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行......”重塵纓忽然一出聲,內容干脆到連宴玦都不敢相信。他正要出言詢問,那人卻再次搶先一步:“這事兒以后再說......” 重塵纓低下頭,看見那抓著自己手腕的指尖還掛著透明的濕,他哽了哽嗓子,聲音無端又啞了起來:“你先松開?!?/br> 他抬眼對上宴玦的視線,發現這人并不打算聽自己的話,那人眉頭微緊,語氣甚至有些嫌棄:“我不是傻子?!?/br> 聽見這話,重塵纓不禁笑出了聲:“沒把你當傻子,絕對說話算話?!?/br> 宴玦停頓片刻,終于還是把手松開了,卻沒有距離太遠,依然跟在手腕上方。 重塵纓便在這時時刻刻的護衛下,小心翼翼地把他搭在腰上的最后一塊衣角勾了開來。 在那遮擋之下,是一大片淤青,不久之前剛被他掐出來的。 重塵纓眼神微暗,屈腿蹲了下去。 勁瘦削薄的肌rou上雕刻了烏骨花,是病態的好看??珊每礆w好看,卻又不愿白雪堆沾染上泥水。 于是,他將嘴唇貼上了那塊淤青。 溫度擴散的瞬間,便明顯察覺到那側皮膚上下rou眼可見地抖了一抖。 像是落了晨霜的花瓣,掛著不對份量的露珠,顫顫悠悠。 宴玦眉眼一低,手掌落到他頭頂揉了一把,接著又滑到他下顎,將下巴托了起來。他輕著語氣,似乎夾上了點淺笑:“裝可憐?還是故意示弱?” 重塵纓仰首看著他,嘴唇勾起了顯眼的弧度:“別把我想得那么壞......” 他站起身,把宴玦懸在半空的手腕拽住了:“去洗洗......” 宴玦難得沒跟他犟,可他也絕不會相信重塵纓能放棄地這么快。 他偷摸著視線,在背后靜悄悄地打量著:這個人的護腕已經被拆了開,只剩了件最里面的黑色薄衫,隨著走動迎風飄起,時有時無地露出半截手腕。 那里似乎有一個圓形的深色痕跡。 宴玦陡然凝了神,發現那竟是一塊疤,前后都有,像是被什么東西貫穿所致。 貫穿在手腕處的命脈上。 他忽然停下腳步,拉著重塵纓停了下來。 “怎么了?”重塵纓回頭看了過來。 宴玦回望著他,把被拉著的那只手抬了起來,那人手腕上半掩著傷疤的衣服便全然滑了下去。他微微偏了腦袋,問道:“怎么弄的?” 重塵纓眼神一滯,閃躲著移開了臉,停了片刻,才慢慢開口:“沒什么,舊傷而已?!?/br> 是藏在rou里,剜在骨里,被刻意遺忘的過去。 他不愿意說,宴玦也識趣地沒有多問。 然后便是突如其來的沉默。 “你回去吧,準備一下,后天一同去相府看看?!毖绔i忽然把手抽了出來。 重塵纓罕見地沒露出什么反應,眼睛靜靜地望著他,半晌才憋了個極輕的“嗯”出來。 接著便慢慢吞吞地一轉身,推門走了。 好說話得可怕。 宴玦看著他的影子消失在陽光下,才恍惚發覺這幾日無端的體貼和溫順竟是異常虛假。 他們看似親近,卻又完全不了解對方,不了解互相的過去,也不干涉互相的未來。 只要一觸碰到那根底線,就會毫不猶豫地縮回去。 沒人愿意主動打開,也沒人想要主動深究。 可那又有什么關系,除去一時乍起的繚繞欲望,他倆不過是各取所需,他對自己是戲耍捉弄,自己亦是另有所謀,勉強也算是扯平了。 只要那層薄膜不撕開,就能相安無事地繼續玩下去。 - “白日不比夜晚障目,滿月宴上的行事多有不便,你不去同宴玦商量商量?”朱砂沒跟重塵纓客套,見房門只是虛掩著,便也不扭捏,兀自便推門進來了。 重塵纓翹腿坐著,聽見聲音,只抬起頭淡淡瞥了眼:“這不是讓你來傳話了嗎?” “喲......”朱砂挑起眉毛,不客氣地在鄰座坐下,語氣里帶著點幸災樂禍的意味,“吵架了這是?你倆才好多久來著......” 重塵纓斂起眼睛,手指扶在身側的茶盞上,語氣飄忽:“有空在這琢磨我,不如想想怎么應付那位六皇子......” 他瞥見朱砂動作一頓,反倒慢條斯理起來:“他喜歡你,不會沒看出來吧?” 但朱砂若無其事地聳了下肩:“知道啊,那又怎么樣?” 重塵纓有些好奇:“不打算表現點什么,就算不喜歡?” “我覺得你忽略了一件事?!敝焐昂鋈徽浟苏Z氣。 重塵纓朝她側過臉,示意在聽。 “別人怎么看我與我無關,我為什么要為他特地做出什么反應?我這個人對情情愛愛不敢興趣,與其耗費時間風花雪月然后見其吹散,不如就維持在最有價值的友情界限上......故而于我而言,友情比愛情更為長久......” 重塵纓微微睜眼,輕聲應和道:“還挺有道理......” “你先別有道理,咱倆可不一樣......”朱砂趕緊一抬手,生怕他認可自己,“我這人天生沒什么感情,所以有這種想法不稀奇......” “可你不一樣啊,雖然整天一副玩世不恭的樣子,但只要眼睛不瞎,誰都知道宴玦受傷的時候你比誰都急......既然都到這兒了,為什么不再往前試試呢?”她越說越起勁,眼睛里似乎都蹦出了光。 重塵纓聽著前半句,眼底微微發沉,可聽到后半句,便又抬起頭莫名其妙地瞥她一樣:“我跟宴玦如何,你興奮個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