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朱砂擰了眉,不耐煩地再次開口:“有本殿下保你們宴將軍和六皇子,怕什么?” 她已經感受到不知何來的危險敵意,鋪天蓋地,聲勢浩大,這些人若留在這里,絕不外乎一個死字。 為首的玄甲衛站了出來,看向窗簾遮蔽的馬車,神色為難:“將軍,這......” “聽二殿下的話,別留在這白白送死......”車架內傳來了宴玦的聲音,依然不咸不淡,只是聽上去沒什么中氣。 朱砂探著腦袋,撇了撇嘴,是副“早說如此”的樣子。等親眼見著眾人散盡,只剩三人自己時,便又縮頭坐了回去。 “等會兒若有異常,我出去周旋誘敵,你保護好宴將軍......”朱砂向玄南彥交待道,“朱雀一脈猶善幻影,逃也逃得及?!?/br> “好,勞駕了......”玄南彥點點頭,忽得問道,“那個姓重的怎么辦,萬一妖族又盯上他了呢?” 宴玦還閉著眼睛打坐,毫不猶豫便脫口而出:“他沒那么容易死,你能撐到他趕來,今夜便就過了......” 一聽這話,玄南彥當下便不樂意了,他一抱手臂,忽得陰陽怪氣起來:“喲,宴七,少看不起我,他就算不來我也......” “閉嘴——” 可話還未說完,朱砂便霎時開口,面色發沉,一把掀開了架簾。 玄南彥驟然繃緊神經,立刻張開雙臂,護在宴玦跟前,將他擋在了身后。 死寂。 無人、無風、無聲,卻有殺意。 藏在空氣里,無孔不入。 朱砂無端吞咽了口水,邁步一跨,穩穩當當地站立于馬背之上。 右手中不知何時出現了一把血紅長刀,金柄赤刃,刀身點燃了洶涌烈焰,泛著星光滋滋跳躍。周身亦漫起guntang熱浪,將暗紅衣袍接連掀動翻飛,成為幽夜里唯一搖曳的毒株。 烈火焚身,她自燼中來。 玄南彥盯著她的背影,無端愣了臉,不自覺張開嘴唇,直至聽到她開口才堪堪回神。 “閣下光臨已久,何不現身一見?” 朱砂斂著眉,刀柄再一握緊,戒備更甚。 還是無人應聲。 她呼出一口氣,視線掃過周圍,依然沒發現任何異樣。 可無意間抬起眼,卻猛地在街尾屋頂上發現了一道黑色身影。 瞳孔驟然縮緊,她急忙凝了視線過去,竟發現那“人”青絲尤盛,異常張揚。定睛再看,竟是一條條細蛇。 蛇身作發,盤旋頭頂,長的,短的,纏繞在一起,混著漆黑濃夜,紫暗暗的一片。 忽然間,兩點紅光閃爍,血色豎瞳忽然亮起,將那密密麻麻的蛇頭映襯得更加顯眼。 妖神唾蛇,紫蛇為發,赤靈為眼,乃蛇族之首,名喚,蝰。 朱砂霎時僵硬了手腳。背后不知何時已被冷汗浸透,涼颼颼地貼著皮rou,像是無形的、無邊的網,將其生生捆住,動彈不得。 “久違了,人族......” 隔空傳響,將盡未盡。 在本能恍惚的意識里,她依稀聽見了那妖的聲音。 蝮蛇低吟,是狩獵將始。 綿綿不止的壓迫和殺意盡在咫尺,可朱砂卻忽然笑出了聲。 她啐了口唾沫,唇邊勾起異常顯眼的弧度:“我可真是撞大運了,竟然能和傳說中的妖神對上招......” 長刀猛地揮起又斬下,在馬車周邊劃下一道刻痕,烈焰燃起,燒著泛藍的幽幽靈火,將暗地里包圍涌來的蛇群一刀屠盡。 她突然橫刀于胸前,眼神近乎癡迷地掃過刀刃的每一角落,壓下音調,低低開口:“燼雀,還是跟著我好吧,她可沒機會也沒膽子帶你同妖神搏命......” 接著,她抬起臉,動作亢奮地吞咽了口水,沒有回頭,卻是在和背后僵硬愣神的玄南彥高聲交代:“我若真死在這里,你便告訴南洲那皇帝老兒,對著我的尸身磕滿八十個響頭,如若不然,老娘做鬼也不放過他......” “朱砂......”玄南彥恍惚一愣,怔怔開口,再抬眼時,那人竟已消失不見了。 但沒等他來得及出言憂慮,馬車便連人帶座劇烈晃動起來。這暗含殺氣的惡作劇攪碎了宴玦本就躁動的內息,竟叫他喉頭滾動,驀得嘔出一攤渾血來。 “宴七!”玄南彥語氣焦急,連忙手掌聚靈,一掌拍在座椅上,穩住了動靜不斷的馬車。正當他又要輸送靈力,宴玦卻猛地按住他的肩膀,搖了搖頭,眼神瞟向馬車之外。 “沒想到重傷的人竟是宴將軍......” 耳邊忽然傳來了粗糙又嘶啞的嗓音,是那只潛伏人間的禿鷲老妖,雷清。 “將軍當年殺我萬千族人之時,可曾想過有今日?”他眼神陰鷙,雙翼陡然展開,擋住了全數月光,將那孤寡的馬車攏在陰影底下,“天賜良機,豈敢辜負......” “宴七成名之時,你怕還是只禿毛鳥呢,裝什么冤家路窄......”玄南彥語氣憤慨,從車內一躍而下,抱著手臂語調輕蔑,“更何況兩族戰火是你們最先挑起,現在又擱這裝什么忍辱負重?!?/br> 雷清表情一頓,那全黑的瞳孔明明看不清表情,可竟透露出幾分茫然來。 見此,玄南彥不禁冷笑道:“話都說不明白的傻鳥還企圖統治人族,簡直是在做滔天大夢?!?/br> “......”雷清陰沉了臉,眉頭上的幾根羽毛直直乍起,是因為憤怒而刺了毛,“區區人族,狂妄至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