i瞇起眼睛斜他一眼,只當聽不懂。 “少裝蒜......”他一把攬過宴玦的肩膀,壓低聲音湊近說話,“姓重的什么德性你又不是不知道,何況你連他究竟是誰都不清楚,不怕引火燒身嗎......” “你要是想跟我聊他,我也不介意跟你聊聊朱砂?!毖绔i冷著臉,面色不善地偏著眼色瞧他。 玄南彥表情一噎,當下便有些尷尬地擺了擺手??蓻]消停兩秒,便又再次開口道:“咳——我能有什么意見,我就是信口開河罷了......”他看著宴玦,眼神忽然間小心翼翼起來:“那你家那小妹呢?你要真跟他擱一塊兒了,不又得發瘋?” 宴玦擰著眉,語氣里已經有明顯的不耐:“你也知道我是她兄長,怎么也跟著一起不清醒了?” “我這不是擔心你那比戲臺子還精彩的家嗎......”玄南彥摸了摸鼻子,偷偷摸摸地嘀咕著。 話音剛落,重塵纓便從屋里走了出來,還沒等他靠近,玄南彥便趕緊一直溜后背,把嘴給閉上了。 “等很久?”重塵纓極為自然地順手攬住宴玦的后背,四根手指勾著腰,把人無知無覺地往自己身邊帶,讓他同玄南彥之間隔開了段距離。 “沒多久?!毖绔i應了聲,余光瞥見左右兩邊完全不對等的距離,又看見玄南彥毫無察覺的臉,沒有吭聲。 但還沒等三個人出庭院,一名玄甲衛便面色匆匆地跑了進來。 “將軍,出事了——”他抱拳抬起頭,才發覺重塵纓和玄南彥也在旁邊,視線先是定在重塵纓身上,又目光閃爍地看向了宴玦。 “有什么就說吧?!毖绔i點點頭,示意他繼續。 玄甲衛再一抱拳,字句鏗鏘,卻隱約含著驚顫:“姜相,去了?!?/br> 宴玦和玄南彥皆是一愣,玄南彥猛地拽住玄甲衛的胳膊,厲聲問道:“怎么回事,前幾天不還好好的嗎?” 那玄甲衛猛得低下頭,連忙解釋道:“回六殿下,是巡防的獄卒今早點人的時候發現的,相爺身上并無外傷,也無中毒跡象,是在......睡夢中離世的......” “仵作也來看過,說相爺是壽終正寢?!?/br> 玄南彥忽然松了口氣,他拍拍自己的胸口,低著聲音自言自語道:“壽終正寢好啊,省得那群不懷好意的人污了相爺的名聲......” 宴玦恍惚了一瞬,下意識偏過臉,注意到了重塵纓的表情。 那人面色平淡,唇邊帶著點要笑不笑的弧度,左邊的眉毛微微揚起,甚至有幾分看熱鬧的戲謔。 哪怕自己的情緒也說不上有多慨嘆,但長久以來對感情的揣摩和偽裝讓他清楚的知道,重塵纓全然沒有對于泰山傾頹、斯人已逝該有的尊敬和同理心。 只是隔岸觀火,樂意讓熱鬧大于人情。 宴玦把視線又悄無聲息地收回來,喉頭滾動間,出聲問道:“柳文尚知道這件事嗎?” “相爺離世的消息除了發現尸體的玄甲衛和仵作,其余人等尚未告知?!?/br> “嗯,做得不錯......”宴玦點點頭,“先不要告訴柳文尚這件事?!?/br> 第44章 獎勵?軟飯! 地牢陰暗,寒氣煞人。 重塵纓跟在宴玦身后,才露出半張臉,就被柳文尚意有所指地點了名:“宴將軍,我應該說過我只見你一個?!?/br> 他左邊肩膀還纏著浸了血的繃帶,明明疼得牙齒打顫,慌得目光閃躲,卻還是強硬著語氣,讓自己顯得氣勢十足。 宴玦正想說話,一只手卻搭上肩膀,寬慰般地按了按。 重塵纓面無表情地從他身后走出來,哪怕半斂著眼睛,卻依然壓不住那直露于外的森冷氣息。他走進牢房,視線直勾勾地釘向柳文尚,刻意壓慢又壓重了腳步,朝人走了過去。 踩過干枯發脆的黃草,發出尖銳又刻薄的低鳴,就像是自己無聲的吶喊。 柳文尚被這陣勢嚇慌了神,他沒忘記當初是誰想要取自己性命,可現下形勢所迫,也只能一面吞咽著口水一面挪著屁股往后退,將后背完全貼近了墻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