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因為都是天之驕子嗎? 重塵纓陰沉了臉,就目前來看,消遣似乎只消遣到了一廂情愿的自己。 可他想不明白,宴玦為什么沒有暴露本該為惡的人性。 久違的挫敗感讓他口齒發干,抿了抿嘴唇,卻只徒然咽下一喉空氣。眼睛因為并不刺眼的光線暗了下來,心里躁得慌也煩得慌。是那窩火堵在胸腔里,礙了上頭燒了下頭,哪哪都不暢快。 所有躁郁攪在一起,幾乎擠爆了整個大腦。他試圖放慢呼吸,可這口氣依然死死憋著。像塊削尖了的石頭塞在狹窄的心肺里,若不拔出來,便叫人從里到外都扎了個徹底。 暴力,血腥,他從不避諱惡欲,像往常一樣,心神通暢的方法就是把火撒在別人身上。 - 夜已深重。 芙蓉樓的某間屋子里一片狼藉,零落的衣服、摔碎的花瓶、掀翻的矮凳,還有積灘的水漬,遍地獸痕。 重塵纓靠在窗邊,隨意披了件外袍,長發散在肩頭,帶著自然卷翹的幅度,一層層蓋在肩膀上。 房間最里面,躺著位昏睡的小郎君。 “他醒不了,有話直說?!敝貕m纓倚著窗框看向外面,眼睛往上一抬,透過延伸的屋檐,看見了高照的彎月。 忽然,彎月下面的端角被黑影被遮擋了大半,是屋頂上出現了一個人。 “不是我說,你這消火的方式還是一如既往地磋磨人,看把人小郎君折騰的......”那黑影男人拖長了嗓子,話里盡是打趣。 重塵纓沒理會他,視線在看不清的黑色里聚焦在一處,似乎直直盯住了那人的眼睛,語調發沉:“再逢春,又出現了,還是在妖族身上......” 可那黑影并沒有表現出預想的驚訝,反而默不作聲起來。 重塵纓瞳色一凜,陡然陰鷲了表情:“她知道這事兒,還讓我來?” “公子,不得對尊主無禮......”黑影悠悠飄出點聲音,“尊主自然是有尊主的打算?!?/br> 重塵纓垂下臉,抿了抿嘴唇,不說話了。 半晌,男人又跟想起什么似的,忽然開口道:“差點兒忘了,東洲的那個大宗師,叫楊什么來著,半個時辰前死了......” 楊凌死了?重塵纓猛得再睜了眼睛。 男人的口吻依然散漫,就像在講一個不怎么有趣的話本故事:“在回驛館的小道上遭到埋伏,想是放松了警惕,畢竟沒人想到一晚上妖族會動手兩次......妖神的人動手得隱秘,若非我恰巧在場,怕是還沒人發現?!?/br> 重塵纓愣著眼睛,等消化完這一突如其來的消息,便腦袋半歪靠在了窗邊墻壁上,悠悠開口:“你看見了,卻不救人?” “公子這話可就為難我了,我這身份,待在您身邊就已是冒險,哪還敢插手兩族渾水?!蹦腥艘琅f坦然頑劣,甚至帶上了笑。 他見重塵纓緊著臉,便理所應當地以為他心情阻塞,畢竟借面首的身份招搖過市,為的就是把火力集在自己身上方便后續行動,可沒想到,對方卻一點兒也沒糾結。 “沒殺得了我,所以去動了楊凌......倒是不蠢......”但沒等他開口安慰,便聽見了熟悉的低迷腔調,“反正人已死了,不如就再幫我一個忙......” 每次重塵纓要作什么幺蛾子,就是這副嗓子。 果然,他朝上面的黑影勾勾手指,聲音壓得更低:“你去......” 那男人抽了抽嘴角,猶疑許久,還是誠懇開口:“公子,雖然我不該多嘴,但還是得提醒一句,您消遣歸消遣,可切勿誤了正事?!?/br> - 楊凌身死的消息,是在一天之后才傳開。 這會兒,重塵纓依然待在芙蓉樓。 急促的腳步聲敲進耳朵,他打開門,一眼便看見了宴玦。 那人臉上難得不是一副寡淡情緒:額頭冒了汗珠,扎在耳邊的發辮晃動又停下,因為一路飛奔而來還有些微喘。在看見重塵纓還活生生地站著,瞬間便松了口氣。 死一個還能再湊湊,若再死一個,那就真完蛋了。朱砂是南洲新一代的最強者,不需費心,而眼前這個,剛知道連靈力都沒有。雖然也知道人家武修不弱,可相比于靈力,終究還是劣勢顯著。 似乎沒料到宴玦知道楊凌死訊之后,第一件事是來確認自己的安全,重塵纓無端有些心虛,面色一滯,喉嚨下意識發起渴來。 “宴將軍,什么事兒這么著急?”他作出副什么也不知情的樣子,睡眼惺忪地半拉著嗓音,把那異樣的啞給咽了回去。 等松緩了神經,宴玦這才注意到這人此刻的樣子,只松松垮垮穿了件打底的白衫,露出里面筋骨分明的脖頸和半副胸口,月光照白的皮rou上顯眼地映出幾道紅漬干涸的抓痕。 而背后床榻上的被褥里,裹著個柔柔弱弱的小郎君,單看那肩膀上的淤青指痕,就能猜到全身該是多么掛彩凄慘。 “你還挺有閑情......”宴玦又回到了平日里的冷靜音調,并沒過多關注,只略微提了一句便偏著腦袋朝向門外歪了歪,“跟我走一趟,現在?!?/br> 但重塵纓僵著腳步沒動。 他盯了宴玦半晌,才冷不丁冒出句:“我跟男人睡覺,你不覺得惡心?” 宴玦一抬眼,帶著些許疑惑:“我跟女人睡覺,你惡心嗎?” 重塵纓愣愣地搖搖頭。 “既然如此,又何須問?!毖绔i接了聲,也瞟了他一眼。