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自鬼域而來,乃是白閻羅座下唯一弟子。 陣中的殘風往外彌漫,吹開了宴玦的鬢發,他被重塵纓矯情造作的動靜驚愣了神,連青絲糊了側臉都無知無覺。 半晌,那微顫的瞳孔才堪堪聚焦。宴玦呼了口短促的氣,壓住心口的躁動,接著便低笑出聲。 “有病......” 他偏過眼睛,有些不自在地避開那道過于灼熱的視線,輕輕罵了句。 重塵纓聽見了那聲罵,也看見了那聲笑。 可他也只看到了那笑。 四周萬物皆陷漆黑,唯有宴玦的笑躍然澎湃。是在暗夜里起舞的銀色蝴蝶,披著水月,踏著星光,滴滴答答地落進人心窩子里,蜿蜿蜒蜒地漫進唇角縫隙里...... 重塵纓也流淌了笑。 他翩翩然轉回頭,在看見白蛇的瞬間又冷漠了表情。 手中的銀劍已現全貌,經文鐫刻刃身,輝落雪光。 “天道無慈悲,萬物皆芻狗,山靈寡善惡,渡死不渡生......” 他語調喑啞,削薄的劍身輕微晃動,迸出沉沉低鳴。 “此劍名,不渡生?!?/br> 話音剛落,重塵纓揮劍往前,和白蛇糾纏在一起。 這是場單方面的戲耍。 白蛇擅陣不擅攻,通常只要將獵物拉入陣法,便是甕中之鱉任憑處置??梢坏┯錾详嚪o效或者破陣而出的對手,便全全陷進劣勢。 正如,當前的重塵纓,在噬靈陣中通暢無阻,行動自由??沙斯?,所有活著的生命都該有靈力,只要進了陣,都該因為靈力的流散丟掉半條命。 然而事實就是,他費了半身精血打造出的殺陣此刻形如無用的漂亮擺件,還把自己和敵人同困于一室,反是更添倒忙。 怎么會有沒有丁點靈力的活人...... 白蛇抿著嘴唇,神情凝重,他看得出只要對方想,隨時都能將自己斬于劍下。 可重塵纓卻遲遲不動真格,看上去像是盡了全力,實際卻劍劍避開命門,只逗他玩似地拖延時間。 “砰——”得一聲銳響,不渡生朝頭頂壓了過來。 銀劍和那短刀刃身相抗,從上往下已是逼近之勢,隔著咫尺緊緊貼近白蛇的臉,叫他驚出了滿頭冷汗。 就當他以為自己即將命喪此時,那把長劍卻只是維持在原位,并未砍下。 重塵纓斂著眼睛,用只有兩人能聽見的聲音說道:“把你這破陣炸開,我找機會放你出去......” 白蛇猛一愣神,立刻問道:“什么意思?” “你應該叫山礬對吧?”重塵纓眉毛一挑,語氣懶散,“早聞白蛇一族出了個百年難遇的御陣天才,男生女相,長得更是水靈窈窕......” 因為早已意屬妖族,他對妖族逸聞的興趣遠勝人族,知道的也要多得多。 山礬瞳孔微擴,許是那輕佻的語氣無端叫人遐想,原本發白的臉上竟不自覺熏了紅,半天說不出話來:“你、你......” “我若殺了你,豈不暴殄天物?” 重塵纓嘴上說著漂亮話,心里卻清楚,若自己真在這活捉了山礬,落在宴玦手里必是死路一條......彼時蝰定然不會放過自己,那后續的計劃便也將全成泡影。 山礬在短暫的怔愣里回過神,立刻嘴唇微動,不知念叨著什么。下一秒,隔斷外界的屏障從底部開始出現裂縫,一點點往上延伸。 “噼啪——”細密而連綿的聲音不斷響起,伴隨著極端刺目的金色光芒,噬靈陣在“轟”的一聲巨響里頹然傾倒。 山礬并不知重塵纓為何對他劍下留情,可人都說了放你一馬,在性命面前又何須糾結什么臉面問題。 模糊的煙霧、泛色的沙礫一并同風而起,盛大而璀璨的顏色覆蓋了整座相府,巨型白光的籠罩下,叫人瞳孔都發起了刺,無法聚焦視線。 在動蕩的余波風場里,宴玦亦抬起手臂,擋住了眼睛。 等周圍聲響漸息,吵嚷漸平,他才得以重新看了回去。 原先噬靈陣的位置空空蕩蕩,草木皆死,只剩下了一個重塵纓。 那把銀劍倒插入土,他一手捂著胸口,腦袋低垂,單膝跪在地面上。 第31章 我們這種人 玄甲衛來得正是時候,借著白光障目,幾乎不費功夫便擒住了姜進海以及還沒來得及逃脫的蛇妖。 “重塵纓!”宴玦朝他跑過去,一手拽住條胳膊,語氣有些著急。 重塵纓借著他的攙扶顫顫巍巍地站起來,抬頭看過來時,嘴角流了點血。他稀稀抹了把唇角,還能笑著調侃道:“你今天叫我名字的次數比之前加起來還多......” 見他還有空開玩笑,宴玦原本有些緊張的表情瞬間松了下來,他眼睛一斜,冷著臉睨了那人一眼:“那你該反省反省自己,我只在不滿意的時候叫人全名?!?/br> “是嗎......”重塵纓抱著手臂,視線直勾勾地落在他眼睛里,似笑非笑,“可我怎么覺得你是在關心我?” 他抬起手,摸到了宴玦耳側的那根細辮子。不知為何,他從第一次看見這根辮子便心生歪念,捉弄算其次,喜愛尤甚。 他將這捋精致的綢緞一圈一圈繞在指尖,看它卷了又散,散了又卷,微微揚起臉,帶著點居高臨下的得意。 “你莫不是對我......動真心了?” 宴玦面無表情地一抬手,把那往耳后探去、越加冒犯的胳膊揮了下來:“想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